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隊往事之二 老張頭(段祥雲)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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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隊往事之二 老張頭》是中國當代作家段祥雲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工程隊往事之二 老張頭
老張頭長得瘦高瘦高的，凹眼睛，蒜頭鼻子，招風耳朵，一身藍色工作服，纖塵不染，干起活來，能閃開身子，動作不緊不慢，特別是砌磚，擓灰拿磚兩手並進，刷，大鏟一揚，鋪到牆上，順手用大鏟根帶回來一點灰漿，啪地沾到磚側的上角，然後一揉一按，磚牢牢梆梆地砌在牆上，與前塊磚僅有一公分的縫隙，碰頭灰擠得嚴嚴實實的。一段牆砌下來，牆面齊齊整整，一點不游丁走縫，橫平豎直，好像用尺量過似的。這一手絕活，曾經引來齊建多少瓦匠前來取經學習？
我跟着他學了幾天，他說：「看你挺愛看書的，知你是個有上進心的人，你沒事可別盡聽她們胡鬧，學不出好來！」
又說：「學會一門技術，就等於捧上了一個鐵飯碗，啥年頭也餓不死！」他的諄諄教誨，我是牢牢地記在了心裡。說實話，我挺崇拜他，尊敬他。他就像位威嚴而慈祥的長者，平時不苟言笑，但心腸特熱。有時，他帶了肉菜或魚，便大聲招呼我：小非，過來，」待我到了跟前，便把菜撥給我一半，然後一揮手，去吧，一邊吃去吧……
砌磚活完了，樓房上完了大板，抹灰開始了。那些女瓦匠一個個精神抖擻，各呈英豪。速度不能說不快，但乾的全是粗了活，同時，她們的身子也造得埋拉巴汰的。可老張頭不，你別看他動作慢，那些女將們就是拉不下他，他抹出的牆面，門窗口，平整，規矩，咋瞅咋順眼，再看身上，乾乾淨淨的，這可真是個勁！
抹棚開始了，我想，這抹棚不像抹牆，仰着臉，灰往上抹，整不好，還不噼里啪啦往下掉？這天一大早，來到工地，見老張頭穿了一身雪白的襯衣，挽着袖子，坐在那心安理得地叼着煙袋鍋，我心裡合計：這老張頭今天不幹活了？穿的這麼白淨？
開始幹活了，我和老張頭一個屋子，頭一次抹棚，真像想象的那樣，站在跳板上，仰着臉，舔灰到抹子上，往棚上一抹，那灰噼里啪啦的掉下來一半，全都灑在身上，掉的脖領里都是。扭頭看看老張頭，依舊不緊不慢，舔一抹子灰上去，頭稍稍一側，隨着抹子的走動，身子跟着抹子傾斜，抹到胳膊夠不到的地方，手腕輕輕往裡一擰，就把灰牢牢地凝固在大板棚上了。依次往復循環，很快就抹到頭了，再看身上，纖塵不染。雪白的襯衣依舊雪白，真是絕了！
我特意到別的屋裡看看，可別說了，那幫女將們，跟我一樣，一個個造的滿袖子，滿衣襟，甚至臉上，耳朵上全是白花花的。由此，我對老張頭肅然起敬。
「幹活不怕慢，但一定要乾淨利索！一下是一下，那麼着急幹嘛？活干好了，慢也是快！」老張頭不緊不慢地教訓着我。
漸漸地，在老張頭的指導下，我砌磚抹灰的技術飛快進步，那幫女將們忍不住讚嘆：「到底是年輕的小伙子，腦子活，又有力氣！學啥都快！」我的進步，使得領導也非常高興。隊長找到我悄悄交心地說：「小非呀，一定要好好學，把技術都學到手，以後這工程隊就是你們的了。這些臨時工早晚還不得攆回去？明白我的意思不？」聽了這話，我心裡有一種卸磨殺驢的感覺。
不久，工程隊接連進來幾批小青年，隊伍壯大了，領導讓這些小青年好好跟師傅們學技術。老張頭絲毫沒有意識到過河拆橋的危機，不遺餘力地向小青年傳授自己的絕活。可是這回他錯了，這幫小青年可不吃他這一套。他們說：一鏟灰，一塊磚，慢不慢呀！費那個事幹嘛？於是，這幫小青年以敢想敢幹的開拓精神，幾大鏟灰攤在牆上，啪啪啪打了一大趟尾巴灰，雙手一掐，搬上一摞磚，啪啪啪又是一陣擺，很快，一層磚砌完了。然後，不無得意地瞧瞧老張頭。老張頭氣的鬍子都撅起來了：「你們這叫砌磚？你們這是糊弄人，也是糊弄自己！」說罷，倔倔地走過來，掀起幾塊磚：「瞅瞅。這灰沾上了嗎？」
「老張頭，再砌一層磚，就把它壓結實了！」
頂的老張頭卡巴卡巴眼，啞巴看失火——
那臨時工工長老沈頭，見了這狀況，也學起了徐庶進曹營——
老張頭把線頭，再加上不時地吊吊線，耽誤不少時間，他一人在那不緊不慢地，一絲不苟地砌着磚，那幫小青年早已把自己分擔的一段牆砌完了，一個個便杵在那互相嘮嗑。
領導來了，那幫小青年馬上操起大鏟，嘴上甜甜地叫着隊長，有的還故意請教隊長問砌的行不行？見小青年乾的這麼快，這麼有禮貌，隊長高興地不住誇獎。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對，就這麼幹！
老張頭便跟領導頂牛：「這麼幹可不行！這不是糊弄人嗎？」
領導看着這位固執的臨時工老頭，隱晦地笑了笑：「啊！老張師傅，現在是大幹快上！上邊一個勁地催問咱們這樓房什麼時候能交工，我急呀！現在只要施工進度上去了，能儘快交工，質量差不多就行！一個大面牆，沒事的！」
老張頭不服，頂撞道：「俗話說，百年大計，質量第一。再說，這小青年從一開始就學着糊弄，以後可怎麼整？」隊長不滿地白了老張頭一眼：「啊哈！老張師傅，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了！」停了片刻，環視着大夥，鄭重說道：「記住，咱們蓋樓房，只要基礎，圈樑不糊弄就行。至於什麼砌大牆片呀，抹灰呀，不斤不離就行啦！省下的材料，不也是錢嗎？」
那幫小青年紛紛豎起大拇指：「領導高見！」「領導高明！」領導聽罷讚美，美滋滋地微笑着離去了。
「這是不讓我們在這幹了！想攆我們明說！」老張頭望着領導的背影憤憤地說了一句，轉身收拾工具。女將們紛紛問道：「老張頭，幹嘛呀？」
「不幹了！」
女將們紛紛走過來勸阻：「咱一個臨時工，那麼認真幹嘛？領導都不怕質量出問題，你操那份心不是多餘嗎？」
「我說老沈頭，你過來勸勸他呀！」
可是老沈頭卻顯得十分有城府，低頭幹活不哼不哈。
「我就是看不慣糊弄！這是上墳不燒紙，糊弄他爹吶！我也不差他這幾個錢！不幹了！」說罷氣哼哼地就走。轉身看見我，語重心長地說：「小非啊，記住，不管幹什麼，都要嚴肅認真，一絲不苟。否則，啥也學不成！」言訖，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張頭走了，不久，樓房竣工，隊長有了政績，很快被提拔了，升到區計經委當副主任了。上級又給調來一位新隊長，辭退了大部分臨時工，這時，小青年真正成了工程隊的主力軍。可我，時不時的總是能想起老張頭。這時已經到了1980年了。[1]
作者簡介
段祥雲，網名,梅柳渡江,65歲,籍貫：河北省唐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