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耳傾聽(閒敲棋子落燈花)
作品欣賞
側耳傾聽
起來對着電腦不知不覺睡着了。真的沒那麼困,卻還是睡着了,好像還沒有從昨夜的一場夢中完全醒來,順着原路又走回去。再睜開眼時,窗外天空灰濛濛一片,要下雪的樣子。
回老家的路上走着走着車窗前飄起雪花,一片二片三四片……中途有人上下車,打開車門,一陣陣冬天派來的風猴急的竄進來,冷的有些邪乎。車上穿得單薄的人直嚷嚷要司機開足暖風。
去年冬天難得一見的雪,今年竟早來了。深秋遇雪,放倒的玉米秸和稻子上覆蓋了一層,收割後田野的地壟溝壟台上都有它白色的身影。一時間,黑的土白的雪,涇渭分明。
被收回家的玉米棒有的就堆在當院,雪落在上面,金黃配雪白更是好看。牆上一串串火紅的辣椒也沾上了雪的風情,讓幾隻在一旁溜溜達達的小花雞幾乎看呆。
野外很多樹上的葉子差不多落光了,道路兩旁葉落婆娑,像是在訴說秋日無邊的蕭瑟。用不上幾天,被季節掠走秋裝的它們,就要無遮無攔地接受冬的考驗了。所幸北方的樹都有着堅韌的個性,喜歡將自己悄然肅立的形象定格於寒冷的霜雪中。
這條線路走了一年又一年,有的路面修的還好,而有的路面幾乎還跟從前一樣不好走,又剛剛下過雨夾雪,道路坑窪不平,泥濘難行。車一路顛簸搖晃着將我們送回年少時曾迫切渴望走出去的故鄉小城。
在車上聽川端康成的《古都》,這部他晚年的作品有着川端小說特有的氣質與氛圍:清幽、溫婉、寧靜、細膩、物哀。小說一點點重拾漸逝的古典美,將日本傳統文化氣息深蘊其中,傳遞出淡淡哀愁和悠悠深情。只覺年輕時的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與川端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氣質極為吻合。「美,一旦在這個世界上表現出來就不會泯滅。」果然是這樣。
途經故鄉小城僅有的一條河——烏裕爾河,河水近年日益清癯,讓人擔心它會在冬天斷流。小城的污染相對少些,所以河水看上去還很清亮透徹。小時候,這條河在我們眼中是一條大河,是釀造快樂的源地。多少忘不掉的童年趣事都與它相關。後來我們長大了,它卻變小了。走到近處能聽到這河水汩汩流動的聲音,再細聽能聽出它的節奏與旋律。有人說每一條河都有屬於它自己的歌。
給董找出衛衣、雙層夾克,我穿上高領衫、薄棉服,兩人一身初冬裝扮出門逛早市。早市上一個長着南方人面孔的男子肩上背着一隻編製得很精緻的竹簍,竹簍里已被果蔬占滿:有兩捆嫩綠的蘿蔔纓,一捆芹菜,兩個白蘿蔔,還有幾個西紅柿和一把香菜。北方人逛早市要麼空手出門,要麼喜歡揣上一個大的三角布兜,現在還流行推個簡易的拉杆包。所以,人群中這個背竹簍買菜的男子讓人看得眼鮮。
賣光碟的攤位上在放《你是我的眼》,盲人歌手蕭煌奇將這首歌唱得情綿意長。四個打扮鮮亮的女孩一起走來,其中兩個手裡捏着一個透明的食品袋,裡面放着一杯豆漿和兩個炸糕,她們步履匆匆穿過早市,看樣子是急着去趕公交車,可能此刻她們心裡正暗自祈禱:千萬別遲到啊!
午後老人們的身影隨着陽光不斷挪移,到最後快貼到牆根下了。那一點暖洋洋,在日光里,在相偎着的人心上。又是一天,也許太確切地記住時間,只會被它無形地捆綁。此時,月牙兒虛幻地懸在天之一角,陽光還沒有沉沒,白天的相遇對它們而言總會有幾分尷尬吧。
生命是熱鬧的嗎?又或者它比什麼都孤寂。有時我們會憐憫自己,但儘量忘記哀愁。我們能做什麼,與時光對抗,還是彼此相安無事?就像我們過早地了解了自己的一生。
美人說周鐵嘴回家了。在經歷了出軌、外遇,家庭分崩離析後,周鐵嘴又回家了。他的妻子小節一怒之下曾發誓要找一個好男人,可走近她身邊的男人如走馬燈一樣,在她生活中來來去去,最後一個也沒留下。離亂了幾年之後,他們身心疲憊,彼此回歸,並說好兩個舊人要開始新的生活。對此美人的評語是:折騰吧,日子就是這樣折騰沒的。
風從夜的深處吹來,掀動得衛生間換氣扇的擋板撲拉拉直響。這樣的夜晚會想起夜行車,夜歸人,還有寒夜雪來,這些情景讓人禁不住去想象。
晚上做了一鍋家常燉菜:白菜、土豆、豆腐、五花肉,熱騰騰,香噴噴。笨豬肉、麻臉土豆、滷水豆腐都是從這次老家帶回來的。董感嘆:老家還是有好吃的東西,味兒地道啊!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