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死亡(冀彥峰)
作品欣賞
也說死亡
這十幾天裡,我去了兩趟火葬場,一次是參加同學的母親的葬禮,一次是為朋友的親人送行。到了這個年齡,火葬場便成了經常要光顧的地方了。
從出生的那天起,人一點點地長大,又漸漸地走向老年,生老病死,最終都是會死的,誰也跳不出這個循環的圈子。對於生,我們大多是歡欣喜慶的;對於死,則忌諱很多,儘管心知肚明,但在平日的生活中常常迴避這個話題,尤其在生病的長輩和親人面前。
當然,這個詞彙有時也會被毫不吝嗇地使用,高頻地出現在生氣吵架的場景中。比如夫妻慪氣鬥嘴,這時候女人的嘴巴最是凌厲,先是理論,理論理論着便動了氣,數落男人的不顧家、不負責、不會掙錢,此時男人最好甭還嘴,若還下嘴,可就不得了了,如捅馬蜂窩,女人便入了綱上了線,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連哭帶罵,葷的素的一起來,最後河東獅吼一聲:你死去吧!
生活瑣碎,一地雞毛,小人物的日子如此,而高深幾許的大人也是不能落俗。唐代著名詩人白居易在《悲歌》中寫道:耳里頻聞故人死,眼前唯覺少年多......獨有衰顏留不得,醉來無計但悲歌。該詩有對逝去故人的殷切懷念,有對自我年暮的淒淒哀嘆,更有對生命無常的無奈感傷。第一次讀到此詩時頗感驚訝,這樣的心境哪裡有一點點豪放灑脫的白居易的影子呢?白居易年少時在另一首婦孺皆知、耳熟能詳的《賦得古原草送別》中,曾這樣寫道: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想當年,這是怎樣的豪情萬丈、青春無敵呀!看來,歲月真的是把殺豬刀,果然,它不僅會衰老人的容顏,更能銷蝕人的情志呢。
而對待衰老死亡,我倒頗欣賞藏族同胞的信念的,他們認為人的靈魂是不滅的,死即意味着生,死亡是肉體的滅失,而靈魂將得以飛升,生死是輪迴、是往復,因此,他們對死亡並無過多的恐懼,坦然地接納着命運的安排。他們在死後會採用天葬的方式,把屍體暴露于山崖等上面,等着鷹鷲等猛禽前來啄食,用這無用的「皮囊」作最後的布施。
周恩來總理是令人敬重的人民好總理,他是堅定的馬列主義的追隨者,是唯物主義無神論者,為中華民族的解放和社會主義建設事業貢獻了一生,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1976年初,他在重病期間很平靜地交待鄧穎超大姐:死後遺體火化,骨灰不要保留,請將骨灰灑在祖國的山水之間。1月8日總理去世後,遵照他的遺願,他的骨灰被撒在了北京的上空和黃河、海河的入海口。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一代又一代,新的生命成長,舊的事物老去,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灘上,時代列車會卸下舊人,搭載新人在時光隧道中前行、永不停息,作為你我,對歷史和社會的最大貢獻便是傳宗接代,孕育新的生命,從父輩手中接過接力棒,做好傳幫帶,並將接力棒傳遞下去,人類沒有在我們這裡中斷,生命得以順利承續,這,就足夠了。
閒暇的日子,我、妻子和女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在談興濃郁深入的時候,我對女兒說:有那麼一天,假如我死在了你媽媽的前面,你與你媽就把我火化了,隨便在老家的山上找一個地方,刨個坑,骨灰撒進去,上面栽棵樹就好了,骨灰還能做肥料,種下的樹一定粗壯高大。如果清明時節想看看我時,找見那棵樹就見到了我。
聽了我的話,妻子不屑地哼道:什麼鬼主意?乾脆將你的骨灰撒進廁所里,用水一衝,直接入化糞池那才更經濟和省心呢。說完,大家一起哈哈地大笑起來,眼角溢出了淚水。 [1]
作者簡介
冀彥峰 山西長治人,生於1966年9月,高級政工師,長治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