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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人的美叫極簡老子曾言: 「 萬物之始,大道至簡。 」[1]
極簡,是一種哲學態度,更是一種美學語言。
今天人們推崇極簡美學,但其實早在一千多年前,宋朝的美學就是極簡。
宋人的極簡,是簡單
收藏家馬未都說:「宋瓷是中國瓷器的頂峰,甚至是中國美學的頂峰。」
宋人喜歡自然樸素的美,不喜歡大肆雕琢,瓷器多以釉色、器形取勝。
像五大名窯排名第一的汝窯,釉色天青,又名雨過天青。
傳說有一天宋徽宗做了一個夢,夢中下了一場雨,雨晴之後,天空現出青色。醒來之後,他便向工匠們下了一道聖旨:「雨過天晴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
台北故宮博物館還存有一個汝窯水仙盆,溫潤清淡,不帶一絲煙火氣。可是在追求繁複華麗的乾隆皇帝那,他把這個盆當成了貓食盆。
宋人的極簡,是簡單,叫對美的克制,「不表現」。
繁花深處聽驚雷,雨過天青有瓷色,宋人只將世間最美採擷而來,傾盡所有功力,短短數十載,工藝幾成秘技,後世再無人能超越。
但因為他們的這份克制,時至今日,我們似乎還能體會到宋朝的天空,那一抹天青色等煙雨。
宋人的極簡,是含蓄
南宋畫家馬遠,又被稱為「馬一角」。最著名的當屬這幅《寒江獨釣圖》。
一葉扁舟,漁翁一人,四周一片空白。可是,從漁翁微傾的身體,稍彎的魚竿,翹起的船尾,仿佛望得見浩浩渺渺的江水,能感受到他一望無際的孤獨。
空白之處,並非無一物,而是蘊含着深邃的孤獨,遼遠的時空。
每當一個人的時候,靜靜地望着這幅畫,如與古人印心。「我觀諸境盡,心與古人同。」
美學家宗白華說:"中國畫最重空白處。空白處並非真空,乃靈氣往來生命流動之處。且空而後能簡,簡而練,則理趣橫溢,而脫略形跡。"
中國的山水畫,亦是從馬遠和夏圭開啟了新的格局,夏圭又稱「夏半邊」。山水不再是全景式,而是取一景、一角、半邊,卻以小見大,以無勝有。
留白之處,自有氣象萬千,自有時空無限。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花不可太盛,話不說太滿,含蓄是一種雋永,美在半半之間。
宋人的極簡,是含蓄。
宋人的極簡,是清雅
古人云:「筆跡者,界也。流美者,人也。」
所謂字如其人,一個人的筆跡里,藏着他的風骨。
宋徽宗自創了瘦金體,筆法瘦勁,運筆靈動,如一枝枝瘦梅,在清冷的月夜裡,自在地挺立、飄逸着。
瘦,是山寒水瘦。金,卻是人間最貴、最亮的色。
這像極了宋徽宗的一生。身為一代帝王,卻更愛琴棋書畫,用一己之力將審美推向巔峰,後半生卻亡國被俘,淪為階下囚。
審美上,他是絕對的君王,金碧輝煌,人生的結局,卻是山寒水瘦無歸期。
這也像極了宋朝這個特別的時代。國學大師陳寅恪先生曾言:「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而造極於趙宋之世。」
宋朝偏安一隅,不如其他朝代版圖大,且推崇仁政,文人治國,給予了文人們較高的尊重與自由度。它雖然不大,卻美到絢爛,成為了中國審美上的一座高峰。
宋人的極簡,是清雅,以對美的倔強,以文人的清氣。
有人說:「內心越是豐盈,生活越是素簡。」
不同於唐朝的張揚外放,更不同於明清的繁複華貴,宋人在美學上如一葉扁舟,往青草更青處漫溯,又似一路孤行,往懸崖孤嶺處登極。
宋人的極簡,在雨過天青時,在無聲留白中,在字里與行間。[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