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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陳響平)

​​ 我的父親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我的父親》中國當代作家江繼祥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我的父親

一直想寫寫父親,然短暫光陰如白駒過隙,留在腦海里的,也只是一些片段的堆積。穿過歲月的年輪,我記憶依稀,以致手中的筆似有千斤重,落筆之時老是詞不達意。

每個人的眼裡都有一個父親的形象,或心地善良,或慈祥堅強,或不善言語,或兼而有之。我的父親陳漢文與其他父親有一樣的共性,更有自己的個性特質。也許是因為久經戰火的原因,也許是飽經滄桑的經歷,亦或許是過多的病痛,父親的許多行為處事、個人選擇,讓我們這些做子女的有時感到很不理解。但作為一名老共產黨員,父親總是以一個黨員的秉性為人、做事、處世,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1

1933年,父親出生在位於大別山南麓的原黃岡縣(現屬團風縣)但店鎮高家崗村,一個名叫葫蘆地的小山塆。當時家中九口人,他最小。從大的背景來說,當時之中國,面臨內憂外患的嚴峻形勢,日本帝國主義繼續擴大侵略,占領山海關,向華北進犯。此時的蔣介石調集100萬兵力對革命根據地開始進行第五次大規模的軍事「圍剿」,全國民眾生活苦不堪言。我們家與當時的普通百姓家庭一樣,可以說是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就是在這種戰亂之中,父親度過了他貧困的童年。

1948年,父親剛剛15歲,正值青春年少。因為家裡實在是太窮困了,他想到外面的世界闖出一片新天地。可是,到什麼地方去呢?當時尚未解放,到處戰火紛紛,民不聊生。父親沒有深想,他只想先走出去再說,哪怕是討米要飯,也不能在家裡呆下去了。

那年秋後的一個下午,父親先到自家田裡用手捋了一籮筐稻穀。回家後,他用地臼把稻穀搗成大米,然後就交給我那眼睛已經半瞎的奶奶。做完這一切,父親收拾起一個小包袱,裝上二件單衣,對我奶奶說:「我要去參軍了。」我奶奶當時沒有任何思想準備,還沒有聽清是怎麼回事,完全沒反映過來,父親轉身就走了。奶奶是一雙小腳,跟着小跑了幾步,只能眼呆呆地望着父親遠去的背影。很快,父親的身影就淡出了奶奶的視線,奶奶喊也喊不應,就站在那條出塆口的坡路,淚流不止。

父親是悄悄走的,臨行前,他沒有驚動我的爺爺,也沒有與我的大姑媽、伯伯們打招呼,更沒有驚動塆子裡的人。

父親來到離家20多華里的一個叫上巴河的鎮子,當時鎮裡有軍隊正在徵兵。年少的父親,剛剛走出小山村,也不知道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招兵。他當時想,只要是軍隊,肯定會有口飽飯吃,如果幹的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當上軍官。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就報了名。本來年齡不大,但因為父親身高已有一米七多,加上窮人家的孩子顯得成熟,負責徵兵的一名解放軍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就讓他加入了隊伍,後來才知道那是劉鄧大軍的部隊。

由於年齡比較小,父親到部隊時就留在連隊當了一名通訊員。那時連隊的通訊員並不是象和平時期的連隊通訊員,只是給連隊首長打打水,做些勤務活,而是經常要冒着生命危險傳達軍令。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對我說:由於那時部隊都是駐紮在山裡,送信往往是從一個山頭到另一個山頭,大部分是在夜裡進行。因為沒有手電,又不能打火把,父親在黑夜裡只是憑感覺摸索着走山間小路。其實路的陌生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深山老林里的一些野生動物。走在山間小道,有時候會碰到出沒于山間的老虎,那兩隻眼睛就像是兩隻綠色的小燈籠,陰森而恐怖。但父親並不覺得害怕,他心裡有的只是如何儘快把信送到。

一次,在送信途中,他走在一個兩邊是山的夾皮溝里。這時,父親發現兩邊的山頭上出現了敵人,大約二個排的兵力。還沒容他多想,敵人就發現了背着槍的他。在這緊要關頭,父親沒有猶豫,他迅速拉開槍栓,先敵開火,邊打邊跑,不一會兒就隱沒在山林之中。類似這樣的驚心動魄的事,父親遇到不下十次,但父親體力好,跑得較快,每次都能轉危為安。他回憶說,在山裡打游擊的時候,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在走路,白天走,晚上走,有時還跑步走,由於後勤供應跟不上,經常餓着肚子行軍打仗,有時為了躲避敵人圍剿,在山林里一呆就是半個多月,難以見陽光,更不要說洗澡了。逢着能見太陽的時候大家就坐在陽光下捉跳蚤和不知名的小蟲子。在這種惡劣的生存環境中,父親沒有喊苦,一直隨着部隊轉戰在大別山區。

全國解放後,父親因為在部隊表現出色,加上曾斷斷續續地讀過一段時間的私塾,認識一些字,這在當時的部隊算得上是一位「文化人」。於是,部隊將他送到了西北野戰軍第五航空預科隊學習飛行,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第二航空預科總隊五大隊二十四中隊十班一名學員,也是我軍首批預科隊飛行員。父親很珍惜這樣的學習機會,學習中非常刻苦認真。當我拿出他當時做的作業的時候,我發現父親在預科班所做的算術,與現在的教科書相比,可能就是小學階段課程。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難度,但對於只讀過一段時間私墪的父親來說,難度還非常大。按他自己的說法,每次作業都是按照飛行員操作飛機一樣嚴肅認真對待,寫錯一個數字,意味着飛機面臨一次風險,甚至會機毀人亡,所以不能有絲毫馬虎。

至今,我還珍藏着父親1952年在西北航空學校學習時做的數學作業本。從他的作業本可以看出,他在做作業時極為認真,字間距、行間距,數字大小,排列整齊,字跡工正,書寫清晰,極少塗改,計算結果完全正確,老師基本上都是給的滿5分。由於成績突出,學校先後兩次給他榮記三等功。又因為他聰慧、勇敢,積極上進,剛滿18歲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父親「嚴肅認真,一絲不苟」的學習精神,對我後來的工作影響非常大,我時常會將這個本本拿出來作樣品,以此激勵自己要象父親一樣認認真真做好每件事。

2

父親一生經歷坎坷,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但他在後來的工作中,無論碰到多大困難、遇到多大疾病,從來不叫一聲苦,更不怕吃虧,總是矢志不改,笑對人生。

從稍稍懂事時起,父親就開始起早貪黑與大人們一道到離家近五十公里的山上打柴謀生;十一二歲時就跟別人一道學徒。父親常說。他活到70多歲是一個很大的「賺頭」,這裡面除了說他在自家幾兄弟之間活得年紀最大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命大」。

1958年,長江中下游發生特大洪水,黃岡黃州長孫堤出現險情。父親按照抗洪指揮部的要求,帶領單位人員在長孫堤守堤,半夜時堤壩出現管涌,父親帶頭跳了下去,與同事們一起在水中浸泡了20多個小時,最終堵住了管涌,保住了大堤的安全。

父親在長江水中一泡就是半個多月時間。長時間的冷水浸泡,加上飢餓沒有按時進食,使父親的胃病發作,父親疼得在地上打滾也不喊叫一聲。後來出現大出血的險象,整個人失去了知覺,同事們以為他已經「走」了。就把父親當時當成死去的人,抬回到家鄉的衛生院。到了衛生院後,父親又發出了微弱的鼻息聲,醫生驚奇地說:「這是痛暈過去了,人還有救。」

同事們立即將他送到縣人民醫院。醫生查看了病情,急切地說:「要想保命,必須立即手術,但是醫院手術條件有限,麻醉藥不夠,這個手術時間可能要較長的時間才能完成,怎麼辦?」已經沒有多少力氣的父親幽幽地對醫生說:「你們大膽地做,我能挺得住。」醫生見父親有這個堅決的態度,立即將他送進手術室。果不其然,因為麻醉藥不到位,沒等手術做完,父親就清醒了。在這種情況下,父親沒有吭聲,咬緊牙關挺了過來,即使痛得滿頭大汗,他沒有喊叫一聲,直到醫生手術做完。給父親做手術的醫生,對守候在手術門外的同事說:「這個人肯定當過兵,不然不會有這樣的意志力。」至今想起來,我不知道父親當時是如何度過那刀割針縫的疼痛,那是怎樣的的一種忍受。從此以後,父親就落下了胃疼、風濕等諸多病根,這些病一直伴隨着父親終身。

也許是因為久經戰火的原因,也許是他的飽經滄桑的經歷,亦或許是過多的病痛使父親對生命有一種大徹大悟,父親後來對人對事的心態變得特別平靜。2000年,已經67歲的父親身患肺氣腫、哮喘等多種疾病。可偏偏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此時的父親又患上了膽結石病。醫院檢查後對父親說:「膽結石太多,只能做手術。但我們檢查你的腹部,發現你曾經做過兩次大的手術,你還能接受第三次手術嗎?」父親淡定地說:「沒有問題,你們做吧」。手術麻醉過後,傷口較疼,醫生對父親說:「我看你是位離休幹部,年紀也大了,為了減少疼痛,我們建議你使用醫用止痛棒,反正你的醫藥費全部報銷。」可父親卻說:「當過兵的人,這點痛不算什麼,我能忍受,就不要多花國家的錢了。」醫生、護士聽了父親的回答,對他的這種行為既感動,又不是特別理解。即使我們做子女的勸他,也無濟於事。我們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忍受疼痛。

3

父親從部隊轉業後,被分到了家鄉一個小鎮的人民銀行工作,後來改歸農業銀行辦事處。他一直擔任着辦事處主任,直到離休。

父親對我說,他們那個年代的銀行都還是手工記賬,手工填寫儲戶姓名、存款金額等信息後,加蓋銀行公章。計息結賬、銀行內部往來對賬等,凡是計算,一律都用算盤。收錢、點錢、核對儲蓄卡和儲蓄憑條,登記存摺,然後交由另一人做覆核簽字、蓋章,登記分戶賬,非常考驗工作人員的細心與耐心。每天晚上對賬經常要加班加點,有時僅僅是一兩分錢的差錯,也不得不用算盤再打一遍。「只有做到帳平表對,心裡才能會安寧。」這句話,常常掛在父親嘴邊。父親常用的那把算盤上的算珠,被父親雙手打磨得閃閃發亮。每年的12月31日,是銀行的年終結算日。這一天,作為辦事處主任的父親,格外精心細緻,從來沒有放下工作回過家。父親說:「一旦有一筆存單出現問題,就得翻回去重新核查、核算。那一夜,對於每一位銀行人來說猶如除夕夜,手工打算盤、手工打賬本、手工做報表,奮戰到凌晨三四點是常有的事,即使是再繁瑣、再辛苦也不能馬虎,因為我們是替國家理財,就要替國家負責。」

父親在基層銀行工作,除了認真做好每一筆賬,對自身的要求也特別嚴,有時甚至感覺有點「無情」。一次,我們家的一位親戚,急需一筆資金。親戚知道,只要父親稍微松鬆手,這筆資金就可以從銀行貸出來。不只如此,我的這位親戚還知道,有些錢借出來之後,如果在銀行有關係的話,還可以以呆賬的形式給予核銷。親戚找到父親後,父親看了貸款資料,也了解他家的情況,不符合貸款要求,這筆資金如果貸出去的話,肯定是收不回來的。父親就沒有批這筆貸款。從此後,也得罪了這位親戚。父親在銀行工作近三十年,我們整個家族的親戚,沒有人從他那裡得到「人情貸」,沒有沾到什麼光。有些親戚不很理解,常常對父親說些怨氣的話,有的乾脆不怎麼來往。即使如此,父親還是堅守着自己的原則。他經手成的上千萬貸款沒有一筆形成不良。為此,父親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優秀共產黨員。但有些熟悉父親的人說:「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在銀行工作太古板了」。

別看父親有時候很無情,但有時候他也顯得很溫情。與許多老幹部一樣,父親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曾經受到過衝擊。那個年代結束後,父親又回到基層銀行當了一名辦事處主任。一天晚上,三個人找上門來找父親要貸款。我開門一看,其中有兩個人就是批鬥過父親的人,我氣得把門很很的一關。父親聽到聲音,走了出來,熱情地把來人請進屋裡,給他們沏水倒茶,還在政策許可的範圍答應了給他們貸款的要求。那些人走後,父親就對我說,做人要胸襟坦蕩,不能以惡治惡,要以善對惡,如果總是惡對惡,怨怨相報何時了?說實話,我的境界是不及父親,我很難理解他那麼輕易地就忘記了自己所受的痛苦和委屈。

父親常囑咐我們,不貪不占、不講私情,是一個人的起碼道德良心,平平靜靜地過日子才安心。他的話很樸素,沒有大道理。我在銀行工作後,一直傳承着父親的足跡,一路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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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江繼祥,筆名大江東去、江影沉香、江晚莫愁;網絡詩人,發表詩歌七百多首,擅長寫舊體詩;業餘作家,發表散文、短篇小說等四十餘篇,有一部長篇小說發表;高級工程師,在國家和省級期刊發表論文三十多篇。

參考資料

  1.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