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妈妈还在(春雨)
作品欣赏
如果妈妈还在
妈妈第二次离开我，是妈妈去世。听到消息，是端午前几天的一个早晨，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丈夫说，妈妈去世了，让我抓紧去奔丧。我心急火燎地赶去，没有一滴眼泪。临近村庄时，妈妈的侄子作为娘家人提醒我：表妹，妈去世，女儿到村口是要哭的。人世的酸甜苦辣我尝了，也是孩子的妈，农村里亲人去世，哭天喊地，真真假假见多了，不再像姑娘时难为情，也就叫着妈、妈、妈，没有眼泪。傻傻的，站到妈妈的床前，妈妈身上的黑色棉袄，是我在她六十岁那一年买的，棉祆外面扎着稻草绳。
六年前的腊月二十几，丈夫未进租房门，就大声叫着妈来了。当时我心里想，我们两天前刚去过婆婆家，婆婆没有什么事不会来县城啊。
抱着小的，大的牵着我的衣角，母女三人走出门外，见是我妈来了。妈接过我的孩子抱着，我和丈夫打开妈妈的行李袋，里面装着她自己腌制的酸菜，说是过年让我炒八宝菜。
当晚烧了一条鱼，先装了一碗，给妈妈递上，让妈吃了鱼再吃饭。当夜，妈妈和我们同住一间房，也许长途坐车累，妈妈鼾声连连。次日早起，妈说，昨夜真好睡，或许吃了鱼的缘故。我心里一酸：妈，今年你六十岁，生日我都没有送礼物，你这趟来，我本想买件衣服、买只大公鸡，让你带回去，如果你喜欢吃鱼，那我就买鱼，不买大公鸡了。妈说那就买大公鸡好了。
贫穷限制了孝顺，多少年后，责问自己，为什么不可以买一只大公鸡，再买上一条鱼呢？妈是个讲究体面的人，她是要拎着大公鸡，穿着新衣服，在亲戚朋友面前炫耀一番，是她亲生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囡买的。
带着俩孩子，和妈妈一起，四处找价廉物美的衣服，看到一件黑色棉袄，标价二十元，妈妈试穿一番，挺合身。再去买了双棉鞋，买只大公鸡，算是给妈妈的生日礼物了，这也是我唯一一次给妈妈的生日礼物。多年后，亲戚说，那一年妈妈来我家很开心，四处夸我，说我孝顺。
在妈妈床前，我还是没有一滴眼泪。回家后，倒在床上，就崩溃了。茶饭不思，丈夫递上装好的饭，接过碗，眼泪不由自主流。每天还得坚持打工，中饭回家，从不午休的我，倒在床上哭两个小时，洗把脸又出去打工。好长一段时间，脚步沉沉，只是哭，没有妈妈，就像是没了根的树枝，生存不下去。回身看看俩小孩，我还得活着。
那时失去妈妈，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古人说的生离死别，原来是这般煎熬。俩孩子看着我强咽饭菜，边哭边吃，说着妈妈和她们一样小，吃饭会哭。年少不懂事好，她俩肯定还体会不到没有妈妈的滋味。
妈妈喜欢春天的花，会用建漆树小白花煎鸡蛋我吃，那是年少的我，一群小伙伴追追打打，一个踢脚绊，手上拿的毛竹爿刺入舌头底下，妈妈抱着我，拔出毛竹爿。后来的日子，变着法儿弄好吃的，让我早日痊愈。妈妈是喜欢花的，会用爸爸拉车买回的两块绸布，边上有白色的拷边线，在我头上扎两朵花，那个年代，引来多少同龄人的羡慕。
妈妈是爱花的，在外公的生忌、死忌，早早到山上摘些杜鹃的柴枝，用米粉做成各色小花，插在杜鹃的柴枝上，用两只小箩筐挑着，去舅舅家，和舅舅、姨妈一起拜外公，我手上拿根小柴枝，唱唱跳跳跟着一起去。
每个人的妈妈，都是万能的。我妈会用花疗伤，会做花，会生朵我这女儿花。 如果妈妈还在，山上的花会更艳，和女儿一起沿着山脚，走走停停，坐在水库边，看看左边的葱郁森林，中间的水秀，右边的高楼大厦。然后母女一起回家，做几只麦饼，烧一锅粥，一家人开开心心，喝粥吃饼。
如果妈妈还在，我要给妈妈烧一碗长寿面吃，妈妈就能活到长命百岁。看着我的日子好了，她疼爱的外甥女当了医生，她不知有多开心。妈妈是漂亮的，她娘家同村的人都这么说，皮肤白白的，个子比我高。食堂化时，在食堂分装饭菜，脖子上戴着银项圈，那时刚嫁给我爸不久。
如果妈妈还在，我要给妈妈买件大红衣裳，妈妈是从小山村走出来的人，她喜欢大山，喜欢小溪，喜欢外婆家到我家途中的石拱桥，喜欢沿途的苦叶菜，喜欢石头底下的石斑鱼，喜欢杜鹃花。
妈妈已去天堂十六个春秋了，我在想着，如果妈妈还在……
作者简介
春雨，男，80年代生于陕西周至，中共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