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可觸(閒敲棋子落燈花)
作品欣賞
伸手可觸
1
說說昨天吧,昨天表姐知道媽媽來道里了,提前打電話讓晚上等着吃她包的茴香餡包子,表姐還炸了新鮮的「柳根兒」和小江蝦,買了大櫻桃、藍莓。
表姐跟媽媽很親,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我在一旁聽他們又說起三姨三姨父還在世時那些年的生活,思緒一下被帶回到過去。
送表姐回來快10點,媽媽說剛才有一陣特別難受,頭暈,眼睛也不舒服,後背冒虛汗,白天還沒感覺這樣哪!媽媽一難受,我就慌了神,坐臥不寧。
心裡想要是能代替媽媽難受就好了!變老的孩子也還是孩子,面對媽媽的衰老病痛,滿心悽惶無助。想起後來看着一天天蹣跚老去的姥姥,有多少次忍不住在心中祈禱,祈禱好心腸的神靈能把自己的壽命分給姥姥。看着媽媽難受的樣子,又一次在心中默默禱告。
起來吃完早飯,陪媽媽到樹林中走一走,透透氣。一邊寬慰媽媽,一邊也在寬慰自己,不想在初來的四月就陷入感傷。
小草和婆婆丁在奮力生長,楊樹上的「毛毛狗」已探出毛茸茸的小腦瓜,輕輕貼上去,臉上有點癢酥酥。陽光下「毛毛狗」瘋長的楊樹,變成了一棵棵像要開花的樹。
終於送走在感覺上顯得漫長的冬天,接下來的城市換裝秀會一次次重新洗潤目光。
北方的四月在等待花開,在等待草長鳶飛。多年以後,我會把自己等成你。
2
「美人兒」說自己在寫東西前總是各種分神溜號,喝水上衛生間找零食翻手機,再不就東瞧西瞧,看着窗外發呆,反正就是不想進入正題。
我說我也這樣,能順暢地一氣呵成,有過這種情況嗎,完全不記得。
累了好幾個晚上,好不容易寫出來上面催交的稿件,感覺輕鬆不少。「美人兒」說至少這次對自己寫出來的東西還算滿意。
單位交代的活兒拖拖拉拉完不成,「美人兒」說也是因為這些日子在跟大川上火。
大川首次考研失利,「美人兒」想讓他在家安心學習,明年再考。但大川沒告訴爸爸媽媽,自己跟大連一家公司簽了約,今年秋天一畢業就要去那裡上班。
「美人兒」知道後急得夠嗆,問大川:那你就不考研了?大川說想一邊工作一邊準備考研,給自己點壓力。他怕自己宅在家裡,什麼也學不進去,更擔心自己沉迷遊戲不能自拔。
現在的孩子,你搞不懂他心裡在想什麼,啥也不願跟你說,你只能幹着急!一說起兒子,「美人兒」就停不下來。
我說大川這不是有自己的打算嘛,他從小到大沒離開過你們,從上幼兒園到讀大學,基本就在東大直街和西大直街一帶轉了,這次大川是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開始嘗試獨立的生活吧。
他那麼懶能行嗎,再說工作起來哪兒還有時間學習!對兒子「美人兒」懷着各種焦慮和放心不下。
那天大川跟她說我要去外面闖闖,鍛煉鍛煉自己,不然,在家一糗,就什麼也不想做了。
反正我和他爸也說不聽他,就讓他自己闖闖看吧,看他能堅持多久?說這番話,「美人兒」一定比大川下了更大的決心。
3
看日本鬼才編劇宮藤官九郎的《龍與虎》,感覺像在看《俺家的故事》前傳,一個個鮮活生動的人物似乎從一部戲穿越到另一部戲,整個無縫對接。
看《俺家的故事》最終話時,心裡念叨:宮藤又寫了一個好劇本,這個特殊家庭的故事溫暖動人,又相愛相殺,也許唯有這樣的愛才刻骨銘心,而家人就是這樣一種生物吧。不哭一場就不算送別,可是,看這部戲自己已經哭了好幾場。所謂活着,所謂愛,所謂父子一場,夫妻一場,兄弟姐妹一場,朋友一場,原來就是這樣的,好像看了這部戲之後才明白,好像剛剛才從中悟到一些什麼。
很喜歡這個既能演戲也能寫戲的宮藤官九郎,從《池袋西口公園》、《海女》、《寬鬆世代又如何》、《四重奏》到《俺家的故事》、《龍與虎》,一步步入了他的坑。
他的戲有人物(個性十足),有故事(平凡卻不尋常),有韻味(落語和能劇穿針引線,推動戲劇情節),畫風溫煦、搞笑、誇張,又有絲絲離愁別緒,有時又刻骨入腸。他的作品多是在講述人與人之間的深切羈絆,人與世界的須臾不可分。笑中有淚,淚中含笑,卻不乏生活的詩意與美好。
4
春天有點霾的早晨,只要握住手中的筆就不怕無話可說吧。
拋開要留下自己來過的痕跡這個執念,就算什麼痕跡沒留下也沒關係吧。
到中午,霾漸漸散去,露出一張晴空臉,陽光的熱力很快躥上來。《凡人之心》放在窗台上曬得滾燙,春的色彩還沒有顯示出來,夏的熱烈已伸手可觸。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