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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木箱(馬明葆)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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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的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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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木箱》中國當代作家馬明葆的散文。

作品欣賞

母親的木箱

母親有一隻油漆畫的木箱,這種木箱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較為流行,也較為普遍,木箱一般都是油漆的暗紅底色,上面畫着幾朵牡丹,牡丹旁邊畫着兩隻孔雀。繪畫的色彩比較簡單,一般都是紅黃綠幾種顏色,牡丹枝葉用綠色,牡丹花瓣用黃色或者紅綠套色。儘管色彩簡單,但也不失雅致。

雖然這種木箱在那時較為普遍,但也不是隨處可見,因為這種箱子基本都是嫁妝,不是日常買賣的家具,大多都是在當地木匠那裡定做的。從我有記憶開始,母親的木箱便是我們家最珍貴的物品,也是最神秘的物件,更像支撐我家天地的支柱。因為這隻箱子裡面好像有取之不盡的東西,雖然我從這隻箱子裡得不到什麼,但能使我精神充實。

箱子裡裝着多少東西?我是看不到的,也是猜不透的,但我猜想箱子裡的東西是豐富多樣的,因為每當要解決家務事的時候母親都要打開箱子,從箱子裡面拿出相關的東西來。正因為如此,母親每次打開箱子的時候我會趕忙跑過去看,但因為箱子放置的位置高我看不到裡面,母親又不允許我們窺探箱子裡面的東西,我只好等着看母親從箱子裡面拿出什麼東西來。有時候我看見母親從箱子裡拿出或者放進幾包禮行來,禮行散發的氣味使我饞涎欲滴。所謂「禮行」就是浪親戚時給親戚家拿的禮物或者家裡來親戚帶來的禮物,那時候的禮行就是用麻紙或者報紙包着的一斤黑糖或者紅棗,更好一點的也有餅乾、核桃等等,但普遍還是用黑糖作禮行。禮行包呈長方體,用細麻繩包紮着,上面貼一綹紅紙條。這種禮行那時候很流行,是作為禮尚往來的主要禮品,一包黑糖經過多年流通轉手,會串過千家萬戶,有的已經堅硬得像磚塊,但那時候人們都不會在乎這些,都會作為「敲門磚」,拿着「敲」親戚家裡的門。要去浪的親戚家戶越多,拿的禮行就越多,所以,那時候去浪親戚往往大包小包的裝着禮行,新媳婦回娘家拿的禮行就更多,有的拿十幾包,有的拿二十幾包,有的甚至背不動,只好用褡褳裝着,讓驢馱上回娘家。

有時候看見母親從箱子裡拿出花花綠綠的糧票、布票、棉花票等等。棉花票和布票那時候都是限量的,是按人分配的,並且是按照成人和娃娃大小分配,給成人的數量多一點,給娃娃的數量少一點。而糧票不是按戶或者按人分配的,大多數糧票是農戶把自家的雞蛋、鴨蛋賣給供銷社,供銷社除了給錢外,再按數量比例給予的報酬。每次看到母親拿出糧票、布票或者棉花票時我的心裡總是美滋滋的,因為那嶄新的、花花綠綠的票子連成一大片,着實好看誘人。據此,我感到我們家的布票和棉花票是十分富裕的,因而每次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票子時,都會使我精神亢奮一陣,但為此而精神亢奮是與幼稚有關的。

乍看布票、棉花票富裕是一件好事,但事實恰恰相反,那時候只拿布票,棉花票並不能直接購買布匹和棉花,它只是一種允許購買的憑證,重要還是要錢來購買布匹和棉花,購買布匹和棉花時光有票沒有錢就等於零,相反,有錢沒有票也只能望而興嘆。票證本來就很緊缺,用起來需要精打細算,能富裕出來說明很少使用這些票證,說明白了就是沒有錢購買布匹和棉花。

布匹、棉花、食品等等憑票購買,糖、鹽、鹼等日常用品雖然不憑票購買,但也是嚴格限量的。那時,每戶配發一個購貨證,購貨證上有核定的限量日用品數量,用戶每購買一樣限量商品都會在購貨證上記錄一次,如,某月某日購鹽三市兩,鹼二市兩等等,如果已購買的物品達到核定的數量時就不予售賣了。

購貨證對每家每戶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丟了購貨證簡直就是丟了賴以生存的根本,所以都保存得十分嚴密。我家的購貨證也是母親鎖在箱子裡保管的,平常我們是見不到的,只有母親拿出來準備買鹽鹼時我們偶爾才能見一眼。

在那物品十分匱乏的歲月,每當看到母親的箱子,卻能讓我心裡踏實許多,我一直想找機會窺探一下母親的箱子,看看箱子裡到底還裝了些什麼。終於有一天我發現箱子上的鎖子沒有鎖住,只是在箱子扣上掛着,我迫不及待地踩上凳子,打開箱子,激動得心臟都通通地跳。我首先看到的是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那是母親浪親戚時才能穿的衣服,其次看到的是幾包禮行,然後看到了那些花花綠綠的布票、糧票、棉花票等等,我也看到了那個珍貴的購貨證,購貨證是一個線裝的平平常常的麻紙本子,並不是怎麼精緻,我急忙拿起來翻看,購貨證的表格上用鋼筆填寫着很多行文字和數字,每行文字和數字都稀稀拉拉的,我那時候還沒有上學,不認識字,不知道寫的什麼,由於看不出什麼名堂,購貨證的神奇感也就淡化了許多。我放下購貨證,卻驚奇地發現箱子底部有兩枚叉兒錢,一枚刀幣,所謂叉兒錢和刀幣,就是戰國時期的一種古幣,叉兒錢被稱作布幣。那時候人們都不知道這種叉兒錢的官方名稱,看分叉的形狀就被叫做叉兒錢。叉兒錢和刀幣的品相都很完好,母親收藏這種古幣並不是因為它的文物價值,可能只僅僅是喜歡這種樣子而已,那時候這種古幣雖然稀少,但偶爾還是能見到的,甚至和其他方孔銅錢(俗稱麻錢子)一樣在地里也能撿到,相比之下方孔銅錢更為廣泛,更容易撿到。那時候絕大多數人沒有文物的概念,不管撿到叉兒錢還是方孔銅錢,只看品相決定它的用途,撿到比較新的叉兒錢就收起來,舊而破的就扔在廢銅里,而撿到大而新的銅錢就會被大人們當做墊片用,如,用在門扣上、箱子扣上甚至鍋蓋上都是一種絕好的墊片。娃娃們撿到大而新的銅錢就會做成陀螺玩,他們在銅錢的方孔中插一根小木棍,木棍的一端削尖,然後將陀螺垂直於地面,用手指搓動使其旋轉,稱作「捻轉」。撿到小而舊的銅錢就混在廢銅裡面按廢銅價格賣掉。我清楚的記得打水庫時用炸藥炸土方的一個情景,有一次炸土方時炸出一大罐銅錢來,罐子被炸得粉碎,銅錢散落一地,在場的人們開始一陣瘋搶,而後各自捧着銅錢美滋滋地去供銷社賣了廢銅。也許現在的人都認為銅錢按廢銅賣了很可惜,但那時候按廢銅能賣幾元錢或者幾角錢就心滿意足了。

另外,箱子裡還有一個紅色的小本子,母親從來沒有拿出來過,我是第一次見,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我想,可能和購貨證一樣有什麼特定的用途。紅本本十分精緻,外面是用紅色平絨貼着的硬殼,上面燙着金字,因為我不識字,也不知道印着什麼字。翻開本子,裡面裝訂着兩張紙,紙上的格子裡是用手寫的鋼筆字,我一個字也不認識,但讓我驚喜的是本子上有一個十分熟悉的圖案,本子第二張下方蓋着一個紅色公章,公章裡面的圖案像一分,二分和五分硬幣後面的圖案,看到那個公章上的鮮紅圖案我真是喜歡極了,但由於是偷看,不能看得太久,我雖然愛不釋手,也只好放回原處,蓋上了箱子。

我很想知道那個紅色小本子是幹什麼用的,我想問問母親,但又不知道怎樣開口,因為我不能讓母親知道我偷看了箱子裡面的東西。我想了很久,終於有一天我拿着一分錢指着背面的圖案問母親:「媽,咱們家有蓋這種公章的本本子嗎?」母親說:「沒有。」而後看了一眼錢上的圖案,遲疑了一下說:「可能有,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吧。你哪裡知道有這個樣子的公章?」我便撒謊說:「我看見路上一個人拿着一個紅本本,上面蓋着這種公章,很好看。」母親急忙打開箱子,拿出那個紅本本說:「咱們家的還在呢。」她指着紅印章說:「這真和錢上的一樣,都說這是國徽。」我問母親:「這個紅本本是幹啥用的?」母親說:「這是你大(父親)的工作證。」「工作證?我大哪裡來的工作證啊?」我驚奇地問母親。母親說:「唉,這是以前的事了。」接着,母親給我講述了工作證的來歷,原來那是解放初期的事。解放初期,鐵道部門的一個勘察隊來這一帶搞勘探,具體是哪個勘察隊母親也說不清楚,因為人手不夠,想找一個人幫忙,當時識字的人很少,父親能識一些字,便被請去幫忙,由於父親勤奮能幹,在勘探期間就被勘察隊招了工,並且發了工作證,勘察隊在當地勘探結束後,要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具體轉移到哪裡去母親已經記不清了,但知道要轉移的地方很遠。父親要跟隨勘察隊一起走,奶奶當時也同意父親隨勘察隊一起去,但臨行前奶奶突然改變了主意,說什麼也不讓父親走,奶奶說,去那麼遠的地方以後恐怕再見不到了,勘察隊的人再三勸奶奶說機會難得,希望奶奶放父親走,但是奶奶哭得着死活不讓父親走,父親只好放棄了那個工作機會。

父親面朝黃土背朝天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勞作了大半生,大多數時間過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趕上改革開放的好時機,才漸漸擺脫了忍飢挨餓的困境。機遇對於一個人來說並不是很多,抓住了機遇可能就是另一種命運。

隨着改革開放地不斷深入,購貨證和那些票證逐漸地退出了歷史舞台,母親的那隻木箱也淡出了我們的視線,從我們地記憶中漸漸遠去。母親離開我們好幾年了,我突然想起那隻箱子來,好像好久沒有看到過了,那個工作證也許隨着那隻箱子消失了。而那幾枚古幣的價值幾何我也無法判斷,古幣的去向也無從知曉,或許被母親或者家裡其他人當做廢銅賣了,因為在那些困苦的日子,哪怕能賣到幾分錢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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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馬明葆,本名馬明寶,籍貫寧夏。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寧夏作家協會會員,人民網圖說中國固原市版主。

參考資料

  1.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