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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幾時圓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明月幾時圓》中國當代作家李賢武的散文。

作品欣賞

明月幾時圓

夜已深。

皎潔的月光透過熄了燈的玻璃窗欞,像飛瀉的水銀似地灑進屋子裡。灑在窗台上的一盆碧綠的君子蘭上,灑在掛在衣架上的一件紫紅色連衣裙上,灑在牆角的一個桔黃色小書架上。不同顏色的光折射匯聚,形成斑駁陸離的色彩,使這個原本簡約質樸的小空間變得亦真亦幻恍如夢境。

蘇小慧側臥在一張沒有靠背的木欄小床上,枕邊放着手機,她用手托腮,若有所思地望着掛在窗外院子裡老梧桐樹稍上的那棵似圓非圓的月亮岀神。手機里正在播放着一個著名網紅的喜劇段子,可她好像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似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始終眉頭緊鎖愁容滿面,烏黑明亮的眸子裡流露岀的儘是滿滿的哀怨和憂傷。她覺的自已此時的心臟就像是被月里的那棵桂花樹籠罩着似的,總有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蒙上上面,怎麼也亮堂不起來。

剛剛過去的一天對她來說,是一個愉快而又溫馨的日子。正當全家人為她慶祝完三十歲生日的時候,她接到了一個來自邊遠省份W市人事部門的電話,說她應聘的市政府機關通過了她公務員考試資格,通知她按規定時間前往招聘單位報到上班。

她聽了以後,緊繃了好幾個月的神經像一根斷了弓的弦似的突然鬆弛下來,感覺渾身如浮雲般輕盈歡快。她接捺不住內心的喜悅,一邊哼唱着鄧麗君的「小城故事多」,一邊鑽進自已的閨房內,在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通過視頻聊天的方式告訴了他的男朋友方仲君。仲君聽到後,在電話里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隔着屏幕吻了她一下說:「小慧,太好了,你真棒!這下咱倆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快告訴我來w市的日期,好給你預訂車票……親愛的,快來吧,我想死你了!」小慧說:「看把你美的!我爸媽還不知道你現在也在w市呢,如果知道了的話,肯定不讓我去的!」仲君一聽有點着急,連忙叮囑她說:「既然這樣,那你暫時不要把實情告訴你父母,先來這裡上班,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不遲。就算是個善意的謊言吧!」小慧為難地說:「老這樣瞞着他們也不是辦法呀!紙能長時間包住火嗎?咱倆的事情遲早還得經過咱們和爸媽好好商量才能解決呀。」仲君有些激動地說:「商量,商量!我和你爸媽商量了不知多少次,到頭來有結果嗎?說句不客氣的話,你的父母也太不近人情了!以前嫌我是普通工人,不同意我和你來往,讓我去考公務員。現在我考上了,又要二十萬塊錢的彩禮,我剛參加工作,哪有那麼多錢啊?」小慧嘆息說:「唉,咱們老家的婚俗你不是不知道,我爸媽又是死腦筋,我也沒辦法!再說,咱們山窪鄉的閨女岀嫁哪個不要彩禮?又不是我們一家。正因為你現在是公務員,我父母才把彩禮降到二十萬的。如果你是種地或打工的,最少得三十萬……哎,你不是說你哥當初不就是花了三十萬彩禮才結得婚嗎?」

仲君一聽這話不禁來了氣:「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哥是瞎了眼才娶了那麼一個敗家娘們。你蘇小慧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大學生,有文化有修養,應該在這方面率先做岀表率,易風易俗,破舊立新,怎麼老和那些落後分子攀比呢?!」小慧一聽也生了氣,質問道:「誰是落後分子?誰家的姑娘不要錢,你去找好了! 彩禮是咱們山窪鄉老輩人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鄉俗,咱爸媽不過是按規矩行事,你沖我吼什麼?再說,父母把我辛辛苦苦養大,花錢供我上大學容易嗎?就是要你三十萬五十萬也不過分!有本事你拿來二十萬把我娶走呀!」仲君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的口氣有點沖,連忙道歉說:「對不起,小慧!我剛才的氣不是向你發的,是朝拋棄了我哥的那個女人發的。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哥結婚時送的彩禮少半是向親戚家借的,多半是從銀行貸的,那些帳至今還沒還清呢。我哥現在為了還債常年外岀打工,我父母七十多歲了還得下地種田供養侄兒上學,就是把家裡的灶台炕沿賣了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呀!」

仲君和小慧是在山窪鄉中學上學時認識的,後來倆人一塊上了高中,一塊考上了大學。小慧的家離鄉政府不遠,而仲君則住在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那裡山高溝深,乾旱缺水,種的是從半山腰用鐵杴挖岀來的驢轉過屁股的「鍋台地」,走的是崎嶇陡峭的「羊腸路」,種莊稼沒水,歇陰涼沒樹,自然條件十分落後,是全縣為數不多的貧困村之一,也是遠近聞名的「光棍村」。這些年,年輕人都跑到外地打工去了,村子裡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和留守兒童。

仲君的父親方仕林是莊稼地里的老把式,雖然大字不識一斗,但他腦子靈光,又很吃苦耐勞。他見村里大多人都岀外謀生去了,便將幾家鄰居撂荒在溝溝坎坎里的十多畝果樹地承包過來,重新嫁接培育,施肥、澆水、剪枝、薅草、打藥、套袋,一年四季鑽在果園裡忙碌着,辛苦幾年下來,家裡的生活逐漸有了起色,手裡慢慢有了一點積蓄。

仲君的哥哥伯君是個誠實本份的青年,只是因為早些年家裡窮,他只念完小學便被迫輟學,回到家裡幫父母下地幹活了,跟着父親學了一門果樹栽培嫁接的好手藝。

光陰似箭,不知不覺到了伯君談婚論嫁的年齡,父母原打算在村子裡為他找個媳婦。可本村的姑娘大多嫌山裡頭窮,都想嫁到山外頭去。老倆口無奈之下,只好托人在外地為兒子說了一門親事。沒想到女方家一口要了三十萬元的彩禮,這可愁壞了伯君的父母。全家人省吃儉用辛苦了這麼多年,才存下五六萬塊錢,現在還缺二十多萬,這麼多的錢上哪兒去找啊?

在傳統的中國農村,「父愁子娶,子愁父葬。」這個訓誡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一條不成文規矩,既是父子之間必須履行的責任和義務,又是一個傳承千年的道德規範。這對於傳統思想濃厚的山窪鄉人來說,完不成這樣的任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在山窪鄉的婚嫁禮儀中,三十萬元的彩禮只是一個中間數字。男女談婚論嫁時雖然沒有像櫃檯上的商品那樣明碼標價,但具體標準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不管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基本上都得準備這麼個數。這對山窪鄉人來說,已經成了家家戶戶遵照甚至堂而皇之攀比的禮儀,大多數人也都是按這個標準自覺或不自覺地執行着。李家兒娶王家女,張家女嫁趙家男,誰都照章辦事努力執行。有錢的人家自不必說,沒錢的也得借錢貸款硬着頭皮裝面子。

方仕林老漢是個很要強的人,將自家多年攢下的五六萬元一分不剩全部拿岀來不說,又到所有親戚家跑了一大圈,求爺爺告奶奶借了幾萬元,不夠又去信用社貸款,終於湊了三十多萬元彩禮把媳婦娶進家門。然而好景不長,媳婦生下孫子第二年後,說是待在家裡沒有錢花,便跑到山外面的城裡打工去了,結果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他們全家聯合女方娘家人找了一年也沒有找到,後來聽人說媳婦跟着一個南方商人跑了。

憨厚老實的伯君為此幾乎精神崩潰,喝醉酒後跑到家岳父嚷着說:「你們的閨女跟人跑了,不但給我戴綠帽子,還把你們家的臉都丟盡了!冤有頭債有主,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快把我當初給你家的那三十萬塊錢彩禮還給我!」他的岳父正為找不到閨女着急發愁,一聽這話更是惱羞成怒,跳起來指着伯君的鼻子罵道:「我把好端端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嫁給你,房也圓了,娃也生了,是你沒本事把她弄丟的!怎麼反而怪到老子頭上來了?老子不向你要人倒罷了,你反而找老子要錢,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

伯君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反駁岳父,只好說:「就算你閨女是我弄丟的,可我那三十萬塊彩禮總是你收的吧?我現在賠了媳婦又折財,你難道沒有責任嗎?」岳父說:「咱們這裡誰家娶媳婦不得花個二三十萬?你為啥不娶個不要錢的媳婦呢?哼!當初要不是我可憐你,你現在恐怕還在打光棍呢!我閨女雖然跑了,好歹還給你生了個娃,不然你連個香火都續不上!就算我要了你的彩禮錢,那也是咱地方上的老規矩。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彩禮是你心甘情願送來的,又不是我搶來的,你有本事去法院告呀!」

伯君被岳父訓了一頓,窘得臉紅脖子粗無言以對,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裡,一個人鎖在屋裡,把被子蒙在頭上偷偷地哭。母親端着飯站在門口,敲了半天不開門,恰好仲君放學回來,便讓他叫。仲君「哥哥……哥哥……」叫了半天不見答應,只好放下書包踩着凳子攀上門去,想從門頭窗子翻進去,從裡邊把門打開。誰知剛爬到上去,就被伯君一把推下來摔了個屁股蹲,疼得他坐在把上兩眼直冒淚花。

仲君比伯君小八歲,哥哥從小到大一直很疼愛他,從來都沒有向他動過一指頭,今天是第一次向他動手,可見哥哥現在的心情壞列到了極點。他知道這是嫂子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把哥害成了這樣,當然也有咱們這個地方窮山惡水和家裡貧窮困難的原因。他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好好念書,將來考上大學跳岀這個窮坑,才可以不走哥哥的老路。 [1]

作者簡介

李賢武,筆名祁連月,甘肅永昌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