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詩選(王彬)
作品欣賞
王彬詩選
◎石虎峪
我曾發下一個弘大誓願
要給石虎峪的
每一個山崗
每一塊石頭
每一棵樹木
還有
每一個人
寫一首詩
它原是我的村莊
現在已變成了一個空谷
只有一些殘垣
昭示着往昔的痕跡
◎柿子樹
那棵柿子樹
長在石虎峪的南邊
不知道它是誰家的
但我經常爬上去
它的葉子又肥又大
捲起來
可以做哨子
嗚嗚響
逢集的時候
我常在樹上坐着
等媽媽回來
還有給我買的巧克力
有時候坐在上面
不等什麼人
只是等太陽下山
那在樹上的時光
像大風吹過山崗
◎一個二老爺
我有一個二老爺
原住在我家屋後
他那麼愛喝酒
下地也要帶着酒瓶
酒瓶放到地的另一頭
只要鋤到了那邊
就可以喝一口
他鋤起地來
那叫有勁啊
似乎是理所當然
他最後死於肝癌
他去世的時候
我還很小
只記得彩色紙紮堆滿了天井
在那些紙糊的家什里
最顯眼的
是一個酒瓶和一個酒盅
◎另一個二老爺
我最初學會的幾個歇後語
都是跟二老爺學的
而且都與水瓶有關——
腳脖子上掛水瓶
——水平比較高
屁股上掛水瓶
——有一定的水平
飛機上掛水瓶
——高水平
二老爺是退休的小學老師
應該算是屁股上掛水瓶
那時候二奶奶去世了
他喜歡跟小孩玩
喜歡給我們出二元一次方程
後來
他又找了個二奶奶
就不搭理我們了
◎大奶奶
媽媽談到大奶奶
總會說她的小腳
那是用裹腳布纏出來的
她的腳那么小
卻總走得那麼快
每當她從巷子裡
經過我家屋後時
媽媽會聽到
噔噔噔的腳步聲
像一陣迅疾的馬蹄
大奶奶已去世太久了
似乎已淡出了我的記憶
我只記得她家不遠處
有一座石砌的小橋
◎楊家山
出門向東望，是楊家山
我已望了它三十多年
卻從沒上去過
和它之間
仿佛不只隔了一個水庫
一個村莊
這山像個大烏龜趴在水邊
那龜殼上曾經住着人家
有人的地方當然有墳墓
小時候的夜晚
常遠遠地看見那山上的鬼火
像漂浮着的燈籠
恐怖而又迷人
那山上的村落已搬遷
人去山空
鬼火也漸漸熄滅了
◎小破崮
其實我並不知道
它為什麼叫做小破崮
在我眼裡
它一點都不破
除了冬天
總是草色青青
它南邊是草坪子
東邊是武家望
西邊是紅葫蘆窪
這都是我常去的地方
有時是掀蠍子
有時是放羊
但是我啊，很少走上崮頂
只習慣遠遠地張望
因為那上面有一座墳墓
讓我恐懼
據說，那埋葬的是一個戰士
他是被鬼子殺害的
死之前
吃的是韭菜餡的包子
那麼多年
陪伴他的只有亂石和雜草
膽小的人
都不敢過去[1]
作者簡介
王彬，山東沂水人，現居曲阜。文章見於《山東文學》《當代小說》《書屋》《中國社會科學報》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