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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列傳下粗體文字出自《後漢書》。《後漢書》是一部由我國南朝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編撰的記載東漢歷史的紀傳體史書。與《史記》、《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書中分十紀、八十列傳和八志(取自司馬彪《續漢書》),全書主要記述了上起東漢的漢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漢獻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共195年的史事。《後漢書》大部分沿襲《史記》、《漢書》的現成體例,但在成書過程中,范曄根據東漢一代歷史的具體特點,則又有所創新,有所變動。[1]

原文

張升 趙壹 劉梁 邊讓 酈炎 侯瑾 高彪 張超 禰衡

  張升字彥真,陳留尉氏人,富平侯放之孫也。升少好學,多關覽,而任情不羈。其意相合者,則傾身交結,不問窮賤;如乖真志好者,雖王公大人,終不屈從。常嘆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其有知我,雖胡越可親;苟不相識,從物何益?」

  仕郡為綱紀,以能出守外黃令。吏有受賕者,即論殺之。或譏:「升守領一時,何足趨明威戮乎?」對曰:「昔仲尼暫相,誅齊之侏儒,手足異門而出,故能威震強國,反其侵地。君子仕不為己,職思其憂,豈以久近而異其度哉?」遇黨錮去官,後竟見誅,年四十九。

  著賊、誄、頌、碑、書,凡六十篇。

  趙壹字元叔,漢陽西縣人也。體貌魁梧,身長九尺,美須豪眉,望之甚偉。而恃才倨傲,為鄉黨所擯,乃作《解擯》。後屢抵罪,幾至死,友人救,得免。壹乃貽書謝恩曰:

  昔原大夫贖桑下絕氣,傳稱其仁;秦越人還虢太子結脈,世著其神。設曩之二人不遭仁遇神,則結絕之氣竭矣。然而E05F脯出乎車軨,針石運乎手爪。今所賴者,非直車軨之E05F脯,手爪之針石也。乃收之於斗極,還之於司命,使干皮復含血,枯骨復被肉,允所謂遭仁遇神,真所宜傳而著之。余畏禁,不敢班班顯言,竊為《窮鳥賦》一篇。其辭曰:

  有一窮鳥,戢翼原野。畢網加上,機F737在下,前見蒼隼,後見驅者,繳彈張右,羿子彀左,飛丸激矢,交集於我。思飛不得,欲鳴不可,舉頭畏觸,搖足恐墮。內獨怖急,乍冰乍火。幸賴大賢,我矜我憐,昔濟我南,今振我西。鳥也雖頑,猶識密思。內以書心,外用告天。天乎祚賢,歸賢永年,且公且侯,子了孫孫。

  又作《刺世疾邪賦》,以舒其怨憤。曰:

  伊五帝之不同禮,三王亦又不同樂,數極自然變化,非是故相反駁。德政不能救世混亂,賞罰豈足懲時清濁?春秋時禍敗之始,戰國愈復增其荼毒。秦、漢無以相逾越,乃更加其怨酷。寧計生民之命,唯利己而自足。

  於茲迄今,情偽萬方。佞諂日熾,剛克消亡。舐痔結駟,正色徒行。嫗禹名勢,撫拍豪強。偃蹇反俗,立致咎殃。捷懾逐物,日富月昌。渾然同惑,孰溫孰涼?邪夫顯進,直士幽藏。

  原斯瘼之攸興,實執政之匪賢。女謁掩其視聽兮,近習秉其威權。所好則鑽皮出其毛羽,所惡則洗垢求其瘢痕。雖欲謁誠而盡忠,路絕嶮而靡緣。九重既不可啟,又群吠之狺狺。安危于于旦夕,肆嗜欲於目前。奚異涉海之失舵,積薪而待燃?榮納由於閃揄,孰知辯其蚩妍?故法禁屈撓干勢族,恩澤不逮於單門。寧饑寒於堯、舜之荒歲兮,不飽暖於當今之豐年。乘理雖死而非亡,違義雖生而匪存。

  有秦客者,乃為詩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伊優北堂上,抗髒倚門邊。

  魯生聞此辭,系而作歌曰:勢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被褐懷金玉,蘭蕙化為芻。賢者雖獨悟,所困在群愚。且各守爾分,勿復空馳驅。哀哉復哀哉,此是命矣夫!

  光和元年,舉郡上計,到京師。是時,司徒袁逢受計,計吏數百人,皆拜伏庭中,莫敢仰視。壹獨長揖而已。逢望而異之,令左右往讓之,曰:「下郡計吏而揖三公,何也?」對曰:「昔酈食其長揖漢王,今揖三公,何遽怪哉?」逢則斂衽下堂,執其手,延置上坐,因問西方事,大悅,顧謂坐中曰:「此人漢陽趙元叔也。朝臣莫有過之者,吾請為諸君分坐。」坐者皆屬觀。既出,往造河南尹羊陟,不得見。壹以公卿中非陟無足以託名者,乃日往到門,陟自強許通,尚臥未起。壹徑入上堂,遂前臨之,曰:「竊伏西州,承高風舊矣。乃今方遇而忽然,奈何命也!」因舉聲哭,門下驚,皆奔入滿側。陟知其非常人,乃起,延與語,大奇之。謂曰:「子出矣。」陟明旦大從車騎,奉謁造壹。時,諸計吏多盛飭車馬帷幕,而壹獨柴車草屏,露宿其傍,延陟前坐於車下,左右莫不嘆愕。陟遂與言談,至熏夕,極歡而去,執其手曰:「良璞不剖,必有泣血以相明者矣!」陟乃與袁逢共稱薦之。名動京師,士大夫想望其風采。

  及西還,道經弘農,過侯太守皇甫規,門者不即通,壹遂遁去。門吏懼,以白之,規聞壹名大驚,乃追書謝曰:「蹉跌不面,企德懷風,虛心委質,為日久矣。側聞仁者愍其區區,冀承清誨,以釋遙悚。今旦,外白有一尉兩計吏,不道屈尊門下,更啟乃知已去。如印綬可投,夜豈待旦。惟君明睿,平其夙心。寧當慢慠,加於所天。事在悖惑,不足具責。倘可原察,追修前好,則何福如之!謹遣主簿奉書。下筆氣結,汗流竟趾。」壹報曰:「君學成師範,縉紳歸慕,仰高希驥,歷年滋多。旋轅兼道,渴於言侍,沐浴晨興,昧旦守門,實望仁君,昭其懸遲。以貴下賤,握髮垂接。高可敷玩墳典,起發聖意;下則抗論當世,消弭時災。豈悟君子,自生怠倦,失恂恂善誘之德,同亡國驕惰之志!蓋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是以夙退自引,畏使君勞。昔人或歷說而不遇,或思士而無從,皆歸之於天,不尤於物。今壹自譴而已,豈敢有猜!仁君忽一匹夫,於德何損?而遠辱手筆,追路相尋,誠足愧也。壹之區區,曷雲量己?其嗟可去,謝也可食,誠則頑薄,實識其趣。但關節B05A動,膝炙壞潰,請俟他日,乃奉其情。輒誦來貺,永以自慰。」遂去不顧。

  州郡爭致禮命,十辟公府,並不就,終於家。初袁逢使善相者相壹,雲「仕不過郡吏」,竟如其言。

  著賦、頌、箴、誄、書、論及雜文十六篇。

  劉梁字曼山,一名岑,東平寧陽人也。梁宗室子孫,而少孤貧,賣書於市以自資。

  常疾世多利交,以邪曲相黨,乃著《破群論》。時之覽者以為:「仲尼作《春秋》,亂臣知懼。今此論之作,俗士豈不愧心!」其文不存。

  又著《辯和同之論》。其辭曰:

  夫事有違而得道,有順而失義,有愛而為害,有惡而為美。其故何乎?蓋明智之所得,暗偽之所失也。是以君子之於事也,無適無莫,必考之以義焉。

  得由和興,失由同起,故以可濟否謂之和,好惡不殊謂之同。《春秋傳》曰:「和如羹焉,酸苦以劑其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同如水焉,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是以君子之行,周而不比,和而不同;以救過為正,以匡惡為忠。經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則上下和睦能相親也。」

  昔楚恭王有疾,召其大夫曰:「不穀不德,少主社稷。失先君之緒,覆楚國之師,不穀之罪也。若以宗廟之靈,得保首領以歿,請為靈若厲。」大夫許諸。及其卒也,子囊曰:「不然。夫事君者,從其善,不從其過。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正南海,訓及諸夏,其寵大矣。有是寵也,而知其過,可不謂恭乎!」大夫眾之。此諱而得道者也。及靈王驕淫,暴虐無度,芋尹申亥從王之欲,以殯於乾溪,殉之二女。此順而失義者也。鄢陵之役,晉楚對戰,陽穀獻酒,子反以斃。此愛而害之者也。臧武仲曰:「孟孫之惡我,藥石也;季孫之愛我,美B05A也。B05A毒滋厚,石猶生我。」此惡而為美者也。孔子曰:「智之難也!有臧武仲之智,而不容於魯國,抑有由也。作不順而施不恕也。」蓋善其知義,譏其違道也。

  夫知而違之,偽也;不知而失之,暗也。暗為偽焉,其患一也。患之所在,非徒在智之不及,又在及而違這者矣。故曰「智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也。《夏書》曰:「念茲在茲,庶事恕施。」忠智之謂矣。

  故君子之行,動則思義,不為利回,不為義疚,進退周旋,唯道是務。苟失其道,則兄弟不阿;苟得其義,雖仇讎不廢。故解狐蒙祁奚之薦,二叔被周公之害,勃E96F以逆文為成,傅瑕以順厲為敗,管蘇以憎忤取進,申侯以愛從見退:考之以義也。故曰:「不在逆順,以義為斷;不在憎愛,以道為貴。」《禮記》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考義之謂也。

  桓帝時,舉孝廉,除北新城長。告縣人曰:「昔文翁在蜀,道著巴漢;庚桑瑣隸,風移D632E042。吾雖小宰,猶有社稷,苟赴期會,理文墨,豈本志乎!」乃更大作講舍,延聚生徙數百人,朝夕自往勸誡,身執經卷,試策殿最,儒化大行。此邑至後猶稱其教焉。

  特召入拜尚書郎。累遷,後為野王令,未行。光和中,病卒。

  孫楨,亦以文才知名。

  邊讓字文禮,除留浚儀人也。少辯博,能屬文。作《章華賦》,雖多淫麗之辭,而終之以正,亦如相如之諷也。其辭曰:

  楚靈王既游雲夢之澤,息於荊台之上。前方淮之水,左洞庭之波,右顧彭蠡之E257,南眺巫山之阿。延目廣望,聘觀終日。顧謂左史倚相曰:「盛哉斯樂,可以遺老而忘死也!」於是遂作章華之台,築乾谿之室,窮木土之技,單珍府之實。舉國營之,數年乃成。設長夜之淫宴,作北里之新聲。於是伍舉知夫陳、蔡之將生謀也。乃作斯賦以諷之:

  胄高陽之苗胤兮,承聖祖之洪澤。建列籓於南楚兮,等威靈於二伯。超有商之大彭兮,越隆周之兩虢。達皇佐之高勛兮,馳仁聲之顯赫。惠風春施,神武電斷,華夏肅清,五服攸亂。旦垂精於萬機兮,夕回輦於門館。設長夜之歡飲兮,展中情之EA5F婉。竭四海之妙珍兮,盡生人之秘玩。

  爾乃攜窈窕,從好仇,徑肉林,登糟丘,蘭餚山竦,椒酒淵流。激玄醴於清池兮,靡微風而行舟。登瑤台以回望兮,冀彌日而消憂。於是招宓妃,命湘娥,齊倡列,鄭女羅。揚《激楚》之清宮兮,展新聲而長歌。繁手超於北里,妙舞麗於《陽阿》。金石類聚,絲竹群分。神輕F95C,曳華文,羅衣飄B444,組綺繽紛。縱輕軀以迅赴,若孤鵠之失群;振華袂以逶迤,若游龍之登雲。於是歡EA5F既洽,長夜向半,琴瑟易調,繁手改彈。清聲發而響激,微音逝而流散。振弱支而紆繞兮,若綠繁之垂干;忽飄B444以輕逝兮,似鸞飛於天漢。舞無常態,鼓無定節,尋聲響應,修短靡跌。長袖奮而生風,清氣激而繞結。爾乃妍媚遞進,巧弄相加,俯仰異容,忽兮神化。體迅輕鴻,榮曜春華,進如浮雲,退如激波。雖復柳惠,能不咨嗟!於是天河既回,淫樂未終,清B36E發徵,《激楚》揚風。於是音氣發於絲竹兮,飛響軼於雲中。比目應節而雙躍兮,孤雌感聲而鳴雄。美繁手之輕妙兮,嘉新聲之彌隆。於是眾變已盡,群樂既考。歸乎生風之廣夏兮,修黃軒之要道。攜西子之弱腕兮,援毛嬪之素肘。形便娟以嬋媛兮,若流風之靡草。美儀操之姣麗兮,忽遺生而忘老。

  爾乃清夜晨,妙技單,收尊俎,徹鼓盤。惘焉若酲,撫劍而嘆。慮理國之須才,悟稼穡之艱難。美呂尚之佐周,善管仲之輔桓。將超世而作理,焉沈湎於此歡!於是罷女樂,墮瑤台。思夏禹之卑官,慕有虞之土階。舉英奇於仄陋,拔髦秀於蓬萊。君明哲以知人,官隨任而處能。百揆時敘,庶績咸熙。諸侯慕義,不召同期。繼高陽之絕軌,崇成、莊之洪基。雖齊醒之一匡,豈足方於大持?爾乃育之以仁,臨之以明。致虔報於鬼神,盡肅恭乎上京。馳淳化於黎元,永曆世而太平。

  大將軍何進聞讓才名,欲辟命之。恐不至,詭以軍事徵召。既到,署令史,進以禮見之。讓善占射,能辭對。時,賓客滿堂,莫不羨其風。府掾孔融、王朗並修刺候焉。

  議郎蔡邕深敬之,以為讓宜處高任,乃薦於何進曰:

  伏惟幕府初開,博選清英,華發舊德,並為元鬼。雖振鷺之集西雍,濟濟之在周庭,無以或加。竊見令史陳留邊讓,天授逸才,聰明賢智。髫B368夙孤,不盡家訓。及就學廬,便受大典。初涉諸經,見本知義。授者不能對其問,章句不能逮其意。心通性達,口辯辭長。非禮不動,非法不言。若處狐疑之論,定嫌審之分,經典交至,撿括參合,眾夫寂焉,莫之能奪也。使讓生在唐、虞,則元、凱之次,運值仲尼,則顏、冉之亞,豈徒俗之凡偶近器而已者哉!階級名位,亦宜超然。若復隨輩而進,非所以章瑰偉之高價,昭知人之絕明也。傳曰:「函牛之鼎以亨雞,多汁則淡而不可食,少計則熬而不可熟。」此言大器之於小用,固有所不宜也。邕竊BE7B邑,怪此寶鼎未受犧牛大羹之和,久在煎熬臠割之間。願明將軍回謀垂慮,裁加少納,貢之機密,展之力用。若以年齒為嫌,則顏回不得貫德行之首,子奇終無理阿之功。苟堪其事,古今一也。

  讓後以高才擢進,屢遷,出為九江太守,不以為能也。

  初平中,王室大亂,讓去官還家。恃才氣,不屈曹操,多輕侮之言。建安中,其鄉人有構讓於操,操告郡就殺之。文多遺失。

  酈炎字文勝,范陽人,酈食其之後也。炎有文才,解音律,言論給捷,多服其能理。靈帝時,州郡辟命,皆不就,有志氣。作詩二篇曰:

  大道夷且長,窘路狹且促。修冀無卑棲,遠趾不步局。舒吾陵霄羽,奮此千里足。超邁絕塵驅,B370忽誰能逐。賢愚豈常類,稟性在清濁。富貴有人籍,貧賤無天錄。通塞苟由已,志士不相卜。陳平敖里社,韓信釣河曲。終居天下宰,食此萬鍾祿。德音流千載,功名重山嶽。

  靈芝生河洲,動搖因洪波。蘭榮一何晚,嚴霜瘁其柯。哀哉二芳草,不植太山阿。文質道所貴,遭時用有嘉。絳、灌臨衡宰,謂誼崇浮華。賢才抑不用,遠投荊南沙。抱玉乘龍驥,不逢樂與和。安得孔仲尼,為世陳四科。

  炎後風病慌忽。性至孝,遭母憂,病甚發動。妻始產而驚死,妻家訟之,收系獄。炎病不能理對,嘉平六年,遂死獄中,時年二十八。尚書盧植為之誄讚,以昭其懿德。

  侯瑾字子瑜,敦煌人也。少孤貧,依宗人居。性篤學,恆傭作為資,暮還輒燃柴以讀書。常以禮自牧,獨處一房,如對嚴賓焉。州郡累召,公車有道征,並稱疾不到。作《矯世論》以譏切當時,而徙入山中,覃思著述。以莫知於世,故作《應賓難》以自寄。又案《漢記》撰中興以後行事,為《皇德傳》三十篇,行於世。余所作雜文數十篇,多亡失。河西人敬其才而不敢名之,皆稱為侯君雲。

  高彪字義方,吳郡無錫人也。家本單寒,至彪為諸生,游太學。有雅才而訥於言。嘗從馬融欲訪大義,融疾,不獲見,乃復剌遺融書曰:「承服風問,從來有年,故不待介者而謁大君子之門,冀一見龍光,以敘腹心之願。不圖遭疾,幽閉莫啟。昔周公旦父文兄武,九命作伯,以尹華夏,猶揮沐吐餐,垂接白屋,故周道以隆,天下歸德。公今養疴傲士,故其宜也。」融省書慚,追謝還之,彪逝而不顧。

  後郡舉孝廉,試經第一。除郎中,校書東觀。數奏賦、頌、奇文,因事諷諫,靈帝異之。

  時,京兆第五永為督軍御史,使督幽州。百官大會,祖餞於長樂觀。議郎葵邑等皆賦詩,彪乃獨作箴曰:「文武將墜,乃俾俊臣。整我皇綱,董此不虔。古之君子,即戎忘身。明其果毅,尚其桓桓。呂尚七十,氣冠三軍,詩人作歌,如鷹如鸇。天有太一,五將三門;地有九變,丘陵山川;人有計策,六奇五間。總茲三事,謀則諮詢。無曰己能,務在求賢,淮陰之勇,廣野是尊。周公大聖,石碏純臣,以威克愛,以義滅親。勿謂時險,不正其身。勿謂無人,莫識己真。忘富遺貴,福祿乃存。枉道依合,復無所觀。先公高節,越可永遵。佩藏斯戒,以厲終身。」邕等甚美其文,以為莫尚也。

  後遷外黃令,帝敕同僚臨送,祖於上東門,詔東觀畫彪像以勸學者。彪到官,有德政,上書薦縣人申徒蟠等。病卒於官,文章多亡。

  子岱,亦知名。

  張超字子B228,河間D821人也,留侯良之後也。有文才。靈帝時,從車騎將軍朱F651征黃巾,為別部司馬。著賦、頌、碑文、薦、檄、箋、書、謁文、嘲,凡十九篇。超又善於草書,妙絕時人,世共傳之。

  禰衡字正平,平原般人也。少有才辯,而尚氣剛傲,好矯時慢物。興平中,避難荊州。建安初,來游許下。始達潁川,乃陰懷一剌,既而無所之適,至於刺字漫滅。是時,許都新建,賢士大夫,四方來集。或問衡曰:「盍從陳長文、司馬伯達乎?」對曰:「吾焉能從屠沽兒耶!」又問:「荀文若、趙稚長云何?」衡曰:「文若可借面弔喪,稚長可使監廚請客。」唯善魯國孔融及弘農楊脩。常稱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餘子碌碌,莫足數也。」融亦深愛其才。

  衡始弱冠,而融年四十,遂與為交友。上疏薦之曰:

  臣聞洪水橫流,帝思俾乂,旁求四方,以招賢俊。昔孝武繼統,將弘祖業,疇咨熙載,群士響臻。陛下睿聖,纂承基緒,遭遇厄運,勞謙日昃。惟岳降神,異人並出。竊見處士平原禰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質貞亮,英才卓礫。初涉藝文,升堂睹奧。目所一見,輒誦於口;耳所瞥聞,不忘於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潛計,安世默識,以衡准之,誠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懷霜雪。見善若驚,疾惡若仇。任座抗行,史魚厲節,殆無以過也。鷙鳥累伯,不如一鶚。使衡立朝,必有可觀。飛辯騁辭,溢氣坌涌,解疑釋結,臨敵有餘。昔賈誼求試屬國,詭系單于;終軍欲以長纓,牽致勁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近日路粹、嚴象,亦用異才,擢拜台郎,衡宜與為比。如得龍躍天衢,振翼雲漢,揚聲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門之穆穆。鈞天廣樂,必有奇麗之觀;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寶。若衡等輩,不可多得。《激楚》、《楊阿》,至妙之容,台牧者之所貪;飛兔、騕褭,絕足奔放,良、樂之所急。臣等區區,敢不以聞。

  融既愛衡才,數稱述於曹操。操欲見之,而衡素相輕疾,自稱狂病,不肯往,而數有恣言。操懷忿,而以其才名,不欲殺之。聞衡善擊鼓,乃召為鼓史,因大會賓客,閱試音節。諸史過者,皆令脫其故衣,更着岑牟、單絞之服。次至衡,衡方為《漁陽》參撾,蹀B371而前,容態有異,聲節悲壯,聽者莫不慷慨。衡進至操前而止,吏呵之曰:「鼓史何不改裝,而輕敢進乎?」衡曰:「諾。」於是先解衵衣,次釋余服,裸身而立,徐取岑牟、單絞而着之,畢,復參撾而去,顏色不怍。操笑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

  孔融退而數之曰:「正平大雅,固當爾邪?」因宣操區區之意。衡許往。融復見操,說衡狂疾,今求得自謝。操喜,敕門者有客便通,待之極晏。衡乃着布單衣、疏巾,手持三尺梲杖,坐大營門,以杖捶地大罵。吏曰:「外有狂生,坐於營門,言語悖逆,請收案罪。」操怒,謂融曰:「禰衡豎子,孤殺之猶雀鼠耳。顧此人素有虛名,遠近將謂孤不能容之,今送與劉表,視當何如。」於是遣人騎送之。臨發,眾人為之祖道,先供設於城南,乃更相戒曰:「禰衡勃虐無禮,今因其後到,咸當以不起折之也。」及衡至,眾人莫肯興,衡坐而大號。眾問其故,衡曰:「坐者為冢,臥者為屍。屍冢之間,能不悲乎!」

  劉表及荊州士大夫,先服其才名,甚賓禮之,文章言議,非衡不定。表嘗與諸文人共草章奏,並極其才思。時衡出,還見之,開省未周,因毀以抵地。表憮然為駭。衡乃從求筆札,須臾立成,辭義可觀。表大悅,益重之。

  後復侮慢於表,表恥,不能容,以江夏太守黃祖性急,故送衡與之,祖亦善待焉。衡為作書記,輕重疏密,各得體宜。祖持其手曰:「處士,此正得祖意,如祖腹中之所欲言也。」

  祖長子射,為章陵太守,尤善于衡。嘗與衡俱游,共讀蔡邕所作碑文,射愛其辭,還恨不繕寫。衡曰:「吾雖一覽,猶能識之,唯其中石缺二字,為不明耳。」因書出之,躬馳使寫碑,還校,如衡所書,莫不嘆伏。射時大會賓客,人有獻鸚鵡者,射舉卮于衡曰:「願先生賦之,以娛嘉賓。」衡攬筆而作,文無加點,辭采甚麗。

  後黃祖在蒙沖船上,大會賓客,而衡言不遜順,祖慚,乃呵之。衡更熟視曰:「死公!雲等道?」祖大怒,令五百將出,欲加B258。衡方大罵,祖恚,遂令殺之。祖主簿素疾衡,即時殺焉。射徒跣來救,不及。祖亦悔之,乃厚加棺斂。衡時年二十六,其文章多亡雲。

  贊曰:情志既動,篇辭為貴。抽心呈貌,非雕非蔚。殊狀共體,同聲異氣。言觀麗則,永監淫費。

譯文

(張升、趙壹、劉梁、邊讓、酈炎、侯瑾、高彪、張超、禰衡)

  ◆張升傳,張升字彥真,陳留尉氏人,富平侯張放的孫子。張升年輕時涉覽群書,任性而行,不可羈束。意見與他相合的,就全心交結,不分貴賤;如果志氣不與他相合的,即使是王公大人,也不與他來往。曾經嘆息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真正知我的,雖然是胡、越,也是可以成為朋友,如果不彼此相知,往來有什麼意思呢?」出仕郡為綱紀,因有幹才,代理黃令。吏有接受賄賂的,馬上處以死刑。有人譏刺張升代理還不久,為什麼急急忙忙行威殺戮呢?張升回答說「:從前仲尼暫時為魯相,誅殺齊國的侏儒,手足分離,所以能夠威震齊國,歸還魯國的侵地。君子出仕,不是為了自己,當思盡忠,難道可以因時間長久短暫改變自己的操守嗎?」遇黨錮去言,後來居然被殺。年四十九。著賦、誄、頌、碑、書,共六十篇。

  ◆趙壹傳,趙壹字元叔,漢陽西縣人。體貌壯大,身長九尺,須美眉粗,魁梧奇偉。但他恃自己有才華,倨傲而盛氣凌人,為鄉黨所擯斥,於是作《解擯》。後來多次犯罪,幾乎被處死,友人解救,得以不死。趙壹寫信謝恩:「使干皮再含血,枯骨又生肉,真是遭仁遇神,應當為你宣傳、表揚。我怕犯禁,不敢明說,作《窮鳥賦》一篇。」又作《刺世疾邪賦》,發抒他的怨憤。光和元年(178),舉郡上計去京師。這時司徒袁逢受計,計吏數百人都拜伏道中,不敢抬頭,趙壹獨長揖而已,袁逢望見,非常奇怪,命令左右的人去責問他,說:「下郡計吏卻揖朝廷的三公,為什麼?」趙壹回答道:「從前酈食其長揖漢王,現在長揖三公,為什麼這樣奇怪呀?」袁逢就整衣下堂,握着趙壹的手,延至上座,問西方的事,大為歡喜,回顧坐中人道「:這人就是漢陽趙元叔啊。朝廷的臣子,才學沒有超過他的,我請為各位別坐。」在坐的人,都看着他。出朝以後,趙壹往訪河南尹羊陟,不得見。趙壹認為公卿中不是羊陟不足以託名,於是天天去叩門,羊陟勉強許通,但是還沒起床,趙壹徑直走入上堂,走到床前,說「:敬佩西州,承望高風已經很久很久了,今天方幸見面,忽然逝世,我的命呀!」因放聲大哭,門下的人大驚,不知出了什麼事,都紛紛奔入,擠了一房子的人。羊陟知道趙壹是個非常人,於是起床,與他談話,大加讚賞。對他說「:您暫時出去吧!」羊陟第二天一早,從車騎拜謁趙壹。當時諸計吏的車馬帷幕,大都裝飾得極華麗,趙壹獨柴車草棚露宿在旁,引羊陟前坐車下,左右的沒有不嘆息驚怪的。羊陟因與趙壹談話,一直談到夕陽下山,盡歡而去,握着趙壹的手道:「良璞不剖,一定會有泣血的人為它宣傳的啊。」羊陟與袁逢共同薦舉趙壹,名聲震動京師,士大夫都想瞻望他的風采。西還時,道經弘農,去看望太守皇甫規。守門的人不為他通告,趙壹頭也不回地跑了。門吏害怕,告訴了皇甫規,規聽說是趙壹,大驚,寫了信謝罪說「:陰差陽錯,不得見面,企望風德,虛心相待,已經好多天了!聽說您不遺鄙陋,想得到您的教誨,以釋遙悚。今天早晨外面報告有一尉兩吏不意屈尊來到門下,再問,才知已經走了。如果印綬可丟的話,不會等到天亮,就要會去趕您回來的。希望您寬懷大度,原諒我。豈可如此慢傲,對待先生?事情實在悖惑,不足具責。如果可以原宥,重修前好,有什麼福能與它相比呢!謹派主簿奉書前去。下筆氣結,汗流直到腳趾。」趙壹回信說:「您學成師範,士大夫敬慕,高山仰止,一年一年人越來越多。我自西歸來,兼道而行,非常想同您談談,所以很早就起床,天未亮就去了您那裡,實想看看您,暢敘仰慕之情,以貴待賤,握髮相接,論大道,上可以敷玩三墳五典,發明聖人之意;論經濟,下可以抗論當世事務,消止時災。哪裡想到您自生怠倦,失去了循循善誘之德,有亡國驕惰之情!大抵見機而作,一天也不能等待,所以趕快引退,怕使您勞累。古人有的歷說君主,不遇知音,有的君主想得賢士,卻無從得到,都是歸之於天命,不怨於物。現在我趙壹只能自己譴責自己,難道還敢有什麼想法!仁君怠忽一個普通人,不能說有損於德,卻遠遠地寫信,着人追送,真使我慚愧啊。趙壹區區此心,不自量力而至您門下,『嗟也可去,謝也可食』,我雖頑薄,這個道理是懂得的。但關節疼痛,膝炙壞潰,實不能任事,請待他日,或者可以奉請,常讀手書,永以自慰。」不顧而去。州郡爭致禮命,公府十次徵召,都不就,死在家裡。起先,袁逢使善相命的相趙壹,相者說:「官不過郡吏。」終於如相者所說。著賦、頌、箴、誄、書、論及雜文十六篇。

  ◆劉梁傳,劉梁字曼山,一名岑,東平寧陽人。梁是劉氏宗室子孫,年少失父,貧困,賣書以維持生活。常常痛恨社會上多為勢利朋友,以奸邪胡作非為結成黨羽,於是寫了一篇《破群論》,當時看了的,認為:「仲尼作《春秋》,亂臣知道害怕,現在這篇《群論》之作,世俗之士,難道不慚愧嗎?」這篇文章可惜失傳了。又著《辯和同之論》。桓帝時舉孝廉,授北新城長。告訴縣人說「:從前文翁在蜀,他的道德教化,著名巴漢,庚桑楚是個小小的役夫,改變了石畏石累的風俗。我雖然是一小小的縣宰,還有國家的理想,苟且赴期會,理文牘,難道是我的本志嗎?」於是大起講舍,聚集生徒幾百人,早晨夜晚親自去勸誡,手執經卷,考試優劣,儒家的教化大行。這個縣到後來還稱道他。特召入朝,授尚書郎,多次升遷。後任野王令,未去。光和中,病死。孫子劉楨,也以文才著名。

  ◆邊讓傳,邊讓字文禮,陳留浚儀人。年輕時,博學多聞,善辯論,長於寫作。作《章華賦》,雖多華麗的辭句,但最終歸於正,也像司馬相如的《上林賦》一樣,有諷勸的思想。大將軍何進知道邊讓有才華,想徵召他,怕他不去,假稱軍事徵召。到了之後,代理令史,何進以禮相見。邊讓擅長占射,對答如流,當時賓客滿堂,沒有不羨慕他的風采的。府掾孔融、王朗都來拜訪他。議郎蔡邕最敬重他,認為邊讓應該擔任重要的職務,處高位,於是薦於何進「:我想幕府初開,廣選精英,白頭舊德,都是上等人才。雖如振鷺集西雍(文王的辟雍)濟濟多士的在周庭,也不能更好。令史陳留邊讓,天給他蓋世的奇才,聰明賢哲。小時早孤,沒有受到家訓。一旦上學,便受大典。開始接受諸經,見本知義,老師不能回答他所提出的問題,章句不能滿足他的意思。心通性達,口辯詞長。非禮不動,非法不說。若是遇了狐疑的言論,斷定是非的時候,經書典籍,不斷引來,概括綜合,眾人閉口,沒有能折服他的。假使邊讓生在唐、虞之世,那是元、凱一流,運適仲尼,即是顏回、冉有之輩,難道是世俗的凡偶近器嗎?階級名位,也應升遷。如果還隨輩而進,不足顯露..偉的高價,昭著知人的大明。傳曰『:函牛之鼎用來烹雞,多汁就淡不可食,少汁,就熬煮不熟。』這是說大器小用是不合適的。我擔心,此寶鼎沒有受牲牛大羹之和,久在煎熬臠割之間。希望將軍考慮,採納我的意見,把邊讓用之機密,發揮他的才能。如果認為年齡不合適,那麼,顏回不得貫德行之首,子奇終無理阿的功績。假使勝任,年齡是至關緊要的,古今都是一樣。」邊讓後來以高才提拔,多次升遷,出為九江太守,沒有顯出他的才能來。初平中,王室大亂,邊讓辭官回家。恃才氣,不為曹操所屈,說了不少輕慢欺侮的話。建安中,他的同鄉有人在曹操那裡構陷邊讓,曹操告訴郡里把他殺了。文多遺失。

  ◆酈炎傳,酈炎字文勝,范陽人,酈食其的後代。酈炎有文才,懂音樂,言論敏捷,人家佩服他的才能。靈帝時,州郡徵召任命,都不就,有志氣,作了二首詩。酈炎後患瘋病,神經失常。性最孝,遭母喪,病大發作。妻剛生小孩,被他驚嚇而死,妻家告到官里,逮捕入獄。酈炎病不能申訴,熹平六年,死在獄中。時年二十八歲,尚書盧植為他作誄詞,以顯他的美德。

  ◆侯瑾傳,侯瑾字子瑜,敦煌人。少年失父,孤苦貧困,依他的族人居在一塊。愛學習,經常為人作僱工生活,晚上回到家裡,燒柴讀書。常常以禮約束自己,獨居一間房子裡,好像對着尊敬的賓客,不隨便一點。州郡多次召他,公車以有道徵召,都託病不到。作《矯世論》譏刺當世。遷入山中,靜心著述。因為不被世人知曉,作《應賓難》以自寄意。又根據《漢記》撰寫中興以後行事,為《皇德傳》三十篇,行於世。其餘所作雜文數十篇,多數散失了。河西人敬重他的才華,不敢呼他的名字,都稱他為「侯君」。

  ◆高彪傳,高彪字義方,吳郡無錫人。家境原極寒酸,到高彪為諸生,游太學。高彪有才華,但說話結結巴巴,不善於言詞。曾經想向馬融問大義,馬融病了,沒有見到,於是復刺寫信給馬融:「佩仰您的大名,有好幾年了,所以不用人為的介紹,直去大君子之門,希望一見光采,暢敘心腹,不料您抱病,閉門不見。從前周公旦的父親是文王,哥哥是武王,九命作伯,以治理華夏,還一飯三吐飠甫,一沐三握髮,接見匹夫,所以周道因之隆高,天下的人都歸德於周。您現在養病傲士,那是理所當然的。」馬融看了高彪的信,大為慚愧,追趕請罪,求他返還,高彪不顧而去。後來郡舉孝廉,試經術第一。授郎中,校書東觀,多次上奏賦、頌、奇文,借事諷諫,得到靈帝的讚賞。這時京兆第五永為督軍御史,使督幽州,百官大會,在長樂觀設酒送別。議郎蔡邕等人都賦詩,高彪獨作箴曰:「文武將墜,乃使俊臣。整我皇綱,董此不虔。古之君子,即戎忘身。明其果毅,尚其桓桓。呂尚七十,氣冠三軍,詩人作歌,如鷹如..鳥。天有太一,五將三門;地有九變,丘陵山川;人有計策,六奇五間。總茲三事,謀則諮詢。無曰己能,務在求賢,淮陰之勇,廣野是尊。周公大聖,石石昔純臣,以威克愛,以義滅親。勿謂時險,不正其身。勿謂無人,莫識己真。忘富遺貴,福祿乃存,枉道依合,復無所觀。先公高節,越可永遵,佩藏斯戒,以厲終身。」蔡邕等人讚美這篇文章,認為他們做不出來。後來升外黃令,靈帝令同僚去送別,設酒於上東門,詔令東觀畫高彪像以勸勉學者,高彪到任,有德政,上書推薦縣人申徒蟠等人,因病死在任上,文章大多散失了。高彪的兒子高岱,也有名。

  ◆張超傳,張超字子並,河間郡莫阝縣人,留侯張良的後代。有文才。靈帝時,從車騎將軍朱鯭征討黃巾,任別部司馬。著賦、頌、碑文、薦、檄、片戔、書、謁文、嘲,共十九篇。張超又長於寫草書,妙絕時人,都在社會上廣泛流傳。

  ◆禰衡傳,禰衡字正平,平原郡般縣人。年輕時就善於辯論,尚氣,剛正不阿,不肯下人,喜歡違時傲物。興平中,避難到荊州。建安初,來游許昌,初到潁川,暗暗地胸懷一張名片,準備謁見他所想見的人。到後來終於沒有適當的人可見,以至名片上的字也磨滅了。這時許昌新建,賢士大夫從四面八方來到這裡。有人問禰衡道:「何不去看看陳長文、司馬伯達呢?」禰衡回答說「:我哪裡能去從屠沽兒呢!」又問:「荀文若、趙稚長如何?」禰衡說「:文若長相好,可以借面弔喪,稚長腹大,會吃肉,可使監廚請客。」只認為魯國孔融及弘農楊修是人才。常說「: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餘子碌碌無才,不算什麼。」孔融也十分愛惜禰衡的才華。禰衡才二十歲,孔融已四十歲,與他交為朋友。上書薦禰衡道「:..處士平原禰衡,年二十四,字正平,天質貞忠,英才卓犖。初涉藝文,升堂入奧,目所一見,就能背誦,耳所一聞,不忘於心。天性與大道相合,思想似乎有神,敏捷非常。桑弘羊的心計,張安世的默記,拿禰衡來比比,那真不足為奇。忠果正直,胸懷坦白,看了善事,驚喜若狂,見了惡事,痛恨如仇。任座抗君,史魚厲節,大概也不能超過他呢。鷙鳥成百,不如一鶚。如果讓禰衡在朝廷做事,一定會做出一番事業來的。論辯騁辭,溢氣湧出,解疑釋惑,當敵有餘。從前賈誼求試屬國,說必系單于之頸而制其心;終軍想用長纓捉南越王而致闕下,弱冠慷慨氣昂,前代都以為是美事。近日路粹、嚴象,也因才能特出,提拔為台郎,禰衡應當同他們一樣。如果禰衡能像龍躍天衢,振翅高飛,揚聲紫微,垂光虹譑,完全可以標明天子近署的多士,四門和穆。鈞天廣樂,一定有奇麗的妙音,帝室皇居,一定有非常之寶。如禰衡這樣的人,真不可多得。《激楚》、《楊阿》,至妙之音,是台牧者之所求,飛兔、馬要袤,絕足奔放,是王良、伯樂所急需的,我等區區之意,豈敢不奏明皇上。」孔融讚賞禰衡的才華,多次在曹操面前說禰衡如何如何好。曹操因而想見見禰衡。但禰衡平日看不起並討嫌曹操,自稱有狂病,不肯去,又累有妄語。曹操懷恨在心,因禰衡有才名,不想殺他。聽說禰衡善於擊鼓,於是召他任鼓史,就大會賓客,檢閱音節。各鼓史經過曹操面前,都命令脫去原來的衣服,改着一岑,一單絞及小衤軍。輪到禰衡,衡正在擊《漁陽》參撾,慢慢前行,態度不正常,聲節悲壯,聽了的沒有不氣昂慷慨的。禰衡進至曹操面前停了腳步,吏呵斥他道「:鼓史為什麼不改裝?敢於這樣隨便進來嗎?」禰衡道:「對。」於是先解貼身衣,再解餘下的衣服,裸着身子站立,然後慢慢地取岑草、單絞穿起來,穿好之後,再參撾而去,一點也無羞愧的顏色。曹操笑道:「我本想侮辱禰衡一下,不意反為他所辱。」孔融出來責備禰衡道「:正平是大雅君子,難道應當這樣嗎?」就說曹操對他不錯之意。禰衡答應去看曹操。孔融再去見曹操,說禰衡有神經病,現在請去見曹操謝罪,曹操高興了,令守門的人,有客來就通告他。等了好久,禰衡才着布單衣,疏巾,手持三尺木兌杖,坐在大營門,用杖擊地大罵。吏告訴曹操,外面有個狂人,坐在營門,言語反動,請收捕治罪。曹操發怒,對孔融道:「禰衡這小子,我殺了他,不過等於殺一隻麻雀老鼠罷了。

  但這個人平常有點虛名,殺了他,不知道的說我不能容人,現在送給劉表,你看怎麼樣?」於是派人送禰衡去。臨走,大家為他送行,先設酒席於城南,互相說定:「禰衡橫蠻無禮,現在就因為他的遲到,大家不要起身以折服他。」禰衡到達,大家不起身,禰衡坐下大聲號哭。大家問他這是為什麼?禰衡說:「坐的是墳墓,臥的是屍體,屍體墳墓之間,能夠不悲痛嗎?」劉表和荊州士大夫開始都佩服禰衡的才名,對他很客氣,文章言論,不是禰衡,誰也不能定稿。劉表曾經與各位文人共同草擬章奏,用盡了各人的才思,這時禰衡出去在外,回來看了,還未看完,就撕毀扔在地上。劉表大為驚怪。禰衡向劉表求筆墨,一會兒就寫成了,詞藻意思都很好。劉表大為高興,更加器重他。後來又侮慢劉表,劉表認為可恥,不能容忍。認為江夏太守黃祖性急,因送禰衡給他,黃祖對他也好。禰衡為他作書記,輕重疏密,各得體宜。黃祖握着禰衡的手道「:處士,這正合我心,好像是我肚中所想的話。」黃祖的大兒子黃射,任章陵太守,更與禰衡相好。曾經與禰衡一同去游,共讀蔡邕所作碑文,黃射喜愛碑文,可惜自己沒記下來。禰衡說:「我雖然只看一遍,還能記得,只是碑石上缺了兩個字不知道罷了。就寫出來了。黃射派人抄寫碑文回來校對,完全如禰衡所寫,沒有不嘆服的。黃射這時大會賓客,有人獻鸚鵡給黃射,射舉杯向禰衡說:「請先生作賦,使眾賓客娛樂。」禰衡操筆而作,文無刪削,辭采華麗。後來黃祖在蒙沖船上,大會賓客,禰衡出言不敬,黃祖感到慚愧,於是呵斥他,禰衡怒視他,說:「死傢伙,你為什麼不早說呢?」黃祖大怒,令人拖出,想用瞂刑,還在大罵,黃祖憤怒,因命令把他殺了。黃祖的主簿平日妒忌禰衡,因此很快就把他殺了。黃射徒步來救,已經晚了。黃祖也後悔不該殺他,於是厚加棺殮。禰衡這時二十六歲,他的文章大多散失了。[2]

作者簡介

范曄(公元398年—公元445年),字蔚宗,南朝宋史學家,順陽(今河南省淅川縣李官橋鎮)人。東晉安北將軍范汪曾孫、豫章太守范寧之孫、侍中范泰之子。官至左衛將軍,太子詹事。南朝宋官員、史學家、文學家,一生才華橫溢,史學成就突出。著作《後漢書》,博採眾書,結構嚴謹,與《史記》《漢書》《三國志》並稱「前四史」。

元嘉九年(432年),得罪司徒劉義康,貶為宣城太守,開始撰寫《後漢書》,加號寧朔將軍。元嘉十七年(440年),投靠始興王劉浚。元嘉二十二年(445年),擁戴彭城王劉義康即位,事敗被殺,時年四十八歲。[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