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根(肖玉寶)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留根》是中國當代作家肖玉寶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留根
三嫂看着爐灶上翻着小泡的煎藥鍋，想起了三十年前她丈夫劉根那機智的一鐵鍬。
那時，國家正實行計劃生育，只准生一個孩子。有人說農村戶口一個女孩的可以生二胎，也有的說只要是農村戶口不管生男孩女孩都可以再生一個 。很多人表示質疑，說國家政策什麼時候老百姓比城裡人優越過？不在育齡期的人對這些消息不置可否。有了一個男孩的，心裡就有了定海神針。只有生了女孩的人家忐忑不安。政策沒下來，所有傳言都不可信。有人就偷偷取了節育環。事情做得很保密，但這秘密村里人幾乎都知道，懷孕幾個月，什麼時候生，知道的一清二楚。因為關係到一條生命，所以也很少有人故意往外傳播。好多家決定先下手為強，怕萬一政策拖個十年八年才出，就什麼都耽誤了。
時隔三十年，三嫂依然記得那驚心動魄的一天。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夫妻二人正在吃早飯，聽見大門響，以為是女兒從住在前院的奶奶家回來了。一抬頭，兩個人嚇得魂飛魄散——大門口湧進來男男女女一大群陌生人。
三嫂被捉去過一次，懷孕八個月，被拉去醫院，劊子手似的護士，把指頭長的針頭扎進她鼓得肚臍發亮的肚子上。白白胖胖的小子生下來腿上青紫一片，心臟停止了跳動。那一瞬，她兩眼發黑，昏厥過去。
此刻，情景再現，還有絕戶、廢物、婆婆嫌棄的眼神、一輩子矮人半截的命運……等等，潮水一樣侵襲上她的心。她絕望了，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劉根呆愣了片刻，條件反射的跑到門口想把門頂住，抓住門的瞬間，他反應過來這是徒勞，乾脆一把把門扯開衝出門去。人群已經站滿了半個院子，帶頭的是計劃生育有名的厲害手王展嬰。她板着臉，一副嚴厲的表情：叫你家裡的去查體。
劉根看也不看她一眼，抓起靠在門外牆上的一把鐵鍬進了屋，「噹」的一下拍在地上，沖三嫂瞪着牛一眼的兩眼罵道：我拍死你個狗娘養的！
三嫂驚恐萬狀，她從來沒見丈夫這樣兇狠過，那黑臉膛陰得好像馬上要炸開個響雷。
劉根又對她揮起鐵鍬：你個傻子，我今天非鏟死你不可！說着大瞪的眼珠往外斜了一下。
三嫂似乎明白了什麼，蹬的站起來跑出門去，和外邊涌過來的人群撞個正着。
鐵鍬擦着三嫂的後背劈下去，在堅硬的地上剷出一個小坑，鐵鍬立刻卷了刃。嚇得王展嬰以及眾隨從紛紛往後退。劉根揮舞着鐵鍬緊追三嫂不放，鍬鍬擦着人們的腦袋、肩膀和腳。
「啥事？怎麼了？」
「先別打架，別打架！」
不知誰喊着。劉根像一頭瘋牛，掄着鐵鍬要和三嫂拚命。三嫂使足了平生力氣跑得飛快，她沒往大門那邊跑，而是跑向和鄰居家隔着的矮牆。跑到矮牆邊，一躍，翻過去鑽進了鄰居家。
等計劃生育的人明白過來去追，三嫂已經爬過鄰居家的後窗逃進水塘濃密的蘆葦里了。
如今住的這大瓦房就是那年蓋的。那年三嫂逃走後，計劃生育找了一星期，並拉走了屋裡所有的東西。最後開來鏟車，綁在門框上繩索又問劉根：再找不到你老婆可就卸下來了。劉根黑着臉什麼話也不說。鏟車把門和窗戶都拉了下來。劉根還是不說話。
房子推倒的第二天，三嫂在外地醫院生下一個男孩——劉家有後了！也保住了劉根媽的房子。
三嫂把藥倒進碗裡，端着給兒媳送去。兒媳躺在床上玩手機。這已經是兒媳第三次懷孕了。第一次滑胎，第二次懷孕三個月了一查，沒有胎心。
三嫂拿着空藥碗出來，嘆口氣嘟噥：唉！讓隨便生了，又生不出來了！[1]
作者簡介
肖玉寶，女，漢族，六八年生，墾利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