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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的日(杜华赋)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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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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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的日》中国当代作家杜华赋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种地的日

我的老家地处浅丘陵地区,人多地广,田地肥沃,是一个“百万人口”的农业大县。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在县中学高中毕业,因为没有恢复高考,我只能回乡务农,和土地打交道。

我喜欢爬格子,梦想将来当作家。在回乡那些日子里,因为我是农民,必须下地干活,真真实实在田地里“爬”。但我满脑子装的都是小说散文诗歌,哪有心思“扛月亮锄头修地球”呢?所以,生产队长常批评我是“出工不出力”。不过,话又说回来,一天挣1毛钱,谁愿出力呢?不出力,就得挨批评。大队主任也三天两头找我“谈话”,说我写稿投稿是“图名图利”“忘了贫下中农的本色”。对这样的“批评”,我当然是口服心不服。

更不服的是我穿衣服的事。回乡第二个月,在外地矿山工作的父亲,特地给我带回了一件花格子的确良衬衣。我满怀喜悦穿着新衣服下田劳动,谁知,被前来检查生产的村主任发现了,他一脸不高兴。主任在旧社会苦大仇深,他向来以“苦”和“穷”为荣。主任当即把我叫田边,照例对我进行一番忆苦思甜教育后,又是那样十分严厉地批评我:“你穿这么洋气做什么?我看是你脑子的小资产阶级思想在作怪,你丢掉了贫下中农的本色啊!”这样的事、这样的批评,我能服吗?

那时,正值“农业学大寨”的高潮期,全队300余名社员每天早出晚归,苦干实干,祈望过上好日子。春夏之际,一边抢种一边抢收;秋冬时节,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几乎年年如此。尽管这样,每年的收成还是要看天老爷的“脸色”。如果一年四季风调雨顺,家家户户都能多分一些粮食,大人小人一天三顿饭可以饭吃得饱一些;要是遇上天干地旱,那日子就难过了,尤其是二三月份,地里青黄不接,大多数人基本上就把晚饭省去了,早早就吹灯熄火,蜷在床上睡觉了。

生产队中心地段山头的歪脖子树上,挂着一口钟,虽然锈迹斑斑,声音依然洪亮。敲钟人是位老太婆,他儿子是队长,她每天早中晚出工、收工各敲一次,记8分工分——相当于一个青年妇女劳动一天的报酬,这当然因为他儿子是队长,其他人是不可能干这轻松活儿的。每天,男女老少出工、收工,都以钟声为号。我至今还能清晰地记得那“壮观”的场面:劳动时,漫山遍野,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劳动号子此起彼伏;收工时,男女老少,五颜六色,“一”字形顺路而行,宛如长蛇阵一般。

秋收后,田地大多空着。这阵子儿,队上会安排社员挖地翻土,为下一季生产作准备。男女社员们听见钟声,都陆续来到地里,然后,五六十人一字排开,有说有笑,边挖边向前移动。但下午劳动时,大多都打不起精神了。下午2点半进场,要干到七八点才收工。下午四五点时,大家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只好用锄头把支撑着休息。我也感到筋疲力尽,时不时用锄头把支撑着休息一下。这时,又红又圆的夕阳,缓缓西沉,我多么希望夕阳像一只车轮,把我载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不要把锄把撑断啰!”每每这时,队长就大声吼起来,第一二次不点名道姓,后面就直呼其名,有时还要扣工分呢!

其实,田间劳动场面看起来“壮观”,但劳动报酬却相当低。那时,农村有两种劳动力:青壮年男子为主要劳动;妇女、青少年和老年人为附带劳动。主要劳动一天挣10分工分,附带劳动一天只能挣8分工分,而10分工分的价值只有一毛钱。年底结算时,大多数家庭都是超支户,不仅不能分红,还要扣除一部分口粮,其生活的窘况可想而知。尽管这样,全队的男女老少,仍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和大多数村民一样,都盼望天老爷下大雨或下大雪,越大越好——这样的天气可以不下田劳动。每每遇到下大雨或下大雪,队里就召开群众大会。每次开会,队上的男女老少都要到场,因为每个人都可以记8分工分。开会时,队长安排我组织群众学文件、读报纸、讲时事政治。这活儿我自然很乐意,可以在群众面前挣一些“表现分”,让贫下中农推荐上大学。会上,尽管我讲得口干舌燥,可社员们大都听不进去,更气人的是那些妇女们只顾埋头忙手上的针线活儿,简直不把我读的讲的东西当回事!下雨或下雪天,队上如果不开会,人们就抓紧时间各干各的事。女人们就把一家人的衣服和鞋子搜出来,摆在光线亮的地方,忙着缝缝补补。几个喜欢吃叶子烟的老汉们,便带上自己制作的叶子烟,到我家的院坝来与爷爷一起切磋烟艺。爷爷是个老烟客,喜欢吃叶子烟,也喜欢制作叶子烟。加之,爷爷是队上贫下中农协会组长,在群众中有威信,这些老汉们都喜欢和爷爷打交道。我趁此机会,约上几个一起长大的伙伴,躲在一个大人找不到的山脚下打扑克——这是唯一的娱乐方式......

那年月,农民只有春节期间五六天不劳动,一年到头,从来没有什么星期天或节假日,天天都在田地里劳作,那真叫“任劳任怨”。

日子虽然过得十分清苦,但人们的精神却很乐观。劳动中,男人女人混合在一起,时而摆一些荤段子,时而相互打情骂俏,一天的艰苦劳动,在不知不觉中就结束了,真是“苦中有乐”。

一天上午,队里安排男女社员在一起挖花生。那年月,缺吃少穿,花生算“掰开货”,谁不想充充饥?中午时分,一个男人把一小袋花生偷偷装在裤裆里。这事被妇女队长发现了,她叫这个男人把花生交出来,但男人死活不承认。不得已,妇女队长一把将男人掀翻在地,三下五除二地把男人的裤子脱掉,大伙儿看见这场面笑得前仰后合。从那以后,男人女人再也不敢贪占集体的便宜了。

在田间劳动中,我也感到甜蜜快乐——这是因为惠。惠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上高中时,她在家务农。惠高挑、美丽,干起活来手脚麻利,非常勤快,是典型电农妇。她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还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农忙季节,队上组织男女社员突击扯红薯草,一人一沟,看谁扯得又快又好。我手脚慢,常掉在后面。她主动挨在我旁边,帮我突击,不让我掉队。一次,挑粪水到山坡地浇玉米苗。山坡很陡,我挑不上去。惠主动与我“结队”,平路我挑,山坡她挑。我知道,没有惠的帮助,这天的劳动我是无法完成的。平时,我背不起、扛不动的活儿,都是她帮我做的。家里的牛草、猪草多半是她弄的,母亲很喜欢她。可我一心想“作家”,不想过早“成家”,有意无意地回避惠的爱。为了那个梦想,我只能忍痛割爱!对我和惠儿的事,村里有人指责我是“负心郎”,家里人也时常流露出一些对我不满的情绪。对于这些,我默默地承受着。多年后,我多方打听惠的消息。惠的一位亲戚告诉我:“你离开家乡后,惠和姐姐都嫁到很远的地方去,一家人都搬走了。前几年,听说惠又离婚了。”听了这些话,我心里很愧疚……

六七年后,我因为爬格子“爬”出了一点名堂,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把“特招”到千里之外的一家大型矿山企业,担任《矿工报》副刊编辑……

如今,离开故乡几十年了,但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原因,我常常怀念在家乡种地的那些日子……[1]

作者简介

杜华赋,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