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牙左(闲敲棋子落灯花)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镶牙左》是中国当代作闲敲棋子落灯花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镶牙左
一切来得似乎是那么的突然,苇子沟的“镶牙左”不见了。
要是搁在现在,有个人突然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大家也许不会太关注,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但是,这件事发生在70多年前就不一样了,而且是在苇子沟那个地方,无疑就成了个轰动性的新闻。
镶牙左原来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只是由于他的镶牙技术在苇子沟是数一数二的,于是“镶牙左”就替代了左大夫的称呼,这样一来,他的大号反而没有人叫了,和他要好的朋友依旧叫他的小名:苦根儿。苦根儿的命真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苦,在他七、八岁的时候,他的爹妈死于镇上流行的一场怪病。那一年,镇上死了很多人。苦根儿命大,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从那以后,苦根儿成了一个孤儿。爹妈留给的他只有两间破败的土房。
没了爹妈的孩子可真是苦啊,幸亏他有几个远房的姑表亲,但是,他们的生活也不富裕,苦根儿哀求着远亲们收留了他,只为了讨口饭吃能够活命。在旁人看来,这孩子机灵、懂事,眼里有活儿从来闲不着,吃饭不但看人脸色而且净挑吃剩菜剩饭,因而讨人欢喜。于是,这家呆几天,那家呆几天,直到13岁他去了镇上的王大膏药的药铺里当上了学徒,才结束了自己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日子。转眼间,三年过去了,苦根儿成了药铺的一名小伙计。
按理说,苦根儿的生活也不会变化到哪里去,一个当伙计的能指望有什么大的出息?可老天偏偏给了他一个改变了命运的机会。
这年的冬天临近年关,铺子里要进一些紧缺的药材,别人都拖家带口的事事忙,只有苦根儿还未成家,独自一人也没什么牵挂,加上他聪明机灵,办事把握,以前和别人也去过几趟哈尔滨,所以王大膏药就这事儿交给了他。
那时候去哈尔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沿途经常有土匪(东北叫“胡子”)路上很不安生。一大早儿,苦根儿就喂好了马,套好了爬犁,出门时掌柜特地嘱咐他把钱藏好,早去早回。于是,苦根儿上路了。
一路上,他牢记嘱咐,紧赶慢赶,没出什么事,眼瞅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可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道的事儿:走着走着,苦根儿发现前边道上竟横倒着一个人,苦根儿放慢速度,在不远处向那人喊了半天话,可是那人却丝毫没有动静,这可把苦根儿吓坏了,以为自己遇见了胡子设下的埋伏。他急忙勒住了马,想掉头往回跑,可一时紧张的不知所措,再看看,那人还是没有动静,怎么办?回去?——掌柜托付的事没法交代,往前走?——一个人横在那儿谁知道是干什么的?犹豫了半晌,苦根儿咬咬牙,慢慢走下爬犁,拿起一根木棒,一步一步向躺在路上的人走了过去……
要说苦根儿急,可苇子沟的王大膏药更急,这人走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卷款跑了?别人对王大膏药说。“不可能!“王大膏药十分肯定地说,“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等等吧,但愿别出什么事”。果然,十几天后,苦根儿回来了,还带回了要买的药材,只是跟掌柜的交代完这次买卖后,苦根儿就离开了苇子沟。
几年后的一天,苦根儿又在苇子沟出现了。但此时的他,挺拔的身板儿配上光鲜体面的衣着,看上去很是精神干练,言谈举止间早已找不到旧日苦根儿的影子了。此后没有多久,苇子沟又多了家诊所,它的主人就是苦根儿。
后来人们得知当年苦根儿在路上遇到的是一个信奉伊斯兰教的洋牧师,遭遇胡子打劫,是苦根儿救了他一条命。为了报答苦根儿,洋牧师要留他在身边,但苦根儿没答应,洋牧师让苦根儿带着一笔钱回去了。苦根儿就是用这笔钱建起了诊所。
那个年代的医疗水平很差,在相继治好了十几个别人治不好的病人之后,左大夫出名了。但是,左大夫最擅长的还是当地最缺乏的镶牙治牙技术,慢慢地,人们忘记了“苦根儿”这个名字,对其冠以左大夫的称谓,而他小时候的好朋友就管他叫“镶牙左”,听着亲切顺口,到后来大家竟都以“镶牙左”称呼他了。
“ 镶牙左”人好,不忘本,逢年过节还不忘带着些礼品去王大膏药家拜年,就是当年他吃过百家饭的那些人家,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也能得到他的接济。成了“镶牙左”后,苦根儿闲暇时会叫上打小跟他要好的朋友聚一聚,喝点酒,听听书,或是看出戏。
那个时候,听书看戏在小镇上也算是很时兴,很上讲究的事。镶牙左不但爱看,时常还能哼唱上几句,戏里的老生那苍凉的唱段经他的演绎别有一番滋味。
在“镶牙左”28岁那年,他娶了当地商会副会长的女儿。人家不图他什么,只是看中了他这个人,厚道本分还有看病镶牙的本事。有了家室后的“镶牙左”依旧喜欢与朋友喝酒小聚,但是与朋友看戏的时候不多了,更多的是和老婆、孩子还有岳父一家人去,诊所的生意依然很好。只是,“镶牙左”越来越愿意与朋友喝酒了,喝多了就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唱上那么一段。
起初,大家没在意他的变化,谁能想到他还有什么苦恼的呢?——有着殷实的家境,想吃香的就吃香的,想喝辣的就喝辣的,老婆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比起他从前的生活,简直是两重天啊!再说人生在世有了这些还不够吗?还图什么呢?可后来发生的事竟让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一次,镇上又来了一个戏班子,这个戏班子的戏唱得真叫带劲,尤其是那个模样出众的、身段秀美的女角,唱青衣时眼波流转,似嗔似怨的娇憨之态,别提有多打动人了!唱花旦时却又是另有一番美景,把个天真烂漫、性格开朗的妙龄女子扮演的惟妙惟肖,简直唱啥像啥,结果在镇上一炮打响,接连唱了好多天。
那些天,观众里看的最着迷还得说是“镶牙左”,他几乎逢场必到,竟至看得有些失魂落魄,真真的入戏了。在这个戏班子走后不久,便发生了“镶牙左”失踪事件。后来有人猜测“镶牙左”可能一时迷了心窍,跟那戏班子的女角跑了,但谁也没见到。
这件在当地曾轰动一时的事渐渐被人们淡忘了。多年后,有人说在天津看过一个极像“镶牙左”的人,看上去衣着平常,在一个戏班子里跑龙套,仔细分辨又有些不同,那神情举止间仿佛阅尽了世间的沧桑。当然,那人没有看见那女角;又有人说,在济南见过“镶牙左”和那个女角很幸福的走在大街上,喊他的名字没有搭腔,很快那人与那女子就消失在人群中。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