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長天(黃海霞)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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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長天》是中國當代作家黃海霞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秋水長天
10月2日，日子依舊悠閒。天氣炎熱，空氣中飄來的桂花香仿佛不合時宜。他說，我騎車帶你去菱湖邊轉轉，那邊桂花樹多。暑假帶兒子也去那轉了好幾天。我扭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陽，還是同意了。
他戴着黑色的頭盔，平穩地騎着電瓶車。我坐在車後，看着他寬厚的後背，想起他年輕時的樣子。那時候的我也年輕。歲月過得很快，一不留神，就已過半生。路上汽車電瓶車很多，各馳其道，像流水。
春滿園，是常常去的地方。以前這裡名為「春光苑」，後來換了。論取名來講，還是古人有意境，比如零陵，比如長安。
湖邊公園，坐在木質的長椅上，或者閒步慢走，都是一份愜意生活。黃梅戲是亭台林木深處傳來的曲調。宜城人喜歡唱黃梅戲。「女駙馬」，「天仙配」，哼唱即見戲韻。那天聽母親唱的「天仙配」，着實是驚艷到了我。黃梅戲藝術館前有民間傳說中的人物塑像，鵲橋仙，天仙配，皆寄寓着人們對於善良的願望。善良往往像一朵藍紫的小花，開在深秋，卻總有荒涼的意味。
長青樹，四季花，人在自然山水裡，有自然心。湖水清澈，秋風起的時候，水波層疊涌動，岸上的落葉如雨，秋心可以生愁。有遊船在水上漂。水上漂的感覺算是逍遙的，仿佛逍遙遊。那時在秦皇島乘船游海的時候，也覺得是逍遙的，仿佛與天與海有一種靈魂的通達。仿佛一種虛無。
從林蔭道走過，樹木參天。桂花剛開，花香幽微。細碎的花，像素日裡的小歡喜，小確幸。花香仿佛甜品，都可以讓人心情歡喜。比如玫瑰月季花，桂花臘梅花；比如蛋糕巧克力，月餅綠豆糕。李白說一個人在花間喝酒是愜意事。我覺得在花間看花喝茶吃甜品是快樂事。如果回到大唐，也許可以在花間遇上李白，看他飲酒吟詩的狂放樣，也頗為有趣。李白求仙問道，仗劍任俠，也許他心不在詩，而在劍在道，可終究是詩詞成全了他的永恒生命。山水詩酒明月，安放了他的靈魂。賀知章讀到他的「蜀道難」，驚呼他為謫仙人。五花馬，千金裘，也可拿來換美酒。千樽酒，萬古愁。杜甫稱他「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稱他「天子呼來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大唐的不夜城，許多人願意去那裡尋前世的夢。斑斕的燈光里，遇見或沒有遇見已沒那麼重要。城上寶馬雕車香滿徑，城下笑語盈盈暗香去。夜空里的風，吹來千年的歲月。
他說，那些年我們秋季的時候常在這裡野炊。提到野炊，是歡喜。以地為席，以天為廬，是有天然之樂。天地之間，氣生萬物，氣也生悲歡。金秋，天清氣朗，木葉斑斕。欒樹，桂樹，香樟樹，苦楝樹，青木，梅樹……樹樹皆見菩提。
薰風吹面，我們沿着湖邊的林蔭道漫走。所遇皆陌生。地上的日影，水上的長風，都是自在模樣。小喜鵲一樣的鳥在鐵絲網的外邊悠遊，樹頭飛過的斑鳩與喜鵲，撲稜稜驚落沉寂時光。心有羽翼，也可御風而飛。
走了一圈，見樹是樹，見花是花，見鳥是鳥，見天是天，見水是水，心頭明澈，無有掛礙。禪詩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在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玫瑰園，有各色的玫瑰。園子裡除了花，沒有人。我們站在鐵門外，與花遙遙相望。玫瑰有香甜的花香。我喜歡月季，故而也喜歡玫瑰。祖母栽月季花栽了一輩子，春秋季節的花開得盛大，甜香如蜜。祖母的笑與月季很像，我總這麼覺得。那時候，我們辮子上的簪花即是月季。祖母腦後綰着的髮髻上只簪雪似的梔子花。簪花的祖母更顯慈祥，臉上的笑容更深。她挪着小腳從廚房到後園，忙忙碌碌。家中人與屋後圈裡豬的一日三餐，都依靠祖母的張羅。後來祖母的頭髮剪短了，就不再簪花了。月季年年春來花開蜂蝶飛，可終了仍是黃土壟頭見悲涼。後來祖母不見了，月季花也隨祖母去了。隨之消散的還有許多，故園頹圮，草木雜蕪。
青磚的房子，綠漆的木門，生了銹的門環，青玉的門凳，方正的八仙桌，鏤花的梳妝檯，想起來的時候，皆有懷舊的情結。眼前的玫瑰，遠勝於祖母栽的月季花。我們每年春秋時節念念不忘來玫瑰園看花開，也許是為了一份懷舊的情結吧。
林中鳥兒飛去飛來自在閒，風吹落葉飄零見秋聲。長天清朗，人在四野。山水畫廊，自然樸素。
冷暖深秋
這一天，我的生日。心情無端歡喜。過去，在還有算命的年代，母親找算命先生給我算過，說這個日子好。所以我也固執地信了自己的命途很好。算命與玄學很像一種虛無的智慧，給人以希望或者是警示。想起算命，也會想起迴旋在村莊裡的鈴鐺聲。沉靜古樸的生活，有古老的信仰。祖母信菩薩，她有一顆菩薩心。想起她的時候，她依舊是溫和良善的樣子。她不爭鬥不鄙薄不怨怒不貪吝不虛妄，她總是微笑着，像一朵溫潤如玉的月季花。頭髮花白，皺紋縱橫，在我看來依舊是美的。許多年過去了，時間都淹沒了悲傷，偶爾還會想到祖母。默默回憶，默默念起，也覺得心有歸途。
天氣驟然地冷了。冬季的衣服都留在中學那邊。我穿了他那件深藍色的薄棉襖，暖和多了。這件衣服還是小妹笑子買的，許多年了。上午做了不少事情，煮稀飯，燒水，拖地，泡茶，抹桌子。我覺得做事情有成就感，時間可以量化成結果。有人說，家中整潔，有好運勢。也許是有道理的。「致敬勞動者」！看到勤勞的人，孜孜不倦於工作的人，我會想到這句話。
兩個兒子都記得我的生日，這是值得歡喜的事。雨暉發了個200塊錢的紅包，睿睿發了「生日快樂」四個字過來。我坐在沙發上，聽到窗外的喜鵲聲，覺得生活有喜氣。笑子問睿睿的微信號是什麼，她說買些吃的寄過去。我讓她別花錢，不過倒是希望她能與兒子聯繫聯繫。她是極善良的，以前她對祖母也是最孝順。我覺得她應該是幸福的。有時候想想親情疏遠成陌路，也是件悲哀的事。祖母有明鏡似的心。溫和與良善，也是我一輩子執念於此的格局修養。我覺得祖母對我的影響很大，我覺得像她那樣活着有意義，也很美好。經煙火氣，依舊心如蓮花。
中午，他燒好了菜，端上桌子，一個火鍋，一盤青菜。他說，這樣的日子應該喝酒。酒喝的很少，頭也暈。人飄飄忽忽的時候，就覺得萬事皆虛幻。看來古人愛酒是有緣故的。比如俗語：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比如李白在詩中言道：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琴棋書畫詩酒花，柴米油鹽醬醋茶」。都屬「人間有味是清歡」的日子。蘇軾說，詩酒趁年華。也是一種達觀吧。有酒香飄過的日子，歡喜很多。
兒子說他不想家。其實聽到這句話，我是開心的。我希望他合群，快樂。兒子把他一周的課程表在微信里發給我了。每天的課程排得很滿，差不多每天10節課，周六上午還有四節課。看着課程表，我除了放心，還有歡喜。這想法他不知道，否則的話也許會生氣吧。他沒課的時候，問他在幹什麼。多數時候他都說在做題目。不確定他的話是真的。秦皇島很遠，在遙遠的海邊。有時候會想起東北大學的門樓，想起飛着海鷗的大海……送兒子去秦皇島的時候正是中秋。夜空的中秋月盈滿。海風吹來的氣息清新。
父親也發來微信祝我生日快樂。他們住在中學，平時喜歡稱我「大姐」，因我在家中是老大。聽習慣了，也覺得很親切。他們在校園裡與校園外都有菜地。校園路旁擺幾個泡沫盒，裝滿土，就算是菜地了。後來花壇里的杜鵑花枯死了，那裡也就成了母親的菜地。有時候在路上看到田地里勞作的村民，也頗有感慨，從泥土裡討生活的日子離我已很遠，泥土與人有天然的親切感。春生秋枯的草木花朵，春種秋收的莊稼，都足以讓人心生歡喜。校園外，有母親自己墾荒的一塊地，地里栽着芝麻，還有紅豆。那天我騎車回家，老遠就望到他們在路旁亂石堆的那頭忙着。我騎車到邊上時，停下車。喊了一聲，這時他們才看見我，滿臉是笑地說他們在摘紅豆，還讓我看看袋子裡他們剛摘的紅豆。紅豆的藤蔓上還結着不少的紅豆莢。我說，別從亂石頭這邊走，擔心摔。母親說，我們從前面的水泥板橋過來的，穩得很。父母親他們平時把打理菜園當成每天工作，或者是他們認為最有意義的事。娛樂時間大概是刷抖音，也拍抖音。有一段時間父親迷上拍他吹笛子的視頻發抖音。而且很在意有多少個贊。有時候還給我們看看他拍的抖音有多少贊，我也就笑着誇讚一番。他們以這些的方式打發老來空閒孤單的日子，我覺得很好。
天氣冷，這一天沒有出門。從房門到窗戶，從窗戶再走到門，也在打發時間。時光虛度。喝茶，寫文字，看古詩。祥和是孤單，寧靜是祥和。家中很靜，連時鐘的嘀嗒聲都沒有，時間無聲流走。霜白，是一個寒涼的詞語。在所有的日子裡忽略白髮，忽略種種的蒼老。臉上的笑容還是真切的歡喜，雖然笑起來的時候，又在眼角多打了幾道深褶。不過現在的確是坐久了站起來就覺得腰疼。人在朝着衰老的路上一步不停地走去，越走景象越荒涼。不過生活總給人以無數的熱望與熱情，安詳平和的老去，也是一種優雅的境界。我不懼衰老。但不知道衰老後又有怎樣心經！是像老僧入定一樣的，參悟人生嗎。曹雪芹說，好，便是了。空空道人，是曹雪芹安排的一個人設罷了。「空空」二字，有清醒的嘲諷。生命也許就是一場悲喜劇而已，到終了，成風成塵成虛無之空空。
深秋天寒，燕雁不見，喜鵲與斑鳩之類的鳥就更顯得親切難得了。灰裳慵懶的斑鳩撲撲翅膀，從樹上飛到落滿枯葉的地上，再慢走幾步，遇見人也照樣安詳走。喜鵲比斑鳩就機敏多了，飛行時，優雅而翩翩然，有極美的姿態。它的羽翼是自帶喜氣的經典黑白色，色彩搭配天然渾成。喜鵲的喳喳聲有無比美妙的寓意。我們站在土地上，仰望天空。飛鳥與我們有不一樣的視角，所以，人類羨慕飛翔的姿態。於是，有人登山，有人臨水。於是，仁者愛山，智者樂水。古人說，天地大美，四時無言。[1]
作者簡介
黃海霞，安徽樅陽人，銅陵市作協會員，喜歡文字的藝術與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