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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有棵泡桐樹(歐陽杏蓬)

村裡有棵泡桐樹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村裡有棵泡桐樹》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村裡有棵泡桐樹

東干腳原本是沒有泡桐樹的。

東干腳門前只有翠柏。

六棵翠柏,形如筆尖,直插青天。大中午,風吹稻香,半空中的柏樹尖垛嗚呀作響。淺綠色的麥子鳥在樹底下做窩。奶奶往柏樹下扔垃圾的時候發現的,告訴了我。我去找,在濃密的垂枝里,找到了麥子鳥織得像只口袋的青草窩。一隻比知鳥大一點的麥子鳥在柏樹地下惶惶地飛,我還是把鳥窩摘了下來。奶奶不滿地說什麼不打三冬鳥……搞得我有點茫然和沮喪。

六棵柏樹東邊盡頭,婁婁種了一棵泡桐樹苗,用一隻無底籮筐罩着,主要是防備雞扣扣劃劃,傷了苗。

那個地方是公家的。

原本是扣扣霸了種南瓜和絲瓜。

可那地就在婁婁屋前,對着大門。開春,婁婁搶先種了泡桐樹,扣扣不滿,也不能霸蠻,那地本來就是公家的,大家的。心裡記了一筆,婁婁要和我做對。看起來雞毛蒜皮的得失,牽連到人,還是放不下。

除了扣扣,東干腳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六顆柏樹之外多了一顆泡洞樹。泡桐樹長得快,打氣筒打氣一樣的速度,桃花謝了,蛙聲如潮了,泡桐樹就長得一人高了。銀色樹皮子,比巴掌大的葉子,稀稀落落。奶奶說三月里蒸糯米粑粑,那葉子剛好。

婁婁說要不得,吃了得吐。

奶奶罵他沒用還中來尋死啊。

婁婁說你老人家就曉得吃,這樹是來做試驗的。賣苗的說這樹三年就成材,我以後種了蓋豬樓。

奶奶對婁婁有點不屑,說古人說種好梧桐樹,引得鳳凰來,你種來蓋豬樓!

婁婁,村裡的人對他都能不屑。不是婁婁長得差——可以說是東干腳最靚的後生,不幸的是他隨母姓,父親是個外來人。如果家族大一點,也沒人敢欺負,偏偏他這一族只剩了他母親,前無打手,後無救兵,跳不起來,只能縮頭當烏龜。我奶奶同情他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他住我家隔壁,還有個次要原因,婁婁的爹是個剃匠,我爺爺最後一個頭是他剃的。奶奶說記人記長處,哪個能天高頭開門!

婁婁看起來本分,在屋裡老老實實做事。責任田還沒分,有了出路,他就走了。東干腳的人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婁婁怎麼第一個跑出去了。外人可能只有我奶奶知道他家裡揭不開鍋了,形勢逼人強,他不得不強。

第二個春天,兩個人高零碗大的泡桐樹,開出了花。

幾乎沒有人會注意空落落的枝頭,在春雨澆濕幾次後,居然掛了花苞,初如翠柏子,兩個早上後,形如牛卵泡,炸開之後,花瓣都有二指大,大朵大朵,層層疊疊,把碎碎的李花遮掩了,堪如瓊樓。幾次想動手剁了這棵樹的扣扣見了,都紅了臉。

泡桐花開,布穀鳥叫,催春了。

第一次看到泡桐開花的東干腳人,也呆了,蠢蠢的一句那花好大朵,十朵梨花都比不過。在萬物復生的春天,東干腳是不缺花的,每家每戶都有幾棵果樹,石磨大的橙子樹,碗口大的桃樹李樹,屋前屋後,都見得到。天一晴,一個村莊像山腳下立了一幅水彩畫。泡桐花一開,就像在畫上潑了一瓢白灰。

泡桐花開了幾回,東干腳人愉快了幾個春天。

大家都以為婁婁不回東干腳的時候,婁婁帶着一個女人回來了。

東干腳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東干腳,因為婁婁多了一個婆娘。婁婁的婆娘也是本地人,桃花山的女,桃花山離東干腳十幾里路。據說她家裡成分不好,一成年就跑到別省別縣尋事做了。他們兩個湊到一起,純粹是姻緣。那婆娘長得窈窕有韻致,東干腳的後生翻了整整一年白眼。扣扣那個流口水的老弟還守在婁婁門口大半年,央求婁婁婆娘介紹一個桃花山的女青年,桃花山的女青年都是喝桃花水長大的,水靈動人。

隔了一年,大家開始罵桃花山,罵桃花山的女人搞不得,會敗家運。

婁婁媳婦剛過來,大家都覺得美女做善事,一年不到,婁婁他爹受不了媳婦的挑剔和虐待,吃了老鼠藥。吃飯分開吃,穿衣打扮遭嫌棄,咳嗽也要招指責,三句話不對調調就張牙舞爪,一次還把公公的臉撕了。剃匠溫溫和和剃了一輩子頭,兒女成家了,自己卻在媳婦手裡遭難,氣不過,胡亂往嘴裡塞了一包老鼠藥,結束了。婁婁婆娘對外稱公公跌下坡,猝死。東干腳的人不愛管閒事,也就婁婁的面子,睜隻眼閉隻眼。扣扣吃飯的時候和隔壁鄰居扯淡,說剃匠七孔流血,根本不是摔死的。這話傳到婁婁婆娘那裡,婁婁婆娘在門口跳起來罵人造謠,含沙射影罵了大半天,村裡的狗都不敢叫一聲。

婁婁不出聲,種烤煙,種菜,種豆,種瓜,什麼季節,就種什麼時菜。

他似乎忘了他要蓋的豬樓。

或許他沒有了養豬夢了。

泡桐樹也沒記着他,兀自生長,長成了一把巨傘,把半畝田都蓋了。扣扣提了柴刀,用替天行道的步子,走到泡桐樹下,打開八字腳,也不彎腰,手有多高,就砍多高。婁婁婆娘站在門口,看着扣扣發了瘋的樣子,不敢出聲。

扣扣砍下泡桐樹,也不收拾,攔在大路上。

婁婁從地里做事回來,畚箕都沒放下,直接到泡桐樹邊,用腳踩着,一枝一枝掰下來,裝進畚箕。

泡桐樹枝很脆,走直線,一掰一聲響,在東干腳的角落裡都聽得見。婁婁擔到豬樓——豬圈,東干腳的人一直叫豬樓,裡面的兩隻大洋豬吼吼吼,婁婁當沒看見,青着臉,把畚箕里的樹枝扯出來,鋪在石棉瓦上。

東干腳的人沉浸在年三十的鞭炮聲中,一邊在好年景中大吃大喝,一邊談宏圖大業。

婁婁帶着婆娘,在村西頭山腳找了一塊地,準備搬遷。

婁婁婆娘對自家人凶,對別人凶,卻從不對婁婁凶。

婁婁要搬離村子,自立門戶,過揚眉吐氣的生活。

那塊地靠着山,原本是石灰窯,邊上有塊堆石灰的平地。婁婁和婆娘利用正月休息,拿了鋼釺鐵錘,敲敲打打,沒出正月,就把石灰窯填平了,整理出了一塊宅基地。婁婁老是覺得在村里受欺壓,具體又說不上來,眼色的成分,誰能分得清?大家看到婁婁收拾出來的宅基地,有些驚訝,這好年情,就是該起屋造巷啊。

婁婁造了一層平房。

在屋後順着山勢開了一個小果園,種桃種柿子,種桔,在果園外頭,移栽了幾棵。在門口修了一條路,可以過板車。在路下,又種了一棵泡桐樹。

婁婁在想什麼?想過好日子。

樓樓在想什麼,沒人知道。

泡桐樹開花的時候,開得熱鬧,像在山腳刨出了一個大洞。

泡桐樹開花的時候,一村寂寞,村裡的年輕人都去南方趕潮去了。

那棵泡桐樹至今還在村里,跟平常的樹一樣,沒有了爭議,甚至沒有人看在眼裡了。

東干腳拆了瓦房,填了泥巷,高樓平地起,日益洋氣好看起來。

大家風風火火忙着掙錢,就像放了羊。

婁婁,婁婁是誰啊?

想半天,哦,婁婁啊,他家在那棵泡桐樹後面……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