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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归州过端午(甘茂华)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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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归州过端午
圖片來自创意悠悠花园

《在归州过端午》中国当代作家甘茂华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在归州过端午

今年端午节,是在归州过的。归州是一页古朴的楚辞。在归州过端午,应该是这个民间节日的最佳选择地。因为,归州与端午有相同的历史遗传基因,有一条难解难分的血脉。爱国诗人屈原就诞生在这里。所以,归州端午与众不同,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特有的峡江风韵,让人一辈子忘不了。

屈原故里的归州古城,位于香溪河东端西陵峡西头的长江北岸。古城东五里,有一个回水沱,便是传说中神鱼将屈原遗体驮回故乡秭归,于此泊岸的屈原沱。从上游撞破夔门呼啸直下的长江,流经此地时,所有江涛都不敢扬头而过,都要在此回漩一周,向屈原表示深深敬意,然后再掉头东去,又不断回眸向屈原和生养他的归州古城行注目礼。每年端午,归州人都要在屈原沱举行大招魂和龙舟竞渡活动,以此祭祀和缅怀屈原。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端午龙舟赛成了三峡大坝蓄水前最后一次传统龙舟竞渡。明年六月三峡水库蓄水后,屈原沱将不复存在,人们纪念屈原划龙舟,只好在比现在的水位高出百米左右的高峡平湖间进行。应该说,这是归州古城最后的端午龙舟赛。

归州古城源远流长,是一座知名的文化古城,历来为秭归县城所在地。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中有简明的记载,南宋陆游《入蜀记》中也有生动的描写。在三峡工程二期移民搬迁清库库区最大一次建筑物定向爆破奏响绝唱之后,归州古城终于消失在峡江风涛之中,成为中国现代化建设长卷中一个圆梦的注脚,成为屈原故乡人记忆中一则美丽的诗话。

不必叹息,一座归州新镇已经崛起。新镇就在西距古城三公里处的屈原沱村陶家坡。依然是依山傍水的环境,依然是古朴典雅的特色,依然是乡土文化的味道,依然是三峡腹地旅游和物资集散的重镇,依然叫归州,依然是屈原的故乡,依然是过着与众不同的端午,依然是所有爱国的中国人特别是中国诗人朝觐的圣地。

2002年6月15日,即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我应秭归县文联之邀,参加归州新镇的落成庆典仪式。清早,从秭归新县城所在地茅坪出发,乘车过银杏沱、松树坳、九曲垴,又过吕家坪、马岭包、米仓口三个隧道,抵郭家坝镇,由卜庄河渡口过江。沿途,山路曲折坎坷,汽车贴着悬崖如推磨般转圈,俯瞰万丈峡谷中的长江,好像村姑围腰上一根绸飘带,美得令人心惊胆战。待我们到达屈原沱时,正好赶上大招魂和龙舟竞渡活动。山上山下都是人,路头路尾都是车,无处插脚,也无法调车,我们只好站在车上观赏这一幅流传千古而又独具魅力的屈乡风情画。

彼岸从山顶到江滩布满了穿白色或灰色衣裤的来看划龙船的人,星星点点像撒下的一把米粒。此岸江边停着九条红黄橙紫等颜色装扮的龙舟, 像九只蓄势待发的箭矢。上午10时左右,三枚信号弹腾空升起。顿时,噼噼啪啪的炸鞭之声,在峡谷传出擂鼓般回响,在江滩腾起一股股烟雾。由归州人组成的白龙队,船头立着如碑的白板,上面写着一个隶书的“奠”字。艄工举起长长竹竿,上挑招魂幡,写着“屈原大夫魂兮归来”。峡风吹拂的招魂幡下,摆着一面大鼓。桡工们一律白衣白裤,扎白头巾,在歌师带领下,齐刷刷跪倒在江边祭拜屈原,就像落在屈原沱的一片白雪,或一片白云,纯净得令人揪心的疼痛。歌师领唱,桡工应和,招魂歌于是像峡江波涛此起彼伏,穿透层峦叠嶂:“三闾哟大夫听我讲,你的魂魄不可向东方,东方有魔鬼高万丈,人到那里必受伤……”两岸乡亲也情不自禁在锣鼓的敲打声中应和着“嘿,嗒哟!”,而且跟着歌声扯起喉咙喊起来:“三闾大夫哟,回来哟,回故里哟!”那是千万只子规鸟啼血的呼唤啊,那是千万只凤凰在烈火中热血燃烧的壮歌!

当我亲眼目睹这感人肺腑的场面时,心里一阵又一阵发热。我想屈原为什么千古不朽?正因为屈原在老百姓心目中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他的政治理想是强国之梦,因而他的行吟多忧民之诗,他的死也是与诗同归的诗人之死。我想到翻译家傅雷之死,作家老舍之死,他们弃生赴死的选择,不能不说是受到屈原崇高人格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祭屈完毕,游江开始。九条龙船先向上游方向,再向下游方向,再划到对岸,最后绕屈原沱划回原地。桡工们边划船边继续唱着招魂歌,边唱歌边向江里甩粽子,据说这样做是让江里动物不伤屈原的身子。游江过程中,岸上不断地放炮。游江结束时,桡工们举桨欢呼。接着,龙舟竞渡。一刹时,鼓炮齐鸣,吼声震天,彩旗招摇,助威者呐喊。九条船从屈原沱的水湾中冲出直驶对岸,飞桡抢滩。此刻,轮船拉响汽笛,观众欢呼雀跃。那九条船犹如九龙奔江,又仿佛九把利剑劈波斩浪,还好像是九道闪电划破江面直射对岸。与我同行的两位秭归摄影师,唯恐漏掉任何细节,急匆匆打开车门,从人堆里挤到坡岸上,举起相机抢拍镜头,要将这一瞬间定格成永恒。

我相信那节日的氛围是屈原带来的,那龙舟的节律是屈原带来的,那诗歌的精神是屈原带来的,那是我曾在书里多次读过也向往过的归州的端午。招魂歌中,屈原峨冠博带,兰草香衣,行吟泽畔,正缓缓朝归州走来,朝我们走来。这个写诗的秭归人啊,他是回故乡来过端午节的吗?他是来参加故乡一年一度的端午诗会的吗?

据说归州端午诗会始自明末清初,除文革时期中断外,一直沿袭至今。屈原故乡文化积淀丰厚,因此古风犹存,寻常百姓都有吟诗咏词的习惯,每每想到一首好诗,便记到本本上,到了端午诗会便拿出来供乡亲们品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秭归县成立农民诗社,参加诗社的二十多人都是本乡本土的农民,后来改为骚坛诗社,许多教师、工人、退休干部、街道居民都被接纳为诗社成员。今年,骚坛诗社盛邀市内外文人墨客参加端午诗会,来自山野峡谷的农民和船工与来自城市的诗人和作家欢聚一堂,为归州新镇发出跨世纪的咏叹。

那天下午,端午诗会在归州新镇中学操场举行。操场上临时搭起一个大舞台,充气的红拱门,飘扬的七色旗,在太阳映照下流光溢彩。太阳像一个铜盆,正正地扣在人们头顶上。观众密密麻麻数百人,有打伞的,有戴草帽的,热气蒸腾如同火焰。但是,连操场附近楼房的窗口和楼顶平台上也涌动着人头和笑脸。那些拉纤的汉子,闯滩的姐儿,如今都沐浴在诗歌的阳光中。记不清有多少人争先恐后地上台诵诗,有格律诗,也有自由诗,有普通话朗诵,也有本地话吟唱,抑扬顿挫的诗声像红山雀一样飞遍归州新镇。依然是滚滚大江流、滩声似旧时,依然是乱石枕飞泉 、青壁闻杜鹃,依然是年年桃花鱼、岁岁吊屈原。归州新镇的端午诗会,依然是美好如初。

记忆中特别突出和深刻的是,一群三峡老船工登台演绎的荡气回肠的船工号子。他们扎着头巾和裤脚,划着桡片,喊着号子,动作随号子节奏由慢而快,又由急而缓,展现船工在风口浪尖上敏捷、刚毅、迅猛、勇敢的风采。他们的脸上写满沧桑,核桃壳般的皱纹分明是峡风江涛刻下的纤痕。他们喊出的船工号子,分明是劳动的诗,乡土的诗,与长江激流险滩相搏击的生命的诗。“船开九滩十三峡,要把那一百零半个礁石炸……”号子一开头,就有一种波涛澎湃的东西涌上心头。那种水拍堤岸而发生震动的感觉,直到诗会散场也没有离开我。我相信,那种感觉从此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在诗会上我突然感受到,屈原的形象不就是一个峡江老船工的形象吗?船工号子不就是屈原灵魂的歌声吗?

傍晚,我们告别归州,抵香溪轮渡码头乘船返回秭归县城。站在船头看峡江的高山流水,我对归州难舍难分的情感急遽地变浓了。在归州过端午,留在我心灵深处的,那是一种魂牵梦萦的思念,那是一种有生命的史诗和有史诗的生命,那是归州人把屈原的精神还原于故乡,以龙舟唤醒的古老断魂,在诗歌中放飞的生命的流程。我对着归州方向挥了挥手,感谢它带给我关于端午的记忆。 [1]

作者简介

甘茂华,土家族,籍贯湖北恩施,定居湖北宜昌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