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萬莉 父親理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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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父親理髮
父親是個比較注重自身形象的人,他年輕時的那個年代流行中山裝,父親就穿中山裝,髮型是「大背頭」 ;等他上了歲數社會又時興穿西裝,父親就穿西裝,跟他歲數相仿的好多老年人還是老式中山裝,父親在穿着上還是跟得上時代步伐的,但髮型還是「大背頭」,半個月就去理髮店「修修邊」,「修修邊」是對稍微修剪一下頭髮的說法。
近幾年父親身體開始陸續增添了毛病,經常跟醫院打交道,有時還住上幾天。他身體不舒服躺在病床上來回翻騰,「大背頭」也沒了形。某一天 ,父親從理髮店回來, 髮型變了——短短的平頭。我對父親的新髮型舉雙手贊同,「小平頭」雖然沒有「大背頭」帥氣,但也是很精神利索的呀。
四年前父親搬到現在這個新小區,周圍沒有理髮店,加之他年歲高、血壓也高,我們不敢讓他一個人上街走遠怕發生意外,理髮成了父親心中的「小難題」。他便在我面前念叨,「這兒理髮可不方便!」「莉,買個理髮的推子,你給我理就行。」我趕緊推脫,「我理不了,一點都不會!」我確實覺得自己難當此重任,髮型是門面上的事,而且我這談不上「手藝」的手藝也真是湊合不了的。
哥哥知道了父親的「小難題」,休息日回家看望父親時如果覺得他的頭髮長了就帶他到街上理髮店,然後去公園或是湖邊逛逛、曬曬太陽,再帶去哥家裡吃個飯——全套服務。這兩年小區裡有了一個理髮的,父親又開始自己去理髮,他從心裡是不願意麻煩子女的。小平頭,頭頂理得左高右低,「這理髮員的水平太差了!」我對父親的髮型很不滿意,可他笑笑說:「短一截就好了,老了不要樣了。」
今年冬天天氣格外寒冷,父親基本不出門了。我終於把買推子的事提上日程,選了一台飛利浦電動理髮器,可以調節理髮的長短。星期天,父親讓我拿出推子「練練手」。我先幫父親把頭髮洗了,把圍裙系在脖子上。當我拿起推子卻感覺無從下手。父親給我指導着,「先從後腦勺開始到鬢角再到頭頂……」,我拿着推子在後腦勺從下向上推,可是頭髮並沒有理掉多少,我想起說明書上的圖示把推子貼着頭皮走,這下頭髮理掉不少,可是卻明顯成了一條溝。「爸,理壞了,理得太短了!」我心裡覺得很抱歉,本來是想把父親的髮型理得好看些,可這一上來就失敗了。「沒事沒事,理光頭就行了……」父親趕忙安慰我,消除我心中的歉意,他總是不捨得讓他的小女兒在他這裡有一絲絲的委屈和不快。
父親弓着背乖乖地坐着,我從來沒有這麼仔細地看過他,他的面龐清瘦了許多,黑頭髮已不多了,我突然感覺父親那麼像個毫無保護力的孩子,他已不再是那個讓我坐在脖頸上「騎大馬」的健碩青年,他已不能騎着「二八」自行車讓我坐在橫樑上帶我去看胸口上砸大磨盤的馬戲、去喝玻璃瓶的汽水、去買我喜歡的有小花籃口袋的小褂……從小到大,父親沒有吼過我一聲,更沒有打過我一個指頭,父親給了我太多的童年美好記憶,彈指一揮間,他老了,我已不再年輕,時間的車輪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停留半步,唯有珍惜當下,讓我陪着父親無憂無慮地慢慢變老。 該理頭頂了,經過剛才的練習和摸索,我稍微悟到了一點使用推子的竅門:噌一下噌一下地走「短步」,別走「長步」。改變手法,立竿見影,頭頂理得還算平整。父親拿起鏡子,照了照,眯着他不大的眼睛笑呵呵地說:「挺好!挺好!」[1]
作者簡介
栗萬莉,內蒙古烏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