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觉的美丽乡愁(祖儿)
作品欣赏
味觉的美丽乡愁
春节期间,一家人由深圳、珠海,去往港澳旅游。飞机一落地,沿海与内陆的差异就显现出来了。特区果然是一片热土,内陆正值隆冬,天寒地冻,而这里却是暮春景象,暖意融融。春节期间的深圳基本是一座空城,这里像是候鸟集散地,春节是候鸟们北飞的季节,把偌大的一座城,安安静静地留给了南飞的我们。它繁华而空旷,洁净而散淡,有着与新年极不相称的寂寥与慵懒。这里看不见漫天飞舞的雪花,听不到震耳欲聋的鞭炮,只有缤纷的霓虹在温暖的夜里闪烁。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视觉、听觉和季节的巨大反差,给人新鲜而愉快的感受。就餐的时刻来了,一桌菜端上来,给人的感觉同样新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在餐桌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吃惯了山珍的人,面对一桌海鲜是无措的,那些水中生物看上去那么玲珑,那么完整,不像端上桌子的牛、羊、免那么混沌,那么难辨认。它们乖巧地躺在盘子里,无辜地看着你,使你不忍下箸。斑斓的刺身卧在厚厚的雪上,那些人造的冰雪盛在一只大大的玻璃托盘里,给刺身们搭一个洁白的展台,配之以鲜花,衬之以绿叶,显得那么华丽,那么隆重。好的菜肴与好的文章一样,就算你不懂它的价值,照样可以第一眼吸引你。它太特别了,就着酱油和芥末,我忍不住尝了一片,不料,我的口腔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呛到了,这种口感是我们这些吃惯了熟食的江南客无法预料的,我狂咳不止。一道价值不菲的澳洲象拔蚌刺身,在我的味觉记忆里终成惊鸿一瞥。
在异地他乡,为了使一家人能欢欢喜喜过个年,除夕之夜在珠海,特意预定了一家湘菜馆,从饮食的地域上稍稍靠近安徽,不像粤菜与徽菜隔着天遥地远的距离,太隔阂。可到底是珠海的湘菜馆,口味上已有了不小的改良,辣是谈不上了,吃惯了生鲜的人,也不可能受得了那热火朝天的辣,但多少还算是有些湘菜的意思吧,虽然有些隔靴搔痒,但在这异乡的大年夜,基本能够安抚思乡的舌头了。
到了澳门,几乎就是团餐了。仿佛全世界的团餐都长着同一副面孔——难看,都有着同一副品性——难吃。团餐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它总有办法做得味同嚼蜡,带着对旅途美好记忆的极大破坏性。好在这些早在预料之中,我们拿出自带的看家菜:辣酱、腐乳、酱菜和咸鱼,这些宝贝千里迢迢跟随我们,一路搀扶着相思成疾的味蕾。我们的眼睛在新奇地打量着风情万种的异乡,味觉却向着故乡的方向频频回望。
对一城一地的认识与了解,除了自然风光、人文风情之外,饮食文化也是不可或缺的部分。在香港,正经吃了顿粤菜大餐。鱼翅、鲍鱼、东星斑、烤乳猪都上了,椰奶汤圆、云吞面、红豆水晶糕等特色小吃也上了,昂贵丰盛的一桌菜,大家看得多,吃得少,浅尝辄止,少有的节制斯文。我从一双双闲置的筷子看到了矜持的胃对红烧肉、卤鲜鱼和山粉圆子的深情怀想。
到家那天是正月初四,新年里的饭店异常紧俏,电话打了无数才算订到极寻常的一家。晚餐的情形可想而知,菜基本是上来一盘消灭一盘,平时多不受待见的菜吃起来都无比可口,归乡的人以风卷残云之势表达了对家乡风味的隆重赞美。
终于知道,味觉是我们身上最多情的感觉,它对故乡有着近乎执拗的眷恋。跨出去,一步即成乡愁的,其实是我们敏感、脆弱而又娇嗔的味觉。在异地他乡,味觉的乡愁总是率先启动,它以味蕾的种种不适、种种抗拒,唤起我们的所有知觉与情感展开对故乡的热切想念。 [1]
作者简介
祖儿,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