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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能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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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能的教训》中国当代作家李东辉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逞能的教训

人常常因为浅薄的想法,而犯一些低级的错误。为此而付出的代价,也是一种哑巴吃黄连式的苦头。

在我的记忆中,第一次吃这种苦头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我的老叔跟邻居借了一辆老笨的自行车,到县城给患哮喘的爷爷抓药,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没等我说话,母亲先就以天冷出面阻拦,然而,那个土里土气的小县城对我这个六七岁的孩子太富有诱惑力了。于是,悄悄溜了出来,欢快地坐到了老叔的后车架上。

可是,没等我高兴多久,逼人的寒气就让我的牙齿打起架来,而后是鼻头,耳尖,刀割一样的疼,渐渐的,就麻木无知了。

到县城里的路,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自行车终于在县城药店的门前停了下来。老叔下了车,他问我冷不冷?现在想想,老叔这话问的特损,至少有点不通情理。虽说他大我十几岁,也不至于连冷不冷都不知道吧!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希望我的回答是“不冷。”这样他既表示了对我的关心,又为让我帮他看车,从而为省去几分钱的存车费找到了理由。

当然,这些都是我现在的推断,当时我昧着良心说不冷,想法很简单。如果我说冷,就显得不够勇敢,就得不到老叔的夸奖。想要这夸奖,就得说不冷。其实这样的回答还是很愚蠢的。至少不够聪明。如果现在让我回答类似的问题,我会这样说:“是很冷,但是我不怕。”

老叔拿了药,从药店里出来时,我已体似筛糠。他见我冻成了那副德行,也有些于心不忍了,就用建议商量的口气对我说:“要不,咱到药店里暖和暖和再走。”大概是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礼遇,我竟被这建议商量的口吻感动得想哭(也许是因为冻的)。想我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哪有人会把你当回事,而老叔居然用“要不咱”这样的字眼。这不是平等又是什么?平等真是一顶魅力无穷的花环,它竟让我忘了自己是吃几碗干饭的了。我怎么也想不通,快要冻僵的我,竟然还会笑着对老叔说:“没事儿,别看我的腿哆嗦,那是我骗你玩儿呢!”更让我想不到的是,老叔竟也信了。他冲我笑了一声说:“好小子,够劲儿,咱回家!”

从家里溜出来的时候,原是做好了回家挨揍的准备。然而,一进家门,没等母亲抄起笤帚疙瘩,我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母亲边用她的怀抱为我温脚,边恨恨地说:“活该,是你自己愿意,怪不得他人。”现在想想母亲的话虽不中听,却是对的。有一些苦头是自己愿意吃的,怪不得别人。假如在路上,我感到冷时,说出自己的后悔,假如不为那虚妄的平等,那苦头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那次挨冻的经历导致的直接后果有两个。其一:我的脚生了一冬的冻疮,直到现在,每逢冬天来临,我的脚总会有几天会极不舒服;其二:我对老叔从此产生了信任危机。直到现在听他说话,我都加倍警觉,惟恐再遭愚弄。我不认为这是对长辈的不敬,因为一个人的某些浅薄虚妄甚至愚蠢的念头,不是天生就有的,他是后天教化而生的恶之花,是被引诱而泛起的肥皂泡。

还以这种瞎逞能为例,从我挨冻的那个年龄就听过这样一句话:“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男人流血不流泪。”我敢打赌,这些铿锵有力的豪言壮语,决不是出于一个行将冻饿而死的人之口。试想,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站在寒风凛冽的旷野上,瑟缩着身子,冲着天空叫喊着:“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会是一副怎样的滑稽情景。也许有人说这是一个气节问题。就算你说得对,我也敢跟你打赌,并且跟王小波一样敢跟你赌十块钱,说这话的人决不是出自位卑言轻者之口。至于是谁说的,我无从考证,反正他身上不冷,肚子不饿。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唐山发生了大地震,那年我十四岁。虽说我家在冀中,距唐山有几百里,却也有四、五级的震级强度,最初的惊慌之后,在学校老师、大队干部以及高音喇叭的教育激励下,心中被一股豪迈的激情鼓噪的热血沸腾了。“自力更生,重建家园,战天斗地,不怕牺牲。”“伟大的中国人民不要外国的帮助,让帝国主义的别有用心的同情心见鬼去吧,中国人民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年少的我,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竟然后悔自己没生在唐山。我好羡慕那里的同龄人,是大地震给了他们一个表现中国人“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机会。

四年后,我上了大学,班里有唐山籍的同学,说起那次大地震,我跟他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不想这位温和的老兄,竟咬牙切齿地对我喊到:“你他妈的放屁,你还羡慕我们,我家六口人死了五口,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我羞愧地低下了头,过了好半天,他才平静了一些,然而,眼里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他尽量平和地告诉我:“你知道那时我恨什么吗?”我摇摇头。他说:“我最恨学校老师分发给我们慰问信了,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信,都写了些什么呀,什么精神啦,什么骨气啦,真恶心人,都是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应该在给你精神鼓励的同时,还应该给你们一些实实在在的资助。”我小声说出了自己粗浅的想法,同学没有说话。许久,他自言自语道:“其实外国人也不见得有那么多险恶用心,联合国不是还有救济署吗,还有红十字会组织。我们真的没必要逞能,非要打肿了脸充胖子不可。”

话说到这份上,有必要对气节问题加以商榷,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气节是一个分量很重的名词,弄不好一棍子打在头上,着实令人消受不起。因为人的脑袋不是花岗岩做的。我以为气节如同其他的人格要素一样,大凡一个精神心理健全的人,总是会有的,实在没有过分的强化、凸显他的必要。说到一个民族气节的问题,也是伴随着一个民族的文明进程变化发展而自然形成,并不断得以完善的。我们这个民族是一个很讲究气节的民族,许多人就是栽在这两个字上,一棍子打下来说你丧失了民族气节,你这辈子就完了。缺乏理性的道德批判,许多原本很庄严的精神信念极容易变成灭绝人性的棍棒。正是出于这个余悸,才想给自己做点辩护,留一点后路。我在此文中只想说明一件事,就是本文开头的那句话:“我们常常因为某些浅薄的想法而犯一些低级的错误……”。实在无意也不敢拿气节问题说事。

顺便说一句,中国是一个很讲气节的民族。但是八年抗战,却出了成千上万的汉奸,不知波兰民族是否也是一个很注重气节教育的民族,反正在二战期间,波兰既没有法国维希政府式的伪政权,也没有挪威吉斯林式的叛徒,更没有立陶宛,乌克兰式的与德国纳粹狼狈为奸的伪军。 [1]

作者简介

李东辉,男,1962年生。1984年大学毕业后不久因病导致双目失明。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