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老媽(馬國蕊)
作品欣賞
「農村」老媽
老媽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一輩子沒有走出農村。
小時候,我只知道老媽有許多銀飾。每年夏季曬箱的時候,我們姊妹幾個中那個最小的總要把那個帶銀飾的「老虎頭」帽子戴在頭上在莊上跑一圈,那個高興勁兒估計沒人能體會到。老媽還送給村莊閆二嬸和田大娘各一副衣服扣子,每副五個,還賣了幾個戒指和耳環。自己保存了三五個銀元和一副鐲子。後來,我們幾個有孩子的時候,老媽都把那些銀飾重新加工,分別送給外孫和里孫每人一副兒童鐲子,就連那值得保存的銀元也沒有放過。只有那一副手鐲一直保存了下來,那是送給唯一兒媳的禮物,無論我們姐妹怎樣花言巧語也沒有讓戴過。這些都是媽媽從娘家帶過來的,應該算是外婆給她的嫁妝。聽老媽說她嫁過來的時候我家很窮很窮,新被子和銀鐲子都是借的,第二天就讓奶奶要走了。
稍大一些的時候,我對老媽有了一些了解。老媽不僅是村裡有名的「裁縫」,還是干農活的一把「好手」。村里大多數家的衣服都是老媽給剪的(那時候都是手工做的),就連鞋樣也是老媽自己根據腳的大小來定的。正是這個原因我們姊妹幾個小時候穿的衣服都非常合身。老媽不僅在家裡能幹,而且地里活毫不亞於父親。半天父親割八十個麥個子,老媽也是七十多個。記憶中老媽沒有休息時間,別人午休的時候,她不是給豬煮食物就是給牛準備草料、給雞做窩窩。偶爾有一點點空閒的時間就坐在凳子上眯一會兒,老媽說她不敢睡,不然起來後頭疼,雖然知道那是託詞,可誰也說不到她心裡。
長大了我才知道,老媽一輩子承受了常人無法承受的苦。老媽生了八個女孩,送出去四個。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老媽心裡的苦水只能自己一個人咽,加上生產隊記工分按人頭記,父親在窯上不能幫助她,她那八分只能獨自完成。為此她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受了多少的委屈,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那個陰影。可是對我們幾個的呵護遠勝過對男孩的呵護。大姐初中時由於和老師鬧矛盾不上學,父親打她的時候是母親喊來鄰居幫忙才得以制止。大姐出嫁由於父親反對不準她進家門是母親周旋和呵護才使矛盾緩和並化解,我和妹妹走了上學這條路,也是離不開母親大力支持。老媽一生最大的遺憾是沒有堅持讓二姐繼續讀高中(二姐當年考的那個高中不太好)。其實,由於我們村地多、活大,孩子們不上學是正常的。有些孩子小學沒畢業就在家幫父母幹活了,只有我們一家姐妹才是個例外。記得有次我聽到老媽和外婆吵架,外婆心疼她女兒,強烈要求不讓我們上學,要我們在家幫老媽干農活,老媽說「我已經受苦受累了,不想讓她們跟我一樣」。我們沒結婚之前老媽幹活從不喊我們,外婆看不慣,老媽說「女兒就跟着媽才能享幾天福,去婆家啥都得干」。老媽用她那不算寬的肩膀擔起了孩子們幸福的明天,用不屈的手臂托起了孩子們美好的未來。
二零零二年,父親走後,偶然的機會,我們才發現老媽年輕時受傷因沒有治療引起了脊柱彎曲已經很嚴重了,醫生說她已經不能再干農活了。可她心裡哪裡放的下沒有成家的兒子呀!她依然用瘦弱的肩膀擔起了家的重擔。十幾畝地已經夠她忙了,老媽還千方百計來增加收入。接着老媽又把舊房改造成新房,給弟弟張羅娶媳婦,哄孫子。
二零一四年的老媽因為脊柱彎曲壓迫神經已經完全不能幹農活了,我和妹妹把她接到城裡來,想讓她跟着我們生活,可是她說房間太小,坐電梯頭暈,看不見太陽,太悶。老媽過不慣城裡的生活,依然堅持回到了農村。躺在病床上的老媽每天心裡想的是兒子的不容易,擔心孫女孫子的衣食住行。因為她心裡明白幾個女兒已經能夠獨自撐起一片「天空」。
三年前,老媽走了,從農村走了,帶着對時代的遺憾和對未來的追求走了,給她的孩子們留下了奮鬥的動力和生活的方向。
老媽走了,從農村走了,永遠地離開了她呵護了一輩子的孩子們,給她的孩子們留下了無盡思念和回憶。[1]
作者簡介
馬國蕊,河南南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