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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消失的村莊(邵春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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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消失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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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消失的村莊》中國當代作家邵春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漸漸消失的村莊

二十一年前的清晨,我坐着鄉里唯一通到外部的交通工具—班車,一搖一晃地離開村子時,柴禾垛一堆一堆地蹲在牆跟,我的心情悲傷到了極點,又摻雜着些許的惴惴不安。隔着一百多里地,我正從一個村莊走向另一個村莊,就像從狹小的地方邁向廣闊的天地。沿途經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村莊,我知道那些村莊都不屬於我,我正腳步不停地趕往一個叫義成功的村子,那是我的宿命。我不是一個人去的,送親的有老叔、二哥、大嫂、二嫂、大姐、二姐一大家子人為我助威。班車在顛簸中爬上一個山樑,樑上長滿了小老樹——楊樹的一種,最耐旱,抗風沙,但總長不大,塑風吹過,枝幹發出嗚嗚的響聲,像剛學拉小提琴的人發出的不和諧的聲響。

下了梁就是叫義成功的那個村子。村子所在地在義成功鄉里,所以村子就大了許多,也繁榮了許多,道兩邊商鋪林立,五花八門的招牌在風中瑟瑟發抖。

邁過滴水檐,交過酒,吃了子孫餃子,我就真正成了義成功村的人,那一刻,我莫名地流出了眼淚,看着喧鬧的人群:喝得醉醺醺的東倒西歪的男人,大聲喝斥孩子,開着粗鄙玩笑的女人,鑽來鑽去的髒兮兮的油乎乎的孩子……這個村莊的喧鬧中從今以後也會加上我的聲音嗎?我不敢想象這個村莊會把我變成什麼樣子,看着那個叫三嫂的老娘們大聲吵吵聲,我的心縮在了一起。

大嫂她們東街西街轉,甚至走出了村莊,相中了村莊在鄉里,買東西方便。村莊外有大片的平整的土地,可長莊稼,嘴裡眼裡流露出的都是羨慕與小農心理的滿足。走南闖北的老叔被義成功人灌得爛醉,人事不醒地呼呼大睡。我想聽到娘家人的安慰,哪怕是極微小的聲音。可是我只聽見風從很遠的北樑上刮來的聲音,拍打着大門的咣當聲,我翻了一個身,聽見自己糾結的嘆息聲。

從那天起,我就成了義成功的人,整天在村子裡晃蕩,像我一樣晃蕩的還有一條瘦骨嶙峋的毛色灰黑的流流狗。我是在試圖熟悉周圍的環境、人與事物,甚爾是周遭的田野、樹林、山樑。狗是低着頭尋食,希望找到一些人們丟掉的東西,飽餐一頓。但是各家都有狗,吠吠地叫,讓它近不了家門口,你叫我叫,眾狗都叫,叫成了一個蛋。我感受到這個村莊的氣息,知道它是活的,我的心漸漸踏實下來。

風從很遠的地方刮來,到了北梁,風的勢頭就削弱了不少。我聽說是那些小老樹的原因,它們成排成片,排兵布陣,阻擋住了凜冽的寒風。七幾年時,義成功人發揚艱苦奮鬥的精神,頂嚴寒,冒酷暑自發自願帶乾糧到北梁植樹,幾十年過去了,北樑上的小老樹發揮了它應有的抗風沙的作用。梁下的村莊、田野,在這片綠色屏障的庇佑下,充滿生機。

風越過院牆踅進了院子裡,捲走柴禾葉子,揚起,落下,最終藏在了牆根底下。驢圈裡那頭叫驢咀嚼了一會枯躁無味的草節,忽然停下來,支楞起耳朵聽風吹柴禾葉子的聲音,表情憂鬱,一張臉拉得更長。它在思考如何踱過這個漫長的嚴冬。「咣當」掩着的門開了,一個少年穿着棉襖從暖屋子中衝出來,身上的一點暖和氣轉眼被冷風吞噬了。被風吹得趔趔趄趄的少年衝進驢棚,匆忙裝了一篩子草,連篩都不篩,倒進了驢槽里。叫驢盯着少年跑去的背景,咴咴地叫着,好像在抗議少年對它的隨便對待。春種、夏耘、秋收,這頭叫驢是功不可沒的。每天行走在鄉間的土路上,亦或是耕耘在豐茂的田野里,和農人一樣守望着秋天的希望。農人收穫的是豐碩的糧食,叫驢只需幾擔乾草而已,在寒冷的冬季,咀嚼着微薄的積蓄企盼着草長鶯飛的春天。

傍黑天時,才剎風了,一街的路燈次第亮了,亮白的光映在凍僵的水泥路上,冷冰冰的似美人冷峻的目光。中學放學了,呼拉衝出一大幫人,擁擠着,幾分鐘後,人群疏散了,三三兩兩地走着。幾個飛車的少年吹着口哨從人身旁瞬間消失不見。有的走進路邊的商店,或買文具用品,或買點小食品邊走邊吃,說笑打鬧着,青春的氣息在貧瘠的鄉村上空張揚着。走在最後的是老師,背完課,鎖好教室門,夾着書本,沿着這條有路燈的街道匆匆朝家走去。人們沒什麼事做,早早吃了飯,關上門,守着一屋的溫馨進入了夢鄉

從各家房頂上升起的炊煙,我看出風向變了,由西北風變成了東南風,從遙遠的鶯窩山方向吹來,軟軟的,柔柔的。輕輕地晃動着沉睡了一冬的村莊。農人閒不住了,把去年的農具拿出來,修修檢檢,抬眼看見膘肥體壯、閃着緞子樣光澤的叫驢,喜悅溢滿眉梢,為自己打的小算盤沾沾自喜。剛開春,農人就對叫驢上心了,提早給它開小灶——加餵豆餅,六十多畝地全指望它呢。

「清明忙種麥,穀雨種大田。」穀雨前後,落了一種透雨,遠遠望去,草色連成了一片。雨後放睛,各家套着車,拉着農具,向地里進發。田野沸騰了,人歡馬叫,在柔軟的春風中招搖。無須農人把鞭子高舉,忠實的叫驢拉着犁杖犁開大地的胸膛,暄騰的土層在犁鏵下翻捲成花,黝黑的土向兩邊倒去,形成壟背。包着頭巾子的女人在壟溝輕巧地踩格子(即點籽粒)。點化肥的緊隨其後,緊敲着點葫頭,清脆的聲音在暄鬧的大地深處響起,比任何一種樂器都悅耳,是彈奏一曲「迎春曲」。犁杖突突地過來了,旅糞人坐不住了,拿起糞箕,順着龔溝,呈一條線狀,刷一下子揚出去,動作優美,在空中實際上劃了一個弧形。旅糞靠的是臂力,手握着糞箕把兒,手臂彎曲,用上勁,一箕糞揚出去,絕不拖泥帶水,看着乾淨利索。旅糞是個力氣活,一個人是完不成的,需兩個人配合,一人半截地,有喘氣的空。

種子埋進了地里,連同農人的希望與渴盼都埋進了地里,剩下的時間是等雨的日子。大地焦黃一片,還有農人那顆躁動不安焦渴的心。抬頭看天,響晴的天上一絲雲彩都沒有。好不容易盼來了一朵雲彩,又被春風吹跑了,氣得咒天咒地咒風。

由隊長抻頭,各家斂錢,唱戲求雨。請的是野台子戲,小地方沒什麼熱鬧,大人孩子都涌到了戲台,沉浸於戲情中不能自拔。戲唱到第三天的傍晚,一片烏雲罩住了村莊,一襲春雨入夢來,伴着農人甜蜜的夢境。雨水把種子乳白的芽兒拱出土層,葉子一片片展開,在風中舒展着腰身,吮吸着水,漸漸大了,秀穗揣棒,豐收的喜悅掛在眼角眉梢……農人在夢中笑了,咂咂嘴,口水流到了頜下,猛睜眼,原來是做夢。披衣下炕,雙手推門,雨潲了農人一懷,春天在農人懷裡了。

以上這些都是十幾年前的事物了,那時的村莊生活如火如荼。後來合鄉並鎮,隨着中學的撤走,整個街道都顯得冷冷清清。

二十幾年過去了,我驅車回到那個村莊,明顯感覺到農村的蕭條,村莊裡能見到的年輕人很少,門前石台上站着或坐着的都是老人和孩子,看見有車進來,都伸長脖子朝這邊瞅。

正趕上一戶人家出殯,拖拉機拉着一副棺木緩緩而行,其後尾隨着稀稀拉拉幾個哭喪的人,看着更覺淒涼。

舊時農村辦喪事講究的是八槓、十二槓、十六槓,即出殯時需八個或十二個、十六個有氣力的青壯年勞動力合力,抬搭的木頭架子,上置棺木,一溜小跑,一陣風似的,中間不能停,不能換人。那時別說找十六個,就是三四十人,也一拔拉就是。而現今需集兩個鄰近村的人力方成。為圖省事,村莊也改了規矩,不用人力抬,而改用車拉。雖有哀樂奏起,伴隨着時斷時續的哭聲,卻遠沒有人抬的氣勢,一種蒼涼之感浸透脊背。自古以來,農民都是與土地結合在一起的,在土地上勞作,以土地為根,生生不息。現在的農民卻大多數從土地上走了出去,去城裡打工,遊蕩於城市的各個工地。大片的土地荒蕪,失去了最初的生氣。就像進城打工的農民一樣,儘管掙了些血汗錢,衣着光鮮,但仍然無法擠身於城市的行列,因為他的根在農村,失去了地氣,怎麼能鮮活。

多數村莊,十室九空,牆倒屋塌,院子裡長滿了蒿草,處處透着一種頹廢的氣息。再好的屋子,也得有人住,缺了人氣的聚集,牆皮駁落,房朳掉土,久而久之就轟然倒地。

狗也是村莊的標誌之一。靠營子頭的人家都養狗,稍有風吹草動,狗就警惕地支楞起耳朵,汪汪地叫着。一犬吠聲,百犬吠鳴。一家一戶的燈刷地亮了,主人走出屋門,察看動靜,吆喝狗的聲音。村莊瞬間就有了生氣,像夜晚中搖曳着的一幅淡淡的水墨畫。有厲害的狗,外人進不了院子,不用鎖大門,一隻狗把家看護得妥妥噹噹。

現在往農村走走,連幹活的驢、牛都很少見到,更別說只能看家護院的狗了。諾大個村莊,人家稀少,更不聞雞啼狗吠聲,走在仿佛靜止一樣的莊子裡,有一種可怕的念頭,感覺整個村莊正在漸漸消失。[1]

作者簡介

邵春梅,現任建平縣教育局書刊辦副主任,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