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捂秋凍(閒敲棋子落燈花)
作品欣賞
秋捂秋凍
1
十月一起頭就冷了下去,送媽媽回電塔小區,路上看到那排鐵藝護欄上成片的喇叭花沒之前開的那麼盛了,夜裡太冷,把它們凍蔫。
新一輪疫情下,做核酸近乎常態,在社區做,做一次發一次小票,小票攢了半打多,出來進去揣着,以驗明正身。你說別不知足,被封被隔離的人,不是更難熬。
至此,日子仍顫顫巍巍,人們不得不亦步亦趨。坐公交,為保持通風,車窗都開着,車開起來時,風呼呼吹,穿的多,人也哆嗦。不管秋捂派還是秋凍派,這麼一折騰,誰也招架不住。前些時候還戴不住的口罩,這會兒沒人摘了,戴着暖和。
昨晚小魚兒來電,又聊起我們未達成的出行計劃,比如一起踏秋遠足,一起去她在海陽的家,在海邊就着小蝦小蟹喝點小酒。本想等到我們坐在海邊舉杯時,饞饞人在泉州的老友,結果哪兒也沒去成,計劃全落空。
像習慣了自我安慰一樣,動不動就說會有那麼一天,會有那麼一天,說的次數太多,又覺着這些念想不過是人生中一個悠長到無以抵達的夢。
2
少人的友誼西路,董騎行,我放步走。外灘濕地漫上台階的水撤了,岸邊釣魚的人稀稀拉拉沒幾個,不知是不是水涼魚少不招人?這時候視野變開闊,站在江邊目光越過叢林,江北岸的樓群清晰可見。可以把一條江想象成一片海嗎?這樣想時腦中立時騰起一陣浪花。
眼瞅着秋色一日深似一日,串串秋果是秋樹掛滿胸前的美麗勳章。季節改變着城市的主色調,城市在陽光與黑暗中頻頻變臉,眼前所見儘是秋的饋贈。樹與葉、花與果、纏纏繞繞的藤、一波波涌動的江水,都在講述自己的秋事。天空時而送你步上雲端,時而藍到接近無限透明,仿佛可以洞見每個人的內心。
起起伏伏的生活冷暖自知,唯有秋之美不改初衷。
3
在「西西弗」翻書,我旁邊一對母子在看一冊大開本的童話書,小男孩有四五歲大,邊看邊念出聲,聽着聽着不對勁,男孩稚嫩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媽媽,這個字我讀不出來。」「這個字出現幾次了,你都讀不出來,說明你根本沒用心,我最後告訴你一次,再記不住,一會兒回家寫100遍。」被媽媽訓斥,小男孩更緊張了,讀的上句不接下句,快卡住了。終於,他聲音怯怯地向媽媽懇求,「媽媽,我想回家。」「沒什麼好商量的,不在這兒讀完,回家接着給我讀。」媽媽不依不饒。男孩一副小可憐的模樣,把書放回原處,低着頭跟在媽媽身後走出書店,小手像在偷偷抹眼淚。他小小的背影,看得叫人落寞。
走出「西西弗」接弟弟電話,說小侄程程月考結束了,這是他升入高中後第一次月考,自己覺得還可以。程程升入高中離家遠,開始了住校生活,頭幾天很不適應,說自己晚上睡不着,打電話要回家,弟弟只好去接他。軍訓結束後,多少有些適應了。周末放假,程程才被媽媽接回來,我跟程程聊了一會兒,要他別太緊張,回到家除了補充營養,還要睡個好覺。程程說爸爸給他準備了涮羊肉還有蝦,一會兒就開飯了。
4
每天都在拼力推動那塊從山頂上滾下來的巨石,我們是現代的西西弗斯。每一日的奔行,每一日的複製粘貼都是有意義的嗎?或者不需要尋根究底,只要一步步走下去,越過生活的丘陵與山巒,越過路上的坎坷崎嶇,總能發現點什麼。
我們在不同的地方趕路,趕奔自己的生活。好像除了精神與肉體,還有另外一個自己。感覺快要跌落時,需要用力將自己提起來。
天近黃昏,雨再接再厲。淒風冷雨中,路燈沒睜開眼,路上走着濕漉漉往家趕的人。這場秋雨似在催促秋天提前越冬。
不囤不積,生活簡單許多。我們終究要把屬於這個世界的歸還給它,別企圖從它那裡偷走什麼。好像在等某個時刻降臨,時間越過你,而你無法越過時間。
美國桂冠詩人莫娜·范黛安說:「在瑣碎的日常生活中同樣隱藏着風暴。坐在廚房餐桌旁的沉思也許更切中生命的本質,透過臥室窗玻璃望出去的世界也許更震撼心靈。」
想想除了日子我們還能活在哪裡?生活不會每天為你讀一首小詩,但我們可以自己讀給自己一首小詩,在黯淡的日子抓住一點光,一點歡樂。
那些按動鼠標敲擊鍵盤的動作似乎可以把自己送往無盡之地。把自己的世界掰開,投入想象,做成一道菜。我們需要在平庸,平凡無奇的日子裡摸爬滾打,這樣,一起走過的時光就不可能被刪除。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