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伍·公冶長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論語
《論語》以一個人物,即孔子為中心描繪各種人物形象,這在中國古代典籍中是個首創。這些人物來自十分廣泛的社會階層,包括執政者、貴族、各種等級的官吏、軍隊首領、學者、隱士等。書中寫得最多的是同孔子關係最密切的弟子。
目錄
- 1 伍 公冶長篇
- 2 原文
- 3 注釋
- 4 譯文
- 5 原文
- 6 注釋
- 7 譯文
- 8 原文
- 9 注釋
- 10 譯文
- 11 原文
- 12 注釋
- 13 譯文
- 14 原文
- 15 注釋
- 16 譯文
- 17 原文
- 18 注釋
- 19 譯文
- 20 原文
- 21 注釋
- 22 譯文
- 23 原文
- 24 注釋
- 25 原文
- 26 注釋
- 27 譯文
- 28 原文
- 29 注釋
- 30 譯文
- 31 原文
- 32 注釋
- 33 譯文
- 34 原文
- 35 注釋
- 36 譯文
- 37 原文
- 38 注釋
- 39 譯文
- 40 原文
- 41 注釋
- 42 譯文
- 43 原文
- 44 注釋
- 45 譯文
- 46 原文
- 47 注釋
- 48 譯文
- 49 原文
- 50 注釋
- 51 譯文
- 52 原文
- 53 注釋
- 54 譯文
- 55 原文
- 56 注釋
- 57 譯文
- 58 原文
- 59 注釋
- 60 譯文
- 61 孔子
- 62 參考來源
伍 公冶長篇
這一篇共26章,主要記錄的是孔子對眾弟子以及對當世的着名人物和古人的評論。本篇集中體現了孔子臧否人物的標準和思想。
原文
子謂公冶長[1]:「可妻也[2]。雖在縲紲之中[3],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4]。
子謂南容[5]:「邦有道,不廢[6];邦無道,免於刑戮[7]。」以其兄之子妻之。
子謂子賤[8]:「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注釋
[1]公冶長:姓公冶,名長,字子芝。魯國人,孔子弟子。[2]妻(qì):這裡作動詞,把女兒嫁給他。[3]縲紲(léi xiè):捆綁犯人用的黑色長繩。這裡指代監獄。[4]子:指自己的女兒。[5]南容:姓南官,名適(kuò),一作「括」,又名韜(tāo),字子容。魯國孟僖子之子,孟懿子之兄,本名仲孫閱,因居於南宮,以之為姓。諡號敬叔,故也稱南宮敬叔。孔子弟子。[6]邦有道:指社會秩序好,政治清明,國家太平興盛。廢:廢置不用。[7]刑戮:戮,殺。刑戮,泛指受刑罰,受懲治。[8]子賤:姓宓(fú),名不齊,字子賤,魯國人。孔子的弟子。
譯文
孔子評論公冶長說:「可以把女兒嫁給他,他雖然被關在牢獄裡,但這並不是他的罪過呀。」於是,孔子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
孔子評論南容說:「國家有道時,他有官做;國家無道時,他也可以免去刑戮。」於是把自己的侄女嫁給了他。
孔子評論子賤說:「這個人真是個君子呀。如果魯國沒有君子的話,他是從哪裡學到這種品德的呢?」
聖人的智慧
以上三章講的是孔子眼中的弟子們。孔子認為公冶長是君子,即使他被囚禁在監獄裡,孔子仍然堅持把女兒嫁給他。南容在國家政治清明的時候,可以做個好官;遭逢亂世的時候,他也會免受刑戮。孔子就做主把自己哥哥的女兒嫁給他。孔子由衷地稱讚宓不齊:「真是個君子啊!」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孔子最重視的是弟子們的德行。怎樣選擇自己的另一半?孔子的智慧或許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示。孔子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坐過牢的公冶長,並做主把哥哥的女兒嫁給了魯國的貴族南宮氏。這兩個人雖然地位身份都有不小的差異,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他們都有很好道德修養。孔子認為這樣的男人,才是女子可以託付終身的。今天的世界可以說是物慾橫流,大家看中的是財產、地位、相貌,個人最該被重視的品德早被扔進了太平洋。於是,離婚、婚外戀等層出不窮,婚姻真成了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圍城。達·芬奇說得好:「人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就會把自己放在禽獸的位置。」孔子的智慧告訴我們:幸福是有道德保障的幸福。
原文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1]?」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2]。」
注釋
[1]何如:怎麼樣。[2]瑚璉:古代祭祀時盛糧食用的一種貴重的器具,竹製,上面用玉裝飾,很華美。夏代稱「瑚」,殷代稱「璉」。孔子用「瑚璉」比喻子貢確是有用之才,但離君子不器的最高標準尚有一段的距離。
譯文
子貢問孔子:「我這個人怎麼樣?」孔子說:「你呀,好比一個器具。」子貢又問:「是什麼器具呢?」孔子說:「是瑚璉。」
聖人的智慧
前文講過孔子說「君子不器」,那麼孔子在這裡為什麼說子貢是「器」呢?很久以來,此句多被解釋為,君子不能拘於一才一藝,而是要多才多藝,這種解釋與現代人沉淪於物質世界的實情特別符合。其實,仔細一想就知道,無論如何多才多藝,都是有限度的,都還處於「器」的層次,無非是大小、多少而已。那麼何謂「不器」呢?說「不器」必須先說「道」。《論語》中雖然沒有記錄孔子說「道」是什麼,但是卻可以證明「道」在孔子心目中崇高的地位,「朝聞道,夕死可矣」。孔子又說君子應該「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君子應該如何求「道」呢?孔子說「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可見孔子認為君子做事的目的不在於事,而在乎道!君子求道是為了什麼目的呢?為了「君子不器」。君子求道為了提高自身的道德修養,提高了道德修養則要以自身的修養去儘可能地影響他人、歸正人心,也就是所謂「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試問君子通過自身的道德修養歸正人心使得家族興旺、國家富裕、天下太平、人心向善是才學或者是技能的作用可以比擬的嗎?當然不是,只有道德的力量才能達到這樣的目的,所謂「不器」也。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所謂「君子不器」可能有些類似於「佛光普照,禮義圓明」的境界吧。孔子說子貢是瑚璉,看樣子當時的子貢在孔子眼中雖然有才能但是還沒有達到「不器」的境界啊!
戰國時期,韓國有一集大成的思想家——韓非子。他的文章,得到了秦王嬴政的賞識,成為享譽諸國的名人。然而,韓非子小時候,並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孩子,而是一個患有口吃的孩子。同時代的荀子,本是儒家的別派傳人,但後來他打破門戶之見,對各家學派的思想精華兼收並蓄,其中也包括法家思想中的積極因素——法制思想。韓非子從小就喜愛刑名之學,因此決定拜荀子為師。此時已經很有名的荀子沒有因為韓非子的先天不足而歧視他,而是收他為門徒,對他諄諄教導,使他揚長避短,最終成為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思想家。韓非子的文章,思想性強,見識不凡,而且充滿感情色彩,文辭華美。後來贏政讀到了韓非子的文章,叫絕不迭,見面之後,才知他能寫而不能口辯。荀子的因材施教,成就了韓非子的功業,也成就了一代教育的典範。
原文
或曰[1]:「雍也仁而不佞[2]。」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給[3],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子使漆雕開仕[4]。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
注釋
[1]或:代詞,有的人。[2]雍:姓冉,名雍,字仲弓。魯國人。孔子弟子。佞:花言巧語,油嘴滑舌。[3]御:抵禦,抵抗。這裡指辯駁,與別人頂嘴。口給:指語言敏捷,嘴快,說話多。[4]漆雕開:姓漆雕名開,字子開,一說字子若,生於公元前540年,孔子的門徒。
譯文
有人說:「冉雍這個人有仁德但不善辯。」孔子說:「何必要能言善辯呢?靠伶牙俐齒和人辯論,常常招致別人的討厭,我不知道冉雍是不是做到仁,但何必要能言善辯呢?」
孔子讓漆雕開去做官。漆雕開回答說:「我對做官這件事還沒有信心。」孔子聽了很高興。
聖人的智慧
孔子主張言行一致,而判定一個人是否有仁德,與其語言相比,孔子更看中其行為,所以孔子認為能言善辯不但是不必要的,甚至是對培養一個人的仁德有負面作用的。一個人的仁德固然不能只看一個人的言論,但是對於一個有仁德的人來說,能言善辯應該不是一個缺點,而是一個優點。因為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往往也是一個善於與人溝通的人。善於與人交流的人,在今天的信息社會裡,這樣的特長尤其可貴。一個人不善於表達,他就是「茶壺裡煮餃子」,「有貨倒不出」,也算是他的一個缺點。有仁德的人不但不會因為能言善辯而變得不仁德,或許還能使他一個人的仁德成為更多人的仁德。相反,如果有仁德的人都笨嘴拙腮,不仁德的人都能言善辯,那將會是怎樣可怕的情景啊。
孔子的學術,可以歸結為做官的學問,所以有「學而優則仕」的說法,孔子培養學生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能讓他們學成之後安邦治國,用今天的話來說,也可以說是教學生怎樣管理,怎樣做人。孔子既然推薦學生漆雕開去做官,說明在孔子看來,這個學生已經可以做官了,也就是已經具備了做官的能力。這時候這位學生卻意外地拒絕去當官,說自己的學業還沒有掌握好。這是與一般學生都盼望老師高抬貴手允許學生早點畢業相反的,因此孔子讚揚這位學生,也許是覺得他對學業的要求比老師要求的還要高吧。這樣的觀點儘管有其精益求精的積極的一面,但也有非常不好的消極的一面,就是讓中國人趨向保守,缺乏自信,缺少挑戰精神,缺乏開拓創新的精神。遺憾的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此類讚揚「少年老成」的消極思想很多,個人覺得是一種嚴重的精神缺陷。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一個人真正施政的能力,是要通過實踐來提高的,而不是靠一味地坐在教師身邊跟老師學習理論知識。
原文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1]。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2]。」
注釋
[1]桴(fú):用竹和木編成水上交通工具,大的叫「筏」,小的叫「桴」。[2]材:通「哉」。語氣助詞。
譯文
孔子說:「如果我的主張行不通,我就乘上木筏子到海外去。能跟從我的大概只有仲由吧!」子路聽到這話很高興。孔子說:「仲由啊,好勇超過了我,其他沒有什麼可取的。」
原文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1],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2],百乘之家[3],可使為之宰也[4],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5],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注釋
[1]治其賦:古代以田賦地稅出兵役,故稱兵為賦。治其賦,指管理軍事政治、國家大事的意思。[2]千室之邑:邑,可分為「公邑」和「采邑」。公邑,是直轄於諸侯的領地;采邑,是由諸侯分封給大夫的領地。千室之邑,指的是具有一千戶人家的城邑,當是公邑。[3]家:指的是卿、大夫的采地食邑。[4]宰:當時官吏的通稱。[5]赤:姓公西,名赤,字子華,魯國人。孔子的弟子。束帶:這裡指穿好朝服去上朝。
譯文
孟武伯問孔子:「子路做到了仁吧?」孔子說:「我不知道。」孟武伯又問。孔子說:「仲由嘛,在擁有一千輛兵車的國家裡,可以讓他管理軍事,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做到了仁。」孟武伯又問:「冉
求這個人怎麼樣?」孔子說:「冉求這個人,可以讓他在一個有千戶人家的公邑或有一百輛兵車的采邑里當總管,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做到了仁。」孟武伯又問:「公西赤又怎麼樣呢?」孔子說:「公西赤嘛,可以讓他穿着禮服,站在朝廷上,接待貴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做到了仁。」
聖人的智慧
孔子在「仁」的使用上極為慎重,從他對三個弟子的評價就可見一斑。孔子雖然未許弟子以「仁」,但仍稱讚了三人的才能。子路忠勇有將帥之才;冉有多才多藝,有從政之才;公西赤精通禮儀,有廟堂之才。儘管都是自己所喜愛的學生,然而孔子的評價卻是不偏不倚,符合實際的。孔門師生彼此間深深的理解,今天仍使我們感動。
原文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1]?」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注釋
[1]孰:誰。愈:勝過,更好。
譯文
孔子對子貢說:「你和顏回兩個相比,誰更好一些呢?」子貢回答說:「我怎麼敢和顏回相比呢?顏回他聽到一件事就可以推知十件事;我呢,知道一件事,只能推知兩件事。」孔子說:「是不如他呀,我同意你說的,是不如他。」
聖人的智慧
子貢是孔門最優秀的弟子之一,尤其在政治和外交上子貢有着非凡的智慧和才能。可是孔子怎麼看待自己這位學生呢?孔子認為子貢是有用之才,但離「君子不器」的理想境界尚有差距。子貢雖然很出色,但仍然不能和自己最好的弟子顏回相提並論。子貢希望別人不要強求自己,自己也不願強求別人。孔子認為這只是子貢的一廂情願,實際上是做不到的。
人生處處都躲不開競爭和比較,正確地估價自己,找准自己的位置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莊子·逍遙遊》里的大鵬和蓬間雀一樣,各有各適宜的地方,自得逍遙。《老子》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子貢無疑是極有自知之明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最佳的才能區,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裡方能盡情地施展才華。何苦以己之短比人之長呢?像子貢那樣承認自己的不足,像孔子那樣欣賞別人的長處,才是君子所應具有的胸襟。
原文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1]。於予與何誅[2]?」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3]。」子曰:「棖也欲[4],焉得剛?」
注釋
[1]杇(wū):通「圬」。本指用灰泥抹牆的工具,這裡用作動詞,粉刷牆壁。[2]誅:譴責、責備。[3]申棖:姓申,名棖,字周。魯國人,孔子弟子。[4]欲:欲望。
譯文
宰予白天睡覺。孔子說:「腐朽的木頭無法雕刻,糞土壘的牆壁無法粉刷。對於宰予這個人,責備還有什麼用呢?」孔子說:「起初我對於人,是聽了他說的話便相信了他的行為;現在我對於人,聽了他講的話還要觀察他的行為。在宰予這裡我改變了觀察人的方法。」
孔子說:「我沒有見過剛強的人。」有人回答說:「申棖就是剛強的。」孔子說:「申棖這個人慾望太多,怎麼能剛強呢?」
聖人的智慧
這兩章主要集中了孔子對弟子的一些批評。孔子一生特別討厭花言巧語搬弄是非的人。孔子對弟子一向很寬容,然而宰予在白天學習的時間打瞌睡,這讓孔子很生氣,才說出了朽木不可雕也的氣話。弟子申棖被人認為是剛者,孔子卻說,申棖也有欲望,怎麼會是剛者呢?在孔子心目中,無欲者方能剛。
嚴師出高徒,就是那個白天上課打盹的宰予也是孔門七十二賢人之一。孔子曾稱讚他:「言語,宰我,子貢。」可見,在外交應答上宰我確實是出類拔萃的人才。這些都是和孔子的嚴格督導分不開的。我們長盛不衰的乒乓球隊就是嚴格訓練的典範。每一個技術動作都必須反覆練習,直到完全達到實戰的要求。曾經的動盪年代,幾乎使傳統文化的血脈中斷。20世紀70年代末高校恢復招生以後,很多年事已高的老先生為了培養研究生,甚至出現了用拐杖敲打學生的事情。在老一輩專家的督促下,一批學有專攻、成績斐然的學者很快成長起來了。
原文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1]。」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2]。」
注釋
[1]加:強加。[2]爾:你。
譯文
子貢說:「我不願別人強加於我的事,我也不願強加在別人身上。」孔子說:「賜呀,這就不是你所能做到的了。」
聖人的智慧
子貢的這話得和阿克頓勳爵在《箴言錄》中的名言:「自由的本義:自我駕馭。自由的反面:駕馭他人」,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句話可以說是中國自由主義最早的箴言,但是對於不理解之人來說,子貢和阿克頓的話都有如禪門棒喝。它可以警醒世人對自由主義要義的深刻領悟,有益於世人打開昏聵的戶牗,洞見清新的生命。這類樸素而又洞察自由主義內核的箴言,是比勘世界的一把價值尺度,是理解複雜世界的一把秘匙。子貢這句話,在中國原典中,最具自由主義精神。在自由主義的要義中,特別是在消極自由的要義中,在什麼範圍或多大程度上不受行政或其他強力干預,一直是自由主義者關心的問題。伯林的價值多元論認為,世界上存在着兩種觀念:「一種觀念認為自然的事實是彼此調和且允許作決定論解釋的,另一種觀念則認為人類生活的明顯特徵,包括價值,是彼此不調和的,且主要是自由選擇的結果。」
孔子所論,並不影響子貢的先知性。包括阿克頓在內的「異邦新聲」不斷播揚於本土之際,有理由認定先知端木賜追求的自由境界,也正在慢慢的生成之中。端木先生或者非所及,我輩其不可及乎?於是,在日常生活中,在讀書求道中,在認識對象世界中,在各類經驗實踐中,「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便具有了自由主義箴言的意義。
原文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1],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2],不可得而聞也。」
注釋
[1]文章:指禮樂制度和詩書文獻中的學問。[2]性:人的自然本性。天道:天命,指人類和自然的禍福吉凶關係。
譯文
子貢說:「老師講授的禮、樂、詩、書的知識,依靠耳聞是能夠學到的;老師講授的人性和天道的理論,依靠耳聞是不能夠學到的。」
聖人的智慧
細讀《論語》一書,「性」字的確僅出現了兩次,但「天」、「命」、「天道」、「天命」等具有超越意義的詞彙卻多次出現,呈現了豐富的內涵;更重要的,整部《論語》孔子言「仁」多達七十九處。對於「孔子不言性命及天道」的說法,我們也一樣應持保留的態度。如此的態度,有助於我們考慮其他解釋的可能性。事實上,若客觀地來審視「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這句話,聰明的子貢曾經嘆息:「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但這性與天道之說是子貢未曾聞,並不是孔子未曾言。孔子是因材施教的人,對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會做生意的子貢何須對他談性與天道呢!若從朱熹說,謂此處之「命」為「天命」,則郭氏之說或可通。另外,朱子於《集注》中注「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句時,則引述程頤之言曰:「此子貢聞夫子之至論而嘆美之言也。蓋聖門教不躐等,子貢至是始得聞之,而嘆其美也。」
原文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1]。
注釋
[1]有:通「又」,再,又。
譯文
子路在聽到一條道理但沒有能親自實行的時候,唯恐又聽到新的道理。
聖人的智慧
子路是孔子十分喜歡的弟子,他那耿直忠烈的性格在溫文爾雅的孔門中顯得很突出。孔子和弟子們開了個玩笑:如果我的主張不能行於世,我將乘着小竹筏去海外隱居,跟隨我的怕只有仲由吧?子路聽了老師的讚賞,非常高興。孔子又適時敲打了一下弟子,子路啊,你就是好鬥尚武比我強了,別的地方可不足取啊。子路是個勇於行動的人,他聽到一個道理一定要付諸行動,如果做不好,唯恐再聽到什麼新的道理。
孔子教育的藝術在子路身上充分展現出來了。子路對孔子忠心耿耿,一直追隨在身邊。孔子說將來我漂泊到海外,怕只有子路跟着我,是對子路忠心的肯定和讚賞。當子路聽到後有點飄飄然的時候,孔子又告訴他,你只有忠勇比我強點,別的你還不行啊。好的老師總是善于欣賞和肯定學生的優點,鼓勵他們繼續努力。當學生有些自矜和驕傲的時候,老師又不忘及時潑盆冷水,讓他發熱的腦子清醒過來。正是在這樣一邊勉勵一邊提醒的教導下,學生才會始終保持正確的成長方向。
原文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1]?」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注釋
[1]孔文子:衛國的執政上卿,姓孔,名圉,字仲叔。「文」,諡號。孔子同時人。
譯文
子貢問道:「憑什麼給孔文子一個『文』的諡號呢?」孔子說:「他勤勉而好學,不以向比他地位卑下的人請教為恥,所以給他諡號叫『文』。」
聖人的智慧
「敏而好學,不恥下問。」說的是對待學習應有的態度,雖然言淺,意義卻極其深刻。不僅僅是在學習中;在生活上,為人處世上「不恥下問」都是起着決定性的作用。波蘭有句諺語說的也是「常問路的人才不會迷失方向」。然而其中的「路」卻也意義不乏。「路」不僅僅是腳下的路,更是生活上的「路」,學習上的「路」,事業上的「路」,以及最終的成功之「路」。有句俗話講:學無長幼,能者為師。有些人礙於面子,受到虛榮心的驅使,始終放不下尊卑的等級觀念,因而或自恃才高,或妄自菲薄,最終迷失了方向,或是永遠徘徊於來去之間。如此行路,當然不可能成功地達到終點。所以必要時,不妨放下自己那顆炙熱的虛榮心,以平等平常的心態問問身邊的同路人,也許,就是那微不足道的一問便可以改變自己一生的命運和業力。也許,生活中的「路人」正是因為比比皆是,所以才往往被人忽視,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何不細心尋找和問候「路人」呢?既然能放下虛榮心,又何愁得不到路人的指引呢?「路不行不到,事不為不成」,只要經常不恥下問於「路人」,那麼成功之時必定也就指日可待!
原文
子謂子產[1]:「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2],久而敬之。」
子曰:「臧文仲居蔡[3],山節藻梲[4],何如其知也?」
注釋
[1]子產:春秋時鄭國人,姓公孫,名僑,字子產。他是鄭穆公的孫子,擔任過鄭國的正卿(相當於宰相)。他在鄭簡公、定公時外合諸侯,內定邦國,深得百姓的愛戴。[2]晏平仲:姓晏,名嬰,字仲。齊國大夫,歷仕齊靈公、莊公、景公三朝,曾出任宰相,是春秋時着名的政治家。[3]臧文仲:魯國的大夫,姓臧孫,名辰,字仲。死後諡號號「文」。曾被孔子批評為「不仁」「不智」。蔡:大龜。古時蔡國盛產烏龜,故稱。[4]山節藻梲:節:是房柱子頭上的斗拱,山節,是把斗拱雕成山的形狀。藻稅:是把短柱上畫上花草圖案。
譯文
孔子評論子產說:「他有君子的四種道德:他自已行為莊重,他侍奉君主恭敬,他教養百姓有恩惠,他役使百姓有法度。」
孔子說:「晏平仲善於與人交朋友,相識越久,別人越發尊敬他。」
孔子說:「臧文仲藏了一隻大龜,藏龜的屋子斗拱雕成山的形狀,短柱上畫以水草花紋,他這個人怎麼能算是有智慧呢?」
聖人的智慧
孔子評價子產的話應該是孔子三十歲辦學時,得知子產去世的消息後講給弟子們聽的。子產的政治才能突出表現在奉行寬嚴相調、剛柔相濟的原則,用儒家的觀點來說,子產有中庸之道。而孔子眼中的晏嬰交友也是有分寸的,不是所有人都可做朋友,而是那些有賢才、有志向者才能成為他的朋友,對待這些朋友,晏嬰可謂仁至義盡,所以他的朋友對他十分尊敬。由於人的性格特點不同,興趣愛好不同,生活習性不同,為人處世方式不同,故交友標準不一。即使是同一個人,由於涉世角度的變化,交友的標準也不一樣。晏嬰因越石父是個賢才,故交之;又因御侍聞過即改,有誠實品德,故交之。由此可知,擇友標準因個人性格而定,又因人無完人,故對待自己的朋友,絕不能求全責備。
孔子是一個主張生活儉樸的人,特別是對執政者來說,要「節用而愛人」,「禮,與其奢也,寧儉。」臧文仲身為魯國大夫,家室富有自不必說,但他還是一個十分迷信的人,畜養大龜彰顯靈氣,以求上天保佑。所以孔子對臧文仲的奢侈和刻意迷信是持反對態度的,並批評他是一個缺少智慧修養的人。在現實生活中,迷信之風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其中不乏政府官員,需要引起人們的高度重視。孔子雖然也信命,但他贊同鄭國子產「天道遠,人道邇」的觀點,而且從整部《論語》中我們發現孔子還是主張事在人為的,故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世人評議。所以作為一個領導,應該把主要精力放在如何幹事創業上,否則「獲罪於天,無所禱也」,此天乃人民大眾也。人類的發展,文明的進步,靠的就是這樣一群敢於創新進取的人,他們的成功帶來的不僅僅是自身的榮譽,同時還有對大眾的貢獻。
原文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1]。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也?」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弒齊君[2],陳文子有馬十乘[3],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4]。至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注釋
[1]令尹子文:令尹,楚國的執政官,相當於宰相。子文,姓斗,名彀於菟,楚國春秋時期的着名賢相。早孔子一百多年。已:完,畢。這裡指免職。[2]崔子:指崔杼,齊國大夫。曾經殺害了齊莊公。[3]陳文子:齊國的大夫,名須無。崔杼殺齊莊公時,陳文子離開了齊國,兩年後,又回到了齊國。[4]違:離開,離別。
譯文
子張問孔子說:「令尹子文幾次做楚國宰相,沒有顯出高興的樣子,幾次被免職,也沒有顯出怨恨的樣子。(他每一次被免職)一定把自己的一切政事全部告訴給來接任的新宰相。你看這個人怎麼樣?」孔子說:「可算得上是忠了。」子張問:「算得上仁了嗎?」孔子說:「不知道。這怎麼能算得上仁呢?」子張又問:「崔杼殺了他的君主齊莊公,陳文子家有四十匹馬,都捨棄不要了,離開了齊國,到了另一個國家,他說,這裡的執政者也和我們齊國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就離開了。到了另一個國家,又說,這裡的執政者也和我們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又離開了。這個人你看怎麼樣?」孔子說:「可算得上清高了。」子張說:「可算得上是仁了嗎?」孔子說:「不知道。這怎麼能算得上仁呢?」
聖人的智慧
子文和陳文子都是孔子以前的賢人,孔子還是不輕易許其為「仁」。令尹子文多次出任令尹、多次被黜罷官都沒有露出喜悅和不滿的情緒,而是認認真真把自己的工作交代給繼任者。孔子稱許他忠於職守。陳文子在崔杼殺齊莊公以後,捨棄了自己的四十匹馬不要,逃往他國。每到一國,先看其執政者。他經常感慨地嘆息:「這裡的執政者真像崔杼啊。」便馬上離開該國。孔子認為陳文子的品質清白正直,不屑與亂臣賊子為伍。在孔子心目中,「仁」不是某種具體的道德品質,而是所有道德品質的總和,是為人道德修養的最高境界。
清白正直和忠於職守是今天為政者應該具備的重要的品質。「清」從先秦開始就是士大夫十分推崇的品德。伯夷不吃周粟,被孟子稱為「聖之清者也」,是說他是清白正直的聖人。東漢以後,士大夫中有了「清流」和「濁流」的嚴格區分。北宋周敦頤的《愛蓮說》也歌頌了蓮花「出污泥而不染」的清白品質。「清潔如水,堅穩如石」是國學大師啟功先生的座右銘。人生短短不過百年,猶如雷電之劃空,白駒之過隙,何不活出個好人格給後人看呢?
原文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1]。子聞之曰:「再,斯可也。」
子曰:「寧武子[2],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3]。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注釋
[1]季文子:魯國的大夫,姓季孫,名行父。「文」是諡號。歷仕魯文公、魯宣公,在魯成公、魯襄公時擔任正卿。早孔子約一百年。其為人世故,非常謹慎,每臨大事總是為自己的利益計較思量很多,所以孔子說了以上的話。[2]寧武子:衛國人,莊公之子,文公、成公時的大夫。姓寧,名俞。「武」,是他死後的諡號。[3]愚:這裡指裝傻。
譯文
季文子每做一件事都要考慮多次。孔子聽到了,說:「考慮兩次也就行了。」
孔子說:「寧武子這個人,當國家有道時,他就顯得聰明,當國家無道時,他就裝傻。他的那種聰明別人可以做得到,他的那種裝傻別人就做不到了。」
聖人的智慧
這是孔子對於當時人和稍早一些人的評價。季文子是魯國的先賢,然而孔子對他還是略有微詞:做事情所貴在於速決,季孫行父為利害再三計較,難免有為自己考慮太多的自私行為。對於寧武子,孔子認為他很會在亂世中生存,國家政治安定則出來貢獻才智,國家政治混亂則裝傻躲起來。孔子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理想主義者,他並不認同寧俞的裝傻行為,故而自嘲:「其愚不可及也。」
處世有很多智慧,古人留給我們許多可以借鑑的東西。季孫行父的「三思」就值得我們學習。今天是信息爆炸的時代,許多決策都要在瞬間中做出。「三思」還有必要嗎?會不會導致我們貽誤時機呢?其實,每一個重大的決策都是反覆思考的過程。草率和魯莽只會帶來不必要的損失。寧武子能夠根據環境的變化來調整自己的處世態度,這體現了他對時局的觀察能力和應變能力。我們稱讚理想主義精神,然而具備相當的應變能力也是極為重要的。這個社會是不會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的,有時我們得學會如何去適應它。
原文
子在陳曰[1]:「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2],斐然成章[3],不知所以裁之[4]。」
注釋
[1]陳:春秋時古國,其地約在今河南省東部、安徽省北部一帶,故都在宛丘。春秋末年,陳國被楚國所滅。[2]吾黨:指孔子的故鄉魯國。狂簡:指行為粗略,簡單化,不夠高明。[3]斐然:有文采的樣子,引申為文學、文章。[4]裁:節制、控制。這有指導的意思。
譯文
孔子在陳國說:「回去吧!回去吧!家鄉的學生有遠大志向,但行為粗率簡單;有文采但還不知道怎樣來節制自己。」
聖人的智慧
朱熹《論語集注》對本段的解釋為:「此孔子周流四方,道不行而思歸之嘆也。吾黨小子,指門人之在魯者。狂簡,志大而略於事也。斐,文貌。成章,言其文理成就,有可觀者。裁,割正也。夫子初心,欲行其道於天下,至是而知其終不用也。於是始欲成就後學,以傳道於來世。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以為狂士志意高遠,猶或可與進於道也。但恐其過中失正,而或陷於異端耳,故欲歸而裁之也。」孔子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一生育人成就斐然。由於孔子主張「有教無類」,且學問淵博,德高望重,故求學者接踵而至,且多數學業有成。但後學弟子遠不如最先入門者踏實,有恃才自傲之嫌,故孔子曾有言道:「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也常發現這樣的人,有了一點小才氣,或是有了一點小名聲,就目空一切,趾高氣揚,表面有一種霸氣,實則是小人得志,得意忘形。對待這樣的人,其才氣可用,但對於其傲氣,則應採取一定的方式予以控制,即「裁之」。
原文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1],怨是用希。」
注釋
[1]伯夷、叔齊:殷朝末年,小國孤竹的王子,孤竹君死後,兩人都不肯擔任國君,後來逃到周文王的屬地,適逢武王伐紂,兩人苦諫。武王滅商後,兩人逃到首陽山,採薇而食,最後餓死。
譯文
孔子說:「伯夷、叔齊兩個人不記人家過去的仇恨,(因此,別人對他們的)怨恨因此也就少了。」
聖人的智慧
人與人相處,剛開始接觸的時候,彼此間都比較客氣,互相禮讓。一旦熟悉起來了,就覺得禮貌顯得多餘,尊敬似乎太見外。久而久之,放肆無禮的事情就會發生,最後常常會導致些不愉快的事情。晏嬰則不是這樣,他始終保持着對人的禮貌和尊重,實際上也是保持着和他人的距離。古人制禮,還有個重要的作用,就是維繫人與人之間必要的距離。合適的距離,會讓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更容易更輕鬆。你可以忘記別人給你的好處,但很少有人能忘記別人對自己的傷害。三國時蜀國的名士任安很受時人推崇,諸葛亮問秦宓:「這人有什麼特長呢?」秦宓答道:「記住別人的好處,忘記別人的過錯。」足見,忘記別人的過錯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伯夷叔齊能不記舊怨,於是仇恨就減少了。寬恕是種美德,尤其是在有修養、高尚的人中間是不可或缺的。其實,我們常說,放過了別人,也就是放過了自己,何必要汲汲於此呢?
原文
子曰:「孰謂尾生高直[1]?或乞醯焉[2],乞諸其鄰而與之。」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3],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4],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注釋
[1]尾生高:姓尾生,名高。以直爽守信着稱。[2]醯(xī):醋。[3]左丘明:相傳為魯國太史,曾着《國語》、《左傳》。大約與孔子同時人。[4]匿:藏起來,躲起來。
譯文
孔子說:「誰說尾生高這個人直率?有人向他討點醋,他(不直說沒有,卻暗地)到他鄰居家裡討了點給人家。」
孔子說:「花言巧語,裝出好看的臉色,擺出逢迎的姿態,低三下四地過分恭敬,左丘明認為這種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把怨恨裝在心裡,表面上卻裝出友好的樣子,左丘明認為這種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
聖人的智慧
這主要是孔子對時人看法的一些批評。相傳尾生高和女子相約在橋下見面,女子爽約沒來,尾生卻守信不移,一直苦等。後來河水暴漲,尾生抱住柱子死守,終被淹死。這個被後世稱為守信直爽的尾生,孔子卻提出了異議。尾生沒有醋借人,卻不直說沒有,而是從鄰居家借來後再給人。孔子從這個細節看出了尾生直爽背後的一絲虛偽。巧言令色的小人是孔子一向討厭的,而心懷怨恨卻表面和人友善的虛偽行徑,也是孔子和左丘明都反感的。
我們習慣了從一個固定的角度去審視某些人和事物,於是,好人永遠是好人,壞人也像是臉上被貼上了罪惡的標籤一樣。孔子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尾生,也許會給我們些新啟示。其實事物是複雜的,具有多面性。就像多棱的水晶,每一個角度都是一個晶瑩剔透的世界。三國時魏國的大將于禁最號稱嚴整,然在樊城一戰兵敗後投降了關羽,這讓曹操臨死不解其惑:自己與于禁相知三十年,沒想到他會變節投降!還是蘇軾說得好:「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們有時需要走出山來看看,也許那時會看得更真切。
原文
顏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而志[1]?」子路曰:「願車馬衣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2]。」顏淵曰:「願無伐善[3],無施勞。」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注釋
[1]盍:何不[2]裘:皮衣。敝:破。[3]伐:誇耀,自誇。
譯文
顏淵、子路兩人侍立在孔子身邊。孔子說:「你們何不各自說說自己的志向?」子路說:「願意拿出自己的車馬、衣服、皮袍,同我的朋友共同使用,用壞了也不抱怨。」顏淵說:「我願意不誇耀自己的長處,不表白自己的功勞。」子路向孔子說:「願意聽聽您的志向。」孔子說:「(我的志向是)讓年老的安心,讓朋友們信任我,讓年輕的子弟們得到關懷。」
聖人的智慧
這章主要記錄了弟子們對老師的理解。子貢感慨:夫子一生很少談到人性、天命這些關於人生宇宙深奧的話題。這和孔子的思想有關,孔子更多關注的是在春秋末世的民生現實問題。從孔子的志向可以看出來:他希望老者能夠幸福地安度晚年;朋友們之間能互相信任其樂融融;年少的一代能夠在長輩們的關懷愛護下健康成長。師徒三人的對話,反映出三種不同境界。子路勇而好義,故修養只是達到求仁的境界;顏回好學,故能夠達到智者的境界;孔子則是達到了安仁的境界。這與前面的「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是統一的,意義十分深刻,它告訴人們一個道理,人的思想境界不同,志向也不同。雖然社會大力提倡人要樹立遠大理想,但是思想修養教育跟不上,理想就只能是空洞的大白話,沒有實際意義,相反還會讓人產生反感。文章到此可以說把「知」的重要性說得十分清楚明白了,一個人只有做到了「知」,才能了解自己和他人的優點與不足,並能夠做到揚長避短,不斷加強自我修養。但是面對當時世風日下的形勢,作者無奈地發出感嘆:人的修養太浮淺了。
人沒有境界,就像大海中迷失方向的孤舟,就是失去翅膀的飛鳥。境界有大小。子路的志向是豪傑們的意氣相投;顏回的志向展現的是為善者的博大胸懷;孔子的志向更加平實真摯:願天下人都平安幸福。三人的境界由低到高,我們可以清楚看出賢人和聖人的差異。今天,我們追求成功,沒有切實遠大的志向是不行的。走一步看一步那是混日子人的懶惰想法,真正想有所成就的人,必須早立志,立長志。好的志向就是你心中的那盞明燈,在你困難的時候,它能給你幾許溫暖,幾許勇氣,鼓勵你永不放棄。那句俗話說得好: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
原文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1]。」
注釋
[1]訟:責備,爭辯是非。
譯文
孔子說:「完了,我還沒有看見過能夠看到自己的錯誤而又能從內心責備自己的人。」
聖人的智慧
「自訟」是指開展自我思想鬥爭,在正確認識自己的基礎上,敢於暴露自己。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無論是真善美,還是假惡丑,都應該不加修飾地進行解剖,恰如魯迅所說的那樣:「時時刻刻解剖自己。」古往今來,人們往往能夠一眼看到別人的錯誤與缺點,卻看不到自己的錯誤。即使有人明知自己有錯,也因顧及面子或其他原因而拒絕承認錯誤,更談不上從內心去責備自己了。甚至有的人,自己犯了錯誤,不去認真檢討,反而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這種人是十足的偽君子。孔子說他沒有見過有自知之明、有錯即改的人。其實,在現實社會生活當中,我們見到的偽君子還少嗎?
原文
子曰:「十室之邑[1],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
注釋
[1]十室:十戶人家。這裡言其小,指人口很少的小村邑。
譯文
孔子說:「即使只有十戶人家的小村子,也一定有像我這樣講忠信的人,只是不如我那樣好學罷了。」
聖人的智慧
雨果曾說:「陸地上最廣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廣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廣闊的是男人的胸懷。」孔子虛懷若谷的精神真是讓我們感動:在只有十戶人的小村莊裡,就肯定有忠誠守信像我這樣的人,只是沒有我好學罷了。孔子自己認為和別人的差距僅僅在於自己更好學一點而已。其實在孔子還年輕的時候,他已經被稱做「聖人」了。孟僖子甚至在臨終前囑咐兩個兒子一定要拜孔子為師,學習禮儀。孔子也許就是「生而知之」那一類人吧,可是他總把自己看成普通人中的一員。這正是聖人的偉大之處。
一粒沙子有多大?它實在很小很小。如果一個人把自己看成一粒沙子呢?或許,他就能裝下整個世界。我們現在的確有太多可以沾沾自喜的東西:學會了一點別人不懂的技術,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學問,賺了一點點小錢……不知道這些是不是真的值得我們驕傲呢?把這些所謂「成就」放在人類發展的整個過程中,不知你會不會覺得很可笑呢?在茫茫的宇宙中,地球就是一粒塵埃。相對人類的古老歷史,我們只是匆匆一過客。多麼渺小的人啊!而那些偉大的人物,正是認識到自己渺小的一小撮人。牛頓說得好:「如果說我所見的比笛卡爾更遠一點的話,是因為我站在巨人肩上的緣故。」「我只是一個在海邊玩耍的孩子,有時發現了一個好看的貝殼,但是真理的大海,我始終沒有發現。」善哉斯言![1]
孔子
孔子(公元前551年9月28日-公元前479年4月11日),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魯國陬邑(今山東曲阜)人,祖籍宋國(今河南),中國古代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創始人。孔子開創私人講學之風,倡導仁義禮智信。有弟子三千,其中賢人七十二。曾帶領部分弟子周遊列國十三年,晚年修訂六經(《詩》《書》《禮》《樂》《易》《春秋》)。去世後,其弟子及再傳弟子把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語錄和思想記錄下來,整理編成《論語》。該書被奉為儒家經典。[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