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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瓜瓞出自先秦佚名的《[1]

緜緜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古公亶父,陶復陶穴,未有家室。

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於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

周原膴膴,堇荼如飴。爰始爰謀,爰契我龜,曰止曰時,築室於茲。

廼慰廼止,廼左廼右,廼疆廼理,廼宣廼畝。自西徂東,周爰執事。

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繩則直,縮版以載,作廟翼翼。

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築之登登,削屢馮馮。百堵皆興,鼛鼓弗勝。

廼立皋門,皋門有伉。廼立應門,應門將將。廼立冢土,戎丑攸行。

肆不殄厥慍,亦不隕厥問。柞棫拔矣,行道兌矣。混夷駾矣,維其喙矣!

虞芮質厥成,文王蹶厥生。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後。予曰有奔奏,予曰有禦侮!

目錄

譯文及注釋

譯文

大瓜小瓜瓜蔓長,周人最早得發祥,本在沮水漆水旁。太王古公亶父來,率民挖窖又開窯,還沒築屋建廳堂。

太王古公亶父來,清早出行趕起馬。沿着河岸直向西,來到岐山山腳下。接着娶了姜氏女,共察山水和住地。

周原土地真肥沃,苦菜甜如麥芽糖。開始謀劃和商量,再刻龜甲看卜象。兆示定居好地方,在此修屋造住房。

於是在此安家邦,於是四處勞作忙,於是劃疆又治理,於是開渠又墾荒。打從東面到西面,要管雜事一樣樣。

先召司空定工程,再召司徒定力役,房屋宮室使建立。準繩拉得正又直,捆牢木板來打夯,築廟動作好整齊。

鏟土入筐騰騰騰,投土上牆轟轟轟。齊聲打夯登登登,削平凸牆嘭嘭嘭。成百道牆一時起,人聲賽過打鼓聲。

於是建起郭城門,郭門高聳入雲霄。於是立起王宮門,正門雄偉氣勢豪。於是修築起大社,正當防戎那大盜。

既不斷絕對敵憤,鄰國也不失聘問。柞櫟白桵都拔去,道路暢通又寬正。昆夷奔逃不敢來,疲弊睏乏勢不振。

虞芮兩國爭執平,文王啟發感其性。我說有臣疏化親,我說有臣輔佐靈。我說有臣善奔走,我說有臣禦敵侵。

注釋

緜(mián):同「綿」。

緜緜:即綿綿,不絕貌。瓞(dié):小瓜。

土:居住。沮(jū)漆:古二水名,均在今陝西省境內。

古公亶(dǎn)父:周王族十三世祖,後追稱大(太)王。古公是稱號,猶言「故邠公」;亶父是名。

陶:窯灶。復:古時的一種窯洞,即旁穿之穴。

家室:猶言「宮室」。

朝:早。走馬:指避狄難。

率:沿着。滸:水涯。漆沮之側也。

岐下:岐山之下。岐山在今陝西省岐山縣東北。

爰(yuán):於是。姜女:指古公亶父之妃,姜氏。

聿(yù):發語詞。胥宇:猶言「相宅」,就是考察地勢,選擇建築宮室的地址。胥,相,視。

膴(wǔ)膴:肥沃的樣子。

堇(jǐn):旱芹。荼(tú):苦菜。飴(yí):用米芽或麥芽熬成的糖漿。

契:鍥,指刻龜甲占卜。龜:指占卜所用的龜甲。

曰:語助詞。止:言此地可以居住。時:言此時可以動工。

茲:此,這裡。

廼(nǎi):同「乃」。《詩經》各篇通用「乃」,惟此篇與《大雅·公劉》「廼」、「乃」雜用。慰:安定。止:居住。

疆:劃分疆界。理:治理土地。

宣:疏通溝渠。畝:整治田壟。

徂(cú):往,去。

周:徧(遍的異體字)。

司空:管工程的官。

司徒:管土地和力役的官。

俾(bǐ):使。

縮:捆綁。載:通「栽」,築牆的長板。

翼翼:動作整齊。

捄(jū):此作動詞用,意思是築牆者掘土而盛於籠中。

陾(réng)陾:眾多貌。

度:填土於築板內。薨(hōng)薨:填土聲。

登登:相應聲。

屢:通「塿(lǒu)」,土牆隆起的部分。馮(píng)馮:削平牆面的聲音。

堵:五版為堵。興:起。此言治宮室。

鼛(gāo):大鼓,長一丈二尺。弗勝:指鼓聲蓋不過人聲。

皋門:王都的郭門。

伉(kàng):通「亢」。高大貌。

應門:王宮的正門。

將(qiāng)將:莊嚴雄偉的樣子。

冢土:即大社,祭祀社神的地方。冢,大;土,通「社」。

戎:指昆夷,北方的遊牧民族,即犬戎。丑:對邊遠民族的蔑稱。攸:所。

肆:於是。殄(tiǎn):斷絕。慍:怒。

隕(yǔn):墜。問:通「聞」,謂聲譽。

柞(zuò):櫟樹。棫(yù):白桵(ruí),與柞皆叢生灌木。

兌(duì):通「達」,通暢。

混夷:即昆夷。駾(tuì):突逃。

喙(huì):疲勞睏倦。

虞:古國名,在今山西平陸。芮(ruì):古國名,在今陝西大荔。質:評斷。成:平。

蹶(guì):感動。生:通「性」。

予:周人自稱。曰:語助詞。王逸《楚辭章句》引作「聿」。疏附:指能使疏者親之臣。

先後:指君王前後輔佐之臣。

奔奏:指奔命四方之臣。「奏」亦作「走」。

禦侮:指捍衛國家之臣。

賞析

全詩共九章。首章以「緜緜瓜瓞」起興,開首八字簡潔地概括了周人延綿不絕、生生不息的漫長歷史。以下至第八章,全敘太王率族遷岐、建設周原的情況。正是太王遷岐的重大決策和文王的仁德,才奠定了周人滅商建國的基礎,如《魯頌·閟宮》所言:「后稷之孫,實維大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商。至於文武,纘大王之緒。」篇末便自然而然帶出文王平虞芮之訟的事,顯示出其蒸蒸日上的景象。[2]

周人早先所居的邠地,人們遭遇強悍遊牧民族昆夷的侵擾,促使古公亶父舉族遷移。《孟子·梁惠王下》記載狄人入侵,意在掠地,古公亶父事之以皮幣、珠玉、犬馬,均不得免,乃「去邠,逾梁山,邑於岐山之下居焉」。邠人以其仁而「從之者如歸市」。全詩以遷岐為中心展開鋪排描繪,疏密有致。長長的遷徙過程濃縮在短短的四句中:「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於岐下。」而「爰及姜女」一句,看似隨筆帶出,實則畫龍點睛。姜女是當地平原民族姜族的長女,周與姜聯姻,意味着古公亶父被承認為周原的占有者和統治者。同時,此句又為後文在渭水平原上的種種生活勞動的刻畫,做了鋪墊。

在「堇荼如飴」的遼闊平原上,周人懷着滿腔喜悅和對新生活的憧憬投入了勞動,他們刻龜占卜,商議謀劃。詩人以濃彩重墨描繪農耕、建築的同時,融人了深沉樸質的感情。他們一面「廼慰廼止,廼左廼右,廼疆廼理,廼宣廼畝」,歡天喜地安家定宅,封疆劃界,開渠墾荒,一面「築室於茲」。與落後的邠地相比,平原文明的標誌便是建造房屋。走出地穴窯洞,在地面上修屋築室,是一個質的飛躍,是周人安居樂業的開始,是周族初興的象徵,也正是古公亶父遷岐的偉大功業。對建築的描摹刻畫,正是對古公亶父的熱情歌頌,故而詩中最精彩生動的描寫正集於此:「陾陾」「薨薨」「登登」「馮馮」四組擬聲詞,以聲音的嘈雜響亮表現了種種勞動場面,烘託了勞動的氣氛。洪大的鼓聲被淹沒在鏟土聲、填土聲、打夯聲和笑語聲中,真是朝氣蓬勃、熱火朝天。「百堵皆興」,既是對施工規模的自豪,也暗示了周民族的蓬勃發展。「皋門有伉」「應門將將」,既是對自己建築技術的誇耀,又顯示了周人的自強自立、不可侵犯的精神。由此歌頌武功文略便是水到渠成:「柞棫拔矣,行道兌矣。混夷駾矣,維其喙矣。」表現了日益強大的周族對昆夷的蔑視和勝利後的自豪感。文王平虞芮之訟,突出表現其睿智與文德。結尾四個「予曰」,一氣呵成,既是詩人內心激情一瀉而出的傾述,又是對文王德化的讚美,更是對古公亶父文韜武略的追憶,與首句「緜緜瓜瓞」遙相呼應,相映成趣。

詩章以時間為經,以地點為緯,景隨情遷,情緣景發,渾然豐滿,情景一體,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自邠至岐,從起行、定宅、治田、建屋、築廟到文王服虞芮、受天命,莫不洋溢着周人對生活的激情、對生命的熱愛、對祖先的崇敬。結構變幻,開合承啟不着痕跡,略處點到即止,詳處工筆刻畫,錯落有致。

創作背景

這是周部族的史詩性頌詩。周部族是一個農業民族,土地是其根本。能否占有並支配廣闊豐美的土地,關係到整個民族的興衰。周王朝奠基人古公亶父自豳遷居岐下(在今陝西岐縣),使周之基業得到進一步發展。《大雅·緜》當是周王朝貴族為紀念古公亶父開疆創業之事跡而作。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