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烟叶(王新华)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旱烟叶》是中国当代作家王新华的散文。
作品欣赏
旱烟叶
他们和我爸坐在炕上,或者围着火盆,把旱烟叶搓碎,装进烟锅里,对着火盆,猛抽。如果这样点不着火,就用小棍挑起一小块木炭,放在烟锅上,用力抽一口,烟就点着了。他们的烟袋锅有的是黄铜质地,长长的,经常使用,已经磨得铮明瓦亮,在煤油灯下,伴随烟叶的燃烧一闪一闪地发光。我爸用的是一种黑色的短烟锅,烟锅头很大,一次装进的烟叶比他们多得多。他们很用力地抽着,然后吐出烟,像是在完成一种必须的使命。老山货有个毛病,每次吐出烟,就顺势吐一口唾沫。他吐唾沫的本事真大,吐出的唾沫画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还发出哧哧的声音。一会儿,屋子里烟雾缭绕,人们就如在仙境里。刺鼻的烟味呛得人喘不过气,眼泪时不时地流,常常咳嗽个不停。抽烟的人却乐此不疲。
他们东拉西扯的闲聊。他们讲被日本人抓住做劳工的苦难,讲山里的故事。尤其老山货,经常到山里收动物皮毛、木耳、蘑菇,真是见多识广。他们讲的故事新奇有趣。像什么到山里打猎收山货得先拜山神爷老把头,不然,你就空手而归。在山里走抹搭山了,(即迷了路)只要顺着小溪小河走,就会走出山;要是不这样,你准会困死山里。
到山里去不能带女人,否则得罪山神爷老把头,会倒霉的。他说人参长到千年就有了灵魂,会变成可爱的小男孩,系个红兜兜在山里走。你要是在山里看到这样的小男孩,就要悄悄地在他身上系根红绳,这样你跟着红绳走,就会挖到一棵六匹叶或者七匹叶的大人参。在山里打猎,如果看到狍子,你就大叫一声“狍子”,它会愣怔怔地站住,眼睛骨碌碌地往四处看,这时,你只要跑过去,一棒子就把它打倒了。山里的东西极丰富:“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沙锅里”。听着他们的故事,我的思绪飞到美好而神秘的山里。
有时候,我妈就端来一大盆干玉米棒子,拿来一个玉米穿子。这玉米穿子是用一块长约两尺,宽三四寸,厚度两寸的木头方子做成,在木方一面从上到下挖成凹槽,正中凿出一个方孔,方孔的一面钉一根长铁钉,钉尖朝上。拿起玉米棒子,在钉尖上划下去,玉米粒子划在盆里,玉米棒子身上就划出一道沟。每个玉米周遭划三四条沟,两个玉米棒子对着互相搓,玉米粒子刷拉刷拉地掉下来。一个晚上几个人边唠嗑,边搓玉米,不知不觉,玉米搓了一大盆,芯子堆了一座小山。
我妈常常坐在炕上,纳鞋底,缝补衣服,有时候也打麻绳。哥和姐有时跟着搓玉米,有时在如豆的灯下写作业。妹妹睡在摇车里。摇车像两头翘起的弯弯的小船。它长约三尺左右。是用将近一尺宽的薄薄的木板,弯成半个椭圆形的车帮,两个弯好的椭圆形两头呈二十度角翘起,中间交叉的部分是最低点。底下用木板铺好。车帮对称地装上两组铁环,每个铁环各栓一条绳子,绳子的长度要依屋子的高度来确定,绳子系在房梁上。摇车里铺上被子,孩子包裹严实了,放进摇车里。大人边摇边做事,孩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迷迷糊糊地睡去。屋梁随着摇车的摇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为孩子唱着催眠曲。
就是人们说东北有三大怪:“反穿皮袄毛朝外,姑娘叼个大烟袋,养个孩子吊起来”。
我最爱看我妈打麻绳。妈妈坐在炕沿上,左边放着一堆麻坯子,右手拿着拨樃棰。拨樃棰是用一块七八寸长,宽和厚两寸左右的木头,削成两头粗,中间细的形状,中间部位穿过一根很粗的长铁丝,铁丝在拨樃棰的底下打一个结,上面高高的挺起,又弯成一个钩,像一个大大的问号。妈妈先拿起一小缕麻坯子,在手里朝一个方向捻,麻坯子就从松散状态被集中在一起,紧密而圆活了,然后把捻好的一段缠在拨樃棰的铁丝左右,留出一尺来长。妈妈右手提着麻线,左手拿着一绺麻坯子,接在留出的麻线头上,拨拉一下拨樃棰,拨樃棰便顺时针快速的转动起来,麻坯子就越拧越紧,拨樃棰慢慢地停下来,妈妈就把拧好的一左一右缠绕在拨樃棰的铁丝旁边。妈妈娴熟地续麻坯子,摇动拨樃棰,麻绳就打好一股。然后把两团半成品在拨樃棰合并起来,才拧成真正的麻绳。一个晚上,妈妈能打一大团麻绳。我坐在妈妈身边,帮着妈妈递麻坯子,时不时地伸手去摇拨樃棰。拨樃棰太好玩了!麻坯子被拧得吱吱叫,拨樃棰哗啦哗啦地转动,我像是享受最美妙的音乐。
煤油灯摇曳着,我们的影子映在土墙上,那真是一幅绝妙的风景,温馨而甜美。
作者简介
王新华,中国散文网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