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香(之斋)
作品欣赏
墙外香
-墙外香(小说)-
教师节前一天,不知从哪个角落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总算打破了会议室里令人窒息的沉寂,在县教育体育局冯永香副局长不满的目光下,有个胳膊肘悄悄地捅了捅垂头打盹的人。于是,室内空气又凝滞了,连会议室多媒体大屏幕滚动的“全县退休教师座谈会”几个大字,突然间,也都纹丝不动了。
一个低柔的声音:“请余晖老师谈一谈?” 染着栗色头发的女秘书终于忍耐不住了,她满脸涨得通红,胆怯地窥察着冯副局长的表情。
刷一一!从全场二十余双退休老教师的眼睛里,立时射出或热或冷的束束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在余晖身上。
余晖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依然凝视着什么,呆呆地出神。迎面墙上“全社会都应尊师重教、解决教师后顾之忧,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标语,正牵缠着他的绵绵思绪。
他当了三十八年中学语文教师,当年,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的同学,有的已经成了大学的副教授、编辑部的副编审、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而他,高中毕业后,由于家庭贫寒,无法复读高中、考大学,只能硬着头皮上山打工,下乡务农、开荒、搞养殖业,后来,被他的高中语文老师(时任家乡黄沙中学校长戴振忠)临时聘他,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初中语文教师。而当年陪伴他的,却是那简陋的校舍,坑洼不平的黑板,夏漏雨,冬灌风的土坯房,还有那位跟随他风风雨雨没有享一天清福的糟糠之妻。当然,变化也是有的:而今,他已经是鬓发斑白、瘦骨嶙峋的花甲老人了;退休前,顺利评上了副高,进了六档,退休后第一个月工资接近六千元。眼下,虽然患有心脏病,做过两次手术,还患有肺结节和甲减,二十多万元的手术费虽然巨大,但是,无论在省内省外,治疗费都报销了,如今,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他从内心感谢党的好政策……
一个清脆的声音:“请余晖老师谈一谈您退休后的体会吧!”当女秘书微笑着看到冯副局长温文尔雅地点着头,白兰花一般素洁淡雅的女性脸上,现出明显的期企的笑容时,他便鼓起了勇气。
“啊?”余晖从冥思中惊醒,“我……”
能谈些什么呢?如果是在二年前,他一定会动情地向大家讲述,他是如何信心满满,为改变家乡教育面貌,兢兢业业勤奋工作的感人事迹……可是,经历过两次不合理不公正的工作调动之后,他内心早就愤懑不平、心灰意冷了。
冯副局长在第一时间得知他两次调动工作,所受到的委屈原因之后,又多次找他嘘寒问暖、同他交朋友、再次深层次的了解他第二次调动闹情绪的真正原因之后,又一次,得知他看病除了手术费报销外,还有一些治疗心脏病的进口药物,都是昂贵的,省内外都不报销,全是自费时,冯副局长气愤地站了起来:“岂有此理嘛!这样吧,把您没有报销的医药费单据整理好给我,我去县组织部和县总工会为您交涉。”余晖眼里闪着对党和政府感激的泪花。他没有什么奢望,教师生涯近四十载,眼下,能遇到这样一位知心知肺的好领导,他的心就暖了,劲头就足了,即使工作和生活中的困难再大,又算得了什么呢!冯副局长似乎从他的那双坚毅的目光里,看到他早已点燃起了一定要为党的教育事业发挥自己应有的余光余热的希望之火,所以,冯副局长告诉他,在余晖退休前后,必须答应她一件事:代表全县教育系统老教师,在各中小学公开巡回交流汇报他三十八年来的教师生涯和个人先进事迹!尤其要交流汇报:他当年是如何自学成才,走上桃李满天下的教育之路,如何培养出两个优秀的儿子,再到著书立说的远大抱负和雄心壮志。
余晖便一口应允了。因为他深有体会!如果没有当年打工时自学成才的经历,也就不会改变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冯副局长同余老师交朋友的事,省教育厅通报表扬了,请余老师谈谈体会吧!”女秘书又催了。余晖礼貌地欠了欠上身,尴尬一笑,青筋暴露的右手置于胸前,拇指、食指和中指习惯地拢在一起,就象平日在讲台上手拿着电子笔那样:“体会嘛……”体会?怎么说呢?一言难尽!
第二次不合理的调动文件,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所在的学校和教育局,怎么能随随便便将他从原来的乡村中学,远调五十华里开外的县城中学呢?况且,他是一位身患重病且仅有一年多时间就退休的老师呢?
要知道,他是一位自尊心和责任心要多强有多强的语文教师啊!
因为,他对家乡的学校、家乡的教育,太留恋、太有感情了,连他写的小说集的名字,也是以此而冠名的……所以,这次教育局,在不知情之下,听信别有用心之人的谗言,不通过多方面详细调查,以优化学校教育资源为由,盲目下文,将刚刚做过心脏手术,不到两年就退休的他……且不说农村每月二千元的艰苦地区补贴和交通费没有,学校门口小商店无法照应,单是无法照顾身患高血压和旋晕症开商店的妻子,每天往来于乡镇坐车到县城学校,车费,餐费,每天一百多元的药费,就够他喝一壶了!这当头一棒,把他调离了工作二十多年的家乡学校一一远离自己的老家五十余华里的路程,面对如此荒唐之举,他心里就疙疙瘩瘩、实在憋屈的慌。
冠心病、房颤、焦虑症、纠结症、抑郁症、甲减……接踵而至!是何人头脑如此简单?是何人下此毒手?是何人如此卑鄙无耻?
局长压根儿也没有料到:一个人,一生中,竟经历过两次不合理不公平的工作调动!下发文件领导们竟听信某人谗言,一张公文,很简单,却几乎逼疯了一位为党的教育事业,忠心耿耿工作三十八载的老教师!放在谁的头上,谁能不闹情绪吗?
因为,他热爱家乡的教育事业,这里,有他的青春、血汗和事业,有他的学生,有他的父老乡亲,有他曾经耕耘的热土,有他的根,有他的魂,有他文学创作的归属地,有许多值得他后半辈子追忆和研究的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古战场。
如果不是他亲自去找教育体育局冯副局长,一吐心中苦水,冯副局长恐怕万万也想不道在她的麾下,还有这样一位被教育系统多次冷漠了的老黄牛式的老教师老作家,竟遭此毒手!当然,让冯副局长紧张了一身冷汗的关键在于,当初如果不是她和崔局长及时阻止余晖愤懑过激行为一一此事恐怕早就被余晖不管不顾地捅到网上了!那个荒唐的校长还会红口白牙、四处眨低抹黑余晖、抬高自己,而四凭八稳、自圆其说地继续当他的狗屁校长吗?
诚然,从余晖能与冯副局长推心置腹,将他十九岁的人生经历全盘托出,这一切,绝非是危言耸听!
(一)
十九岁那年的夏天,太阳炙热地熏烤着家乡贫瘠干涸的土地,天空吝啬的连一丝风一片云都不曾飘过。余晖怀惴一张高中毕业证,满怀惆怅,和回乡的大嫂踏上北去乌兰煤矿的列车。
那时,单纯懵懂的他,根本无法体会到站在他身后的母亲,双眼噙满了牵挂担忧和焦虑的泪水!母亲翘首挥泪,送走她千般无奈,万般不舍的小儿子的他!在母亲眼里,那时的他,还是那般的稚嫩单纯幼小,况且第一次出远门,从来都没有体验过人生海洋里的珊瑚和暗礁!眼下,怎么能让一向疼爱他的母亲放心呢?
十九岁的他,刚刚被高等学府弃之门外,其内心恰恰是:自卑,封闭,凄凉,失落,孤寂,惆怅。没有文化的父母,只有用最朴素的劳动价值观,让他到乌兰煤矿务工,养家糊口,为三哥娶妻早作打算。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太差,也许是父母认为他根本受不下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苦,或许他书念不成,不是上大学的料,只能乖乖地任由父母发落,将功赎罪,到大山深处去锤炼!也算是对自己当初不勤奋刻苦学习的一次惩罚。也许好钢是在烈焰中一锤一锤打造出来的。
三十八年前,家乡学校是没有英语课程开设的,更没有开设“六年级”“初三”“高三”年级一说。在那个年代,家在农村的孩子,能上高中,便是凤毛麟角了。然而,他对此极不甘心。他想:命运之神绝不会就此扼住他的命运之喉,既然上帝为他关闭了这扇通往成功之门,那么,同样也会在另外一个地方为他打开另一扇穿越成功窗户的机遇。
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他是无法改变和抗拒的。
随大嫂去乌兰煤矿纯属无奈:十年寒窗苦读,学业荒废,岁月蹉跎,没脸让长兄再供自己复读的机会,无颜再烦二老掏钱供他,做无用功,而他的内心,就像考试作弊,当场被监考官抓了一个正着,当即,无地自容,不得不去上交这份耻辱而逼上梁山的人生答卷,自认倒霉一样。因为,那时,在他懵懂的意识和思想斗争中,尚且没有复读这个概念,任由命运摆布,听从父母长兄的旨意。既然不是上大学的料,上矿山找大哥,做一份苦力伙计,也不至于让父母供养自己到成家立业的年龄吧?当时,他像过街的老鼠一般,处处逃避,自卑自责,一度没有做人的骨气和斗志了。
大嫂和他在北去的列车上,很少说话,更无心攀谈他的心事和今后的打算,从神态上看,大嫂对他是不屑一顾的,快二十岁的小伙子,不能自食其力不说,尚且千里迢迢投奔大哥大嫂找工作,给他们添麻烦,简直是平庸无能之举。
十九岁的他,无论是下乡还是上矿山:处处是冷落,处处是白眼和嘲弄。
不知从何时开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雄心,暗驱他心。一睹贺兰山的雄姿,大自然的博大情怀,和乌兰煤矿“神女峰”飒爽的英姿,从那一刻开始,他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不混出一个人样来,他绝不还乡。
十九岁的他,背井离乡,从此踏上了一条屈辱而辛酸的务工之路。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不曾与大嫂多说一句话,生怕哪句话不妥贴,冒犯了她,而她,也是沉默寡言,不怎么待见他。本来那时的他,性格很木讷,加上高考落榜,既自卑又感到低人一等,处处畏首畏尾,不敢言语,总怕失去自尊,遭人辱骂。本来大嫂与大哥关系一向很好,他们长期定居乌兰煤矿,可谓安居乐业。而这次大嫂回乡,则是专程接他去乌兰矿找工作的。大哥是七十年代应征入伍的军人,后来,从兰州军区转业到乌兰煤矿,当上了一名矿山运煤运货的汽车司机,为此,家人们都为大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而感到骄傲!不久,由于大哥头脑灵活,不仅双手能写出好文章,而且,还会打算盘,像他这样能写会算的司机,在矿上真是凤毛麟角!由于大哥工作表现出色,不久,他就被晋升为乌兰煤矿汽车队调度和大队长,手头掌管着一百多辆运输任务的大权。而此时此刻的乌兰矿,百废待兴,正需要外界建筑承包队,长期驻扎此地,改造建设矿区偏避落后的面貌。老丁,就是这个时候,从宁夏吴忠市来到乌兰矿的首批建筑队的包工头,他自然要与在运输大队的大哥打交道的,他的第一份工作,在大哥的眼里,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在老丁的包工队里顺利成章的上班了。
其实,那时候的他,外出谋生,自己是作不了主的,父母与长兄是如何安排设计他的人生和未来,他是不知情的。他们也无须与他商量,征求他的意见和态度,或者个人今后还有什么新打算?说实话,那时候的他,正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内心茫然失措,根本无法占卜自己未来的前途命运。正值青春期的他,自然是懵懂天真,可谓无知无畏而闯天下于不顾的轻狂少年。
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远行,第一次外出务工生涯的开始,也是他初涉人世的第一步。
耳畔成天是飞沙走石,呜呜咽咽的风声,机器隆隆声,空气里常常氤氲着一股臭鸡蛋味!在烈日炎炎的盛夏,施工队周围竟然没有一棵能遮挡烈日的树木,常常令人口干舌燥,口渴难耐。大哥的住宅区向北不远处,就是他们的建筑工地。在这里,上班的普工们每天两头不见太阳,早出晚归,既没有什么鲜花歌声和笑声,又没有琅琅的读书声和悠扬动听的琴声,更难找到几本像莎翁托老先生的名著和鲁郭茅巴老曹的书!有的只是枯燥乏味重复的打工生活,空虚无聊的怨骂声,成天与白色的塑料水管,冰冷而硬度极高的钢筋,杂质横流的砂子,灰色而呛人的水泥,磨破手指的红色砖块,一排排沾满灰浆的竹制架板,单调而隆隆的绞拌机的声音打交道。
木讷呆痴的他,每天迎接着呜呜咽咽沙石飞扬的风声,一睹乌兰煤矿这片偏避荒凉而简陋的小山区,他心里总是泛滥着阵阵酸楚和孤独感。然而,也不尽然!有时候的他,看到施工地点东边,那条北陡南洼又窄又险的石板路上,竟然成了一道流动而美丽又富有诗意的浪漫之舟!一群群男男女女,穿着红红绿绿的上班族服饰,像高山滑翔运动员一般,娇美而富有青春的面庞,迎着晨曦或晚霞或山风,他们个个秀发飘逸,花枝招展,唱着李谷一殷秀梅李双江苏小明的歌曲,每天早晚从他面前飘来飘去,飒爽英姿!看着看着,他竟然忘记了一切的劳累和烦恼,而且,心生几多喜悦和激动!原来,在异乡矿山里,也有他不曾想像到的绚丽多彩的诗与远方!
诚然,让绚丽多彩的生命流动出动人诗意的,还远远不是这些红红绿绿的上班族,而是一个女孩子。
(二)
遥望正值青春胆盛的他们,和正值青春期的异乡务工的他,每时每刻,都在他心里产生过强烈的反差和刺激。现在,看看自己,每天穿着一身又脏又破旧的衣服,双手粗糙,裂着血口,从头到脚都被成天的风沙日晒,肆无忌惮的砂石所侵蚀挟裹着,头发蓬乱,脸色灰土土。他心里暗暗想着,人与人之间为什么竟有如此之大的差异?虽然,他是农民的儿子,到这里务工,看着每天从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飘来飘去的那些少男少女们,个个风华正茂,意气奋发,伴着当年的流行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边疆的泉水》,《牡丹之歌》《草原之夜》《军港之夜》,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谈笑风生,一派朝气蓬勃,奋发有为的景象,在他心中,却久久的回荡,挥之不去!而他,每天却要厮守着八栋八号砖瓦房周围摆放的水泥,钢筋,涂料,钢纤,铁锤,铁锨,红砖,青瓦,白色的塑料管和瓦匠师傅在半山腰正施工用的甲板,瓦刀,吊线锤……那时候的他,对命运的安排,他很不屑一顾!尽管他身体瘦弱不堪,包工头老丁常常把他安排在不起眼的小岗位上:有时用水浇灌砖块,有时用铁钉封着砖缝,有时与大师傅们上房顶校正天窗和烟窗的位置,有时替别人去挖没有挖完的地基,或许临时又被包工头调到别处,去收拾别人没有收拾完的那个烂摊子。但是这种好差事,仅仅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个多月,就被工地上同龄的青头小子伊斯爹,伊斯妈,穆萨子们愤愤不平的声音所改变了:同样拿工钱,凭什么处处照顾他?为他开绿灯?是不是包工头与他当汽车队长的大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不久,他工作的性质果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一自然工种的强度是不及从前轻松。先是中午和晚上回姐家吃饭的时间推迟了。每次中午和晚上,包工头总是让大工小工们到了饭点回去就餐,偏偏留下肠胃咕噜咕噜喊叫的他,在工地上看管施工材料,等那些大工小工饭饱茶足,过够了烟瘾之后,大摇大摆地来到工地时,方可允许他一路小跑,回到二姐家吃饭。没多久,有个愣头小子告他黑状,说他看管工地是不费力气的活计,天天这样拿工钱太不公平了,必须一对一的公开透明的竞争,凭力气挣工钱!
他终于又被贬到了八栋八号这个难啃的骨头堆上。
那时候在包工队,他常常是被大工小工们捉弄的对象。
八杶八号带集子的房,坐落于乌兰煤矿山路西侧的正中央,是当时在矿上上班的职工家属住宅房,也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砖瓦房,东有新建,南有河套医院和乌兰煤矿洛神河和神女峰。二姐住在此处,房屋呈延安窑洞式的建筑,常常被暴雨洪水泛滥时吞噬倒塌。西有重峦叠障连绵不绝的山脉,北有电影院,职工娱乐场所,文体,洗浴中心,供应科,矿井矿坑,堆积如山的煤炭生产基地。
在八杶八号一百多杶起集的钢筋混凝土房屋建设的日日夜夜里,写满了一个十九岁少年刚刚步入人生的心灵历程的诗章,和最初接触社会的辛酸和苦难。由于小工们对一个弱不禁风的他很不服气一一凭什么你就受到那么多的优待?而他们却得不到?发工资时又和他们的待遇相同?这样,他们总是在八杶八号地基旁与他明争暗斗,指桑骂槐,在劳作时又故意刁难于他,这样还不够,他们为了和他比个高低胜负,往往同时攀附到房顶上,双方铤而走险,来个仙鹤晾翅,斗智斗勇。要知道那不是平顶房,是起集的金三角型。好比在盒子顶两侧展开武术比赛一般的惊险,而他是一个刚刚从学校走向社会的楞头青。平时,胆小怕事,弱不禁风,面对眼前的彪形大汉的后生们,吃亏的肯定是他,当我狼狈不堪败下阵来的时候,竟然是从集子上滚落到了房檐旁边的天窗和烟囱之间,而集子旁的天窗和烟囱,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当时,决斗后的他,是满面的伤痕累累,汗水、泪水、血水,同时流淌,双腿居然从青色的瓦砾上直接穿破于房顶,人却安然无恙,没有坠落于八杶八号的房间里。也算是苍天有眼,命不该绝他吧!有人说那是传奇,足以征服所有的小普工!
而这一切,早被一个女孩悄悄地发现,并默默地数次为他保驾护航,而他却蒙在鼓里,更没有放在心坎上。
后来欺负他的那些小工们居然一天比一天对他好了起来,而他居然向包工头丁师傅去申请,把他派到又脏又累的工作岗位上去,好好的磨砺一下自己身上的娇气,懒气和小家子气。老丁本打算答应他的请求,但是第二天,因为工作的需要,一切有了变故。工地上搬用房顶水泥板的小马子的腿肚子,被另一块没有立稳的水泥板倒下时砸成了重伤。老丁在包工队里询问小马,喜欢谁到医院伺候他?小马坚定地推荐了他,于是,他和小马在乌兰煤矿医院里朝夕相处,度过了一段最美好的时光,从此,他俩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等小马出院以后,他强烈要求老丁,把他派到最艰苦的工作岗位上。
(三)
他来到白磷矿,淋沥白石灰。盛夏,在半山腰,居然没有一棵能遮避阳光的树木!每日头顶烈日,用铁锨一锨一锨把大山肚子里的石灰一掀一掀的掏出来,装到他用自家的手扶拖拉机车箱里,再把车厢里的白灰转移到二十米以外,把车倒到两个偌大的石灰池旁。等拉够了一定数量的石灰以后,再将一堆一堆的生石灰堆,用白色塑料管里的自来水,浇灌发酵。当时,那一股股热浪扑鼻而来,令人窒息,令人面部灼痛难忍,每日的风沙太大,每次掏空大白肚子的山腰时,都会几次出现"雪崩之势"或大风刮起,有一种山崩地裂龙卷风或沙尘暴突然袭击而来的大山倒塌之势!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如同一只挂在半山腰的白色壁虎,任由"雪崩"或风沙卷起的白色粉尘而吞没和侵蚀!那一刻,总有一种灭顶之灾之感,大约过半小时,那股妖风过后,尘埃落定,他的头发、眉毛、鼻孔,嘴巴,双眼,双颊、脖子、浑身上下,如同他从白色的涂料桶里捞出来一般,简直成了白毛男!那一刻,眼辣,鼻酸,口苦,苦辣难挡,他只好半睁半闭着双眼,去寻找白色塑料水管解决燃眉之急。脸部不冲洗则可,若一冲洗,脸痛眼辣,更加凶猛,火烧火燎,如同从开水里涝上来一般难以忍耐。
由于大山腰淋沥白石灰常常出现"雪崩"的风险,不知为什么,不久,他又被传唤到了八栋八号工地,虽然比之前所付出的辛苦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却没有先前曾几次出现过生命之险那么后怕一一当然,这一切,只有一个上初中二年级十四岁的女孩子才知道的。因为是她,在他生命出现最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终于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在建设八杶八号住宅房时,从先前的挖地基,放线施工,用混凝土将地基浇灌砌成,再用水泥混凝土封住基面,将砖墙砌成,最后,将房顶用沥青和油毛毡铺好,而这一过程,都是将他们的劳动成果与承包工时工资挂起钩来。当然,粉刷过程是轻描淡写的,但是,等房子建好后,再把房子里高出窗户的多余的土壤全部清理出来,那就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从早晨六时许,小工们一字排开,一人站一间房屋,人手一把铁锨,开始长达一天时间的室内清理土壤工程!他们一铁锨一铁锨,一滴汗一滴汗,一分钟一分钟的地清理土壤,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后推移,土壤一层比一层少了。待到中午,他们个个口干舌燥,肠胃咕噜咕噜地叫,有干粮的吃干粮,有零食的吃零食,有熟鸡蛋的就吃熟鸡蛋,有熟土豆的就吃熟土豆(这期间,有一个女孩不止一次为他雪中送炭,雨中送伞)……不管如何,也算是一顿午餐,他们从来也没有过午休,又匆匆忙忙投入到紧张而繁忙的清理土壤工程之中;下午的拼搏是非常熬煎的。由于上午出了大力,流了大汗,午餐又很将就简单,而上午巨大的体能消耗,促使下午的劳动强度、进度、热情,大打折扣,这是小工们拉开拼搏架势,一争高低的时刻,更重要的因素则是考验小工们的韧性体力和毅力。而这一招,正是小工们羞辱他致命弱点的强项,毕竟,他们的工龄比他长,对硬骨头工程啃的又比他有经验,而他呢?则是一个刚刚走出校门口,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人困身乏天己暗,口干腹空腿子软。快到下午七八时,小工们是骡子是马,早就拉开了距离,有接近尾声马上凯旋的,有胜利在望,曙光来临的,也有革命尚未成功,须继续努力,方能取得清壤工程彻底胜利的。但是,还有只喘气不出工,心里干着急,仍然在漫漫长夜里苦苦徘徊的人,而后者,就是他,此时此刻,早已是披星戴月,双手打起血泡,肠胃咕噜咕噜不听使唤地乱叫的时刻。而他的清壤工程,才仅仅进行到三分之二。就在这时,从矿保卫科下班的二姐夫,他人高马大,一个箭步从八杶八号房间的窗户上跳了进来,雪中送炭,与他并肩作战!按常理,清壤工程虽实行了一对一包工制,对每个小工的确是一次体力和毅力的较量,但是,对他而言,也是一次捍卫男子汉出一份力换回一分血汗钱的尊严!他根本不想夹着尾巴做人,更不想有半点偷奸耍滑的侥幸心理,只有老老实实清清白白地劳动,用实际行动,才能表明他的清白和尊严,他的决心和信心。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人人平等,公正无私。
毫不犹豫地说:他的力气,饭量,毅力,承受力,勤俭,信心,就是从19岁开始的。这一切,既给他的人生带来了空前的艰辛和苦难,同时也给他日后的人生带来了无比宝贵的精神财富。
(四)
一次,他给供应科科长老顾头搬家具并粉刷他家房屋墙壁,他正用水管浇灌墙壁,不慎触电,险些丧命,紧急关头,是他家上初二的小女儿小秋替他关掉了电源,他的性命才没有丢掉。还有一次,还是在老顾头的家里,他在搬他家的书籍时,被她家的大黑狗咬伤了,后来,他患了严重的狂犬症,上吐下泻,浑身发烧,而且,毒素在全身发作,情急之下,还是这个小女孩,她找到了在乌兰煤矿汽车队的大哥,小姑娘陪同大哥一同去老中医家,为他医治狂犬症,才使他脱离了生命危险。
最难忘的还是在白磷矿的那一次,是包工头让他开着自家的手扶拖拉机,上山拉白石灰,倒车时,杀车锏失灵,当时,装有满满一车白石灰的手扶拖拉机,正以失控之势向后面的悬崖倒下去,倒下去……就在这千均一发之时,还是那个初二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不顾一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了很大的一块石头,垫在了正向万丈悬崖倒下去的车轮,一瞬间,手扶拖拉机的车轮戛然而止。毋庸置疑:在他的性命攸关的那一瞬间,是这位初二的小女孩铤身而出,挽救了一场车毁人亡的悲剧!
那一年,她才十四岁!
这个初二的小姑娘叫小秋,是供应科科长老顾头的小女儿,曾无数次在他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在烈日或暴风骤雨中,或月光下,悄悄在他的工具包里,放过无数个煮熟的鸡蛋,饮料,水果,雪糕,白色医用胶带,手套,文学杂志等一一也许她曾见过他在路灯下,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哥为他购置的《岳飞传》《杨家将》《一千零一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籍吧?他最初见到的《家》《春》《秋》《当代》《十月》《收获》《花城》《鸭绿江》都是小秋赠送的。
当她的行为被包工头,工友们发现后,她就公开露面,不仅仅为他送来了这些“物质食粮”,她还时不时地接过他手中的铁锨,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帮他和水泥灰浆,用灰浆车运灰,帮他向架板上的灰盆里一锨一锨地盛灰浆,供架板上的瓦匠师傅砌墙。更不可思议的是:当她听到大师傅小工们对他大呼小叫,不尊重他,欺负他的时候,或者包工头给他布置了份外的劳动任务时,小姑娘就会蹶起小嘴,横眉冷对,毫不客气地指责或警告那些师傅和小工们的过分和无理之处。那时,懵懵懂懂的他,尚不知道那个为他打抱不平的初二女学生,和他产生的这段人类最纯洁最美好的友情,在当时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日后,会对他的人生和命运产生过什么样的变化。
(五)
那年,十四岁的小秋,从此走进了他的人生和文学世界,让他后来笔耕不缀。命运之神随之也不再冷落和嘲弄他了。而他发表的自传体处女作《秋妹子》,所描写的经历,正是那个特殊年代的缩影。小说毕竟是冰山一角而已,真正的现实生活比小说更残酷,枯燥乏味。所以,他十分感谢在乌兰煤矿的岁月。因为,在乌兰煤矿打工的日日夜夜里,融入了他的思想,融入了他的血液,融入了他的青春,融入了他的梦想!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九岁?十九岁是上大学的年龄,是读书,学习,发奋图强,励志拼搏的年龄,而他却在他乡务工。
后来,他曾不止一次地重游乌兰矿,寻找当年的建筑工地,山山水水,但是,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
也许,苦难是财富,没有三十八年前的务工经历,就没有他今天的一切。
岁月悠悠,一晃三十八年过去了。如今,他和小秋早已各自当了爷爷和奶奶了。前几年,他们在网上再次相遇,彼此十分珍惜年轻时那段纯真的友情,虽然见过几次面,但都有几位老同学在场坐陪,彼此坦坦荡荡,十分尊重各自的家庭和婚姻。
他认为:相见不如怀念,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往事不堪回首。
也许,没有当年乌兰煤矿辛酸磨难的生活经历,就没有今天他的文学上的成就和这份弥足珍贵的教师神圣的职业。
他今天所有的体面,都是十九岁那年,在乌兰煤矿的烈日晒出来的,在白磷矿石灰厂淋白石灰淋出来的,在八杶八号建筑工地的白色塑料管子喝生水喝出来的,子夜给秋妹子讲《氓》的故事讲出来的。当然,也有日后的耕地种田争工分,在麦地里,用锽钗将一梱梱如牛肚一样,足有七八十斤重,又沉又大,刚刚收割后,用草绳捆挷起来的麦梱,是如何一钗一钗举到高高的车箱上和麦垛上换来的,也是日后修桥筑路,在黄沙镇食品加工厂卖豆腐卖凉粉,开荒养殖,冬天卖花生卖烟花爆竹春联,走街串巷卖肉鸡,发愤苦读换来的……
(六)
至此,在家乡中学,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得罪了学校的"州官",但他喜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真谛!闲暇之余,他总喜欢读读写写,不注意与领导套近乎,很少串老师办公室闲聊,更不会留心身前身后的耳目。虽然后来在乌兰煤矿打工受尽折磨和苦难,但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文学和中学语文教学,尤其愈老愈喜欢用阅读写作“喧泄”压抑多年的愤懑与忧郁,朗诵几句郭老的《雷电颂》,光先生的《黄河颂》,毛主席的《沁园春雪》,苏轼的《水调歌头》,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尚且痛快淋漓,博得业内同仁的称赞认可。
然而,他的人生出现过两次可悲可笑的工作调动:
一次是1992年从黄沙中学调到双荣小学,令他恼羞成怒,遂患有严重的甲亢,险些丧命!成为他多年的一块心病!因为,他被冤屈地从黄沙中学“发配”到了双荣小学,由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又无处倾诉,心中的苦楚与冤屈,看到一同在黄沙中学上班的同事,触目伤怀,情郁于中,一时,不能发之于外,积劳成疾,浑身无力,眼球如火球一般滚烫,饭量大增,却常感到饥饿,心悸失眠,夜夜心如明镜,大脑亢奋到了极点,回想当年在黄沙中学,工资拿得最低,工作热情最高,受的苦最多,课堂教学下得功夫比谁都大,仅凭一张“莫须有”的罪名——没有大专文凭,就下放到“苍州”“受刑”受辱,自1985年进入黄沙中学到1992年七年之痒,回想起,当时,当临时教师,所受侮辱,不公平待遇,一言难尽。春天,领着学生挖渠,勤工俭学,挖甜菜,削甜菜,装车,还领着学生到暖泉农场,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搬玉米,归拢装袋装车,挣下的钱要不回来,再一躺一躺地往农家跑去索要,软磨硬磨,磨破嘴皮子,与农家讨价还价地要帐,冬天班级生炉子,端炉灰,满教师乌烟瘴气,还要开窗通风,一股股寒气刺骨难挡,发配到小学当临时教师的我,十分胆小慬慎,自尊心极强,仍然带病带“罪”上班,内心很苦很委屈,那时,我的教学,写文章,写论文,样样看好,但是,就因为他的身份是临时代课教师,校长才一棍子把他从中学,打下十八层地狱——他到小学任教,百思不得其解,他大病一场,教育部门的领导竟然对具有强烈责任心,对教育事业忠心耿耿的他,不闻不问,当时,他心寒到了极点。那是时,夫妻往往是抱头痛哭。后来,四处奔波求医,甲亢病渐渐好转,总算老天有眼,没有收留他。
另一个就2000年9月,他患冠心病,不能上班,德不配位专给老师穿小鞋的领导,明明知道这一切,而且,余晖也多次找他调换工作岗位,但是,处处抵防他,对他使坏的校长,将他“从家乡中学调到县城中学”,令他愤懑不已,几欲找他新帐旧帐一起算!但妻子儿子局长劝导他!此时,他心寒到了极点。
平时,在“州官”面前,那连连“跌耳”的软弱无助,底气甚弱的声音,居然是当了三十八年语文老师的他“制造”出来的?这样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在这么多年来,是如何“修炼”自己的?又会给他的学生同事朋友上司以及与他有过瓜葛的达官贵人们何等的印象?难怪在这三十八年中,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找校长在自己出版发行的小说集的报销票据上签字、去都江郾疗养拍板确定姓名、区市县级评优选先时,余晖说话办事,屡屡遭到校长的“磕绊”,“搪塞”,“推诿”,“冷嘲热讽”——原来,都因为自己“长不大”,“不成熟”,与“只谋事,不谋人”的圆滑世故绝缘,所以,临近退休一二年,由于疫情上网课疾劳成疾,心脏手术住院不久,“州官”三番五次派几位副职催逼在家养病的余晖到校上班,但余晖每日服药、胸闷气短、四肢无力、无法返校上班,由于他违背“州官”旨意,才遭此暗算,用莫须有的罪状蛊惑人心,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招,把他从家乡任教二十余年的学校,调离四十里开外的县城中学,远离妻子和家庭,每月二千元交通费艰苦地区补贴没有了,但每日服百元药费,早晚还要花钱坐车,早餐费中餐费,其手段何其可耻可笑阴损!其用心何其毒辣!这是教育界上开天辟地的大笑话!从此,决定他离开此校的那个人,就成了兰城教育界师生们茶余饭后最败类最荒谬的校长!
余晖给冯永香副局长写过一封信:
世间谁人不患疾?谁人不请假?身体健康时,谁人不想上班?任家乡校府三十六载主课老教师,在一线带病工作,且仅有一二年退休时间?吃住上班皆在校门口,缺德鬼尚且都不肯放过?发配于五十余华里之外?良心何在?何等丧尽天良!
庙不容僧,山乃邀之,水不容虾,渊乃唤之,校不容身,心乃润之,心之所向,愿与吾妪老有所养矣!然,仅一载,师涯退之方圆矣!然,天下之事,料之,为情理中;未料之,则兆之隐患所为,非凡人窥之,亦非常理推之。
然而,山高遇仙,灵之;水深遇龙,名之;果香遇秋,红之;校臭遇奸者,祸患之。一日,寒寒来电询之:换校,可新患否?养心?闹心否?二者尤别乎?可否旧校回心往之?欣然曰:盖意料之外,惊喜哉!
新校尚德尚礼尚智尚文尚美也。皆吾所爱。初踏之,新校长殷殷倍怀,关切询需之,嘱托专人,为实验楼前任校长卧室之贵宾礼数待之,曰总统套间!委电教主任择一新电脑置于吾室,知吾患心疾,亲与副职搬新椅新桌送之,曰:师者,虽老矣,乃一校之宝,理因护之恤之,万不可触伤。吾心暖之!
一日,校长曰:新校有几名后生初任领导,难免狂躁,目中无子之,敬请子容谅之,莫放心矣,若遂引发于心疾,岂非枉费至此之本意哉?与旧校相比照,君以决策师生之需也,办公皆与旧校异乎!以导学案导航,以资源共享为乐,以师生温和友善互助为荣,以静思勤问,上传教学资源,制作课件为能事,考后以好分数阅卷之神速,恰解放师者“死备""死写"“死批"“死教”之陋!念己无旧校入班似入虎穴之险,无见顽生如折寿之恐,无顽生与师敌怼之忧,新校领导无辱师尊严之举!
庙小妖风大,天高好鸟飞!互敬互助之风,新校尚之,吾且深悟鸟小入小林,庙大归高僧之道。
阳明处处遭阴招,天下本非患者之患,非恶者之恶,非善者之善,皆因出于小人心术不正,良心丧尽之徒!攀上心切,左右于上司,媚上欺下而不知耻,奸人嫁祸与君子之弱,与近邻玩尽伎俩,釜底抽薪,串通臭党,排挤异党,上司冲昏庸脑,风随火起,正中奸人之怀!局子起火,上司方悟奸人之矫情,先辱而悔之晚矣!虽心悔之,则继用奸人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因一篇《跑题》触怒奸人,耿耿于怀,早己恼羞成怒,妒贤忌能之心,久恨于怀,处处设套挖坑,在校蛊惑人心,拉帮结派,孤立正人君子,故,谋权早己!唯发之于上司之耳,奴颜媚骨,吹之以妖风,笑纳于庸夫猪脑,而后伺机报之以仇。今入新校,皆沐浴新阳,修心养性,非旧校所及也,凡有转机,皆因涵于阴晴圆缺之理,悲欢离合之情。小念于当下新校领导的惠泽,大念于苍生惠及之恩。阳明心理之玄妙,皆于格物致知与知行合一也!
眼下,小人得势,仅为一时之快,所做阴损之招,件件在《跑题》后续一一而后实证。今天下,奸人当道,人人见其奸人,可畏可恨可敬之,心之虚侫,无人敢言!历代朝廷,皆有狐妖蛊惑州官一时,师心为镜,奸者必将为历史所耻!圣贤得法,乃造福于苍生万代,天下弟子无数,且著书立撰弘之桑梓,恐为最新《史记》?以史为鉴,以校为镜,定为吾辈世代相传也。
“余老师,这是您两年来,未报销的医疗补助津贴……”
余晖双手颤抖,从冯副局长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医疗补助津贴,而几张报销单,却因为激动被抖落在地……
女秘书笑靥相迎:“余老师,请您谈谈退休后的体会和希望,或者,您对教育体育局有什么可贵建议也可以提……”
“好吧!”余晖严肃、冷静,“我对局领导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工作,提点希望和意见:“调查研究,实事求是,落到实处,深入人心,不讽刺挖苦,不见人下菜,不听信一言之堂,不打击报复!”
余晖趁大家余兴未尽之时,又声情并茂地朗诵了秘鲁现代诗人巴列霍的诗《一个人肩上扛着面包走过……》。
一个人肩上扛着面包走过,
看了他我怎能再去写我这样的人?
另一个人坐下,搔痒,从腋下
捏出一个虱子并把它掐死,
看了他我还有什么勇气去谈精神分析?
又一个人手持棍棒走向我的胸膛,
看了他我怎样把苏格拉底对医生讲?
一个跛子走过,用胳膊倚着一个儿童,
看了他还能去读安德烈·勃勒东?
另一个人冻得发抖.咳嗽,吐血,
看了他还能提起痛心的我自己?
另一个在污泥中寻找骨头、果皮,
看了他我还能再去写无限的天地?
一个泥瓦匠从屋顶上跌下来死去,
他已不再吃午饭,
看了他我还用更换转义词和比喻?
一个商人偷顾客一克重的东西,
看了他我还能把四度空间涉及?
一个银行家伪造了帐目,
看了他我还能在剧院里痛哭?
一个穷人睡着了,脚放在背上,
看了他我还能对人把毕加索去讲?
有个人壕哭着走入坟圈,
看到他我怎能再去科学院?
有个人在厨房里将枪擦得干干净净,
看到他我还有什么勇气谈论来生的事情?
有个人掰着指头数着走过,
看到他我怎能不呐喊一声而谈论“非我”。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会议室里的空气顿时活跃了……
那一夜,余晖梦见他与仇人,握手言和,彻夜长谈,指出仇人曾经对他的傲慢和偏见,无知与荒唐,简直是中国式的奥楚蔑洛夫斯基。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同在一所学校工作,一起开商店,你为什么偏偏要整治一个既将退休的病人?天地良心!天理难容!”[1]
作者简介
之斋,男,1962年3月出生,中学高级教师,银川市教育系统优秀共产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