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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靜月清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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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事已至此》中國當代作家靜月清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事已至此

真是讓人傷心的詞。

猶記得路遙寫的那篇《早晨從中午開始》,他在零晨兩點到三點左右入睡,有時甚至延伸到四五點,天亮再睡也不稀奇。午飯前一個鐘頭起床,他的早晨才算開始。抽煙,洗臉,喝一杯濃咖啡醒醒神,吃飯,吃過飯撲到桌面上,不午休。整個下午除過上廁所,頭也不抬。晚飯後看新聞聯播,讀報紙,接待來訪。夜晚,眾人與諸神皆安睡,他重新伏案,直到凌晨兩三點,四五點,甚至天亮。一天天,又一天天。

結果是什麼呢?

熬夜疲累,重病就醫,妻子離異,英年早逝。如果讓他重活一回,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可是事已至此。就像他營造出來的平凡的世界裡,孫少安和田潤葉分離,和秀蓮結婚,事已至此;孫少平和田曉霞相愛,田曉霞去世,事已至此;孫少安到底是和秀蓮風雨同舟,相濡以沫,可是秀蓮得了癌症,事已至此。

夏天時,挖空心思的救過一隻狗,為了讓它的傷口儘早復原,我投食餵它時,一定會在飯里加上半片消炎藥,我連續餵了它一個月,可是到最後呢?還不是死了。

冬天時,弟弟買了車,弟弟說,姐,今年回家過年吧,你若回,我拐到武漢來接你。弟弟還說,你已經十多年沒有回老家過年了,你該回去過年的,最起碼我們可以陪父母在一起吃個飯,喝點酒,說說父母養育我們的舊事,我們還可以到祖父的墳上燒點紙,添點土。

是呀,我應該回去過個年,可是,想想孩子正在上初三,課業緊,安排不出空閒的時候,一時黯然,事已至此。

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一個時代,一個團體,一個人,一隻貓,一隻蝴蝶,一次事件,都可以「事已至此」。排山倒海的悲劇,哀痛急怒的淚水,快要爆炸開的心,冷淡寒涼的命運,都裝進去,拿不出來。

看《琅琊榜》,感覺最大的事已至此,是死亡漸漸逼近梅長蘇。

蒙摯說:小殊,你就是燈油,也不是這般熬法。連宇文暄你都管,管得過來嗎?

蕭景琰對靜妃說:他低眉淺笑。語聲淡淡,沒有人能看透他所思所想;他總是擁裘圍爐。閃動着沉沉眸色算計險惡人心;他的臉色永遠蒼白如紙。不見絲毫鮮活氣息,他的手指永遠寒冷如冰。仿佛帶着地獄的幽涼。

靜妃對蕭景琰說:萬事不能強求,失去的永遠不能再找回。就算小殊真的能回到這世間,只怕也不是當年的小殊了……

霓凰凝望着梅長蘇的臉,淚水落得又快又急,「就算什麼痕跡都沒有,我們也能知道……也許越是什麼都沒有,我才越是知道……林殊哥哥,對不起,我不再離開你了,我永遠都不再離開你。

霓凰泣不成聲,可是事已至此。

是呀,事已至此。不管霓凰是不是傷心欲絕,傷心欲死。事已至此,能怎麼辦呢?

原來遺憾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事已至此」。

可是人就是怪,有些話就是不想說,有些事就是不想做,有些人就是不想再見,有些人明明想念,就是不肯說出來。遺憾就遺憾吧,只能這麼聊以自慰。

昨晚跟一大幫同學在微信里聊天,說到了老家,說到了漢中涼皮,說到了菜豆腐,饞得慌。可是,就算此時老母親做好了涼皮和菜豆腐,也是吃不到。遠,實在是太遠了。

大了。老了。再也回不去了。

事已至此。

人生,秋涼,生生死死,不完不結的「事已至此」,只有它一個勁地開始,沒有結尾。

爸 爸 走 了

爸爸老了

坐在沙發上,眨巴眨巴大眼睛,不認識來的都是誰。過年了,三個姐姐和姐夫,還有他的外孫們都來看他,挨個問他:「我是誰呀?」他就嘿嘿地笑。婆婆在旁邊指着我兒子說:「這是你孫子大坤,你還認識麼?。」我的那小兔崽子眼色蠻好,趕快捉住他爺爺的手,問:「爺爺,大坤來看你了,你開心不?」

我也照樣問:「爸,我是誰呀?」

他翻着眼睛看我,再看看他孫子。

他想啊想啊。怎麼也想不起。這麼多年,爸爸的病是無法康復的。他的大腦一刻不停地萎縮下去,一點一點地被渾沌吞沒了,儲存在他大腦里的記憶,已經逝入了無邊的荒漠,再也不能打撈回來。爸爸什麼也不記得了,他的圖紙,他的書法,他喜歡看的書,他都忘記了,他的內心似乎和從前無關了,也和未來無關了。三年前,他用力想想,還能記起大坤是他的孫子,還能拿起筆在紙上寫出孫子的名字……可是,現在,他什麼也記不起了。渾沌的海水不斷地洶湧上漲,他的島嶼上只剩下最末的幾塊礁石和幾棵荒草了。他差不多算是徹底回歸到嬰兒狀態,綁在他身上的那些看不見的繩繩索索紛紛解體,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大小便也不加控制,苦的累的是姐姐們,剛換的褲子,一小時不到就又尿濕了,凜冽的冬天,二姐的手凍得像根紅蘿蔔,當娘的心疼閨女,罵他,他就那樣「嘻嘻嘻,嘻嘻嘻。」老公也爭取儘量每周都回去,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歪着頭逗他,他也識逗,樂得嘎嘎的。

過春節時,全家人圍在一起的保留節目就是問:「我是誰呀?」

他一如既往地嘿嘿笑,並不作答。小姐姐蹲到他面前,仰臉跟他說,爸爸,你看看你多能幹,今年又長工資了。他不答,伸出乾枯的手,摸摸小姐姐的臉頰。

三姐姐攬着他的腰說,爸爸,咱們去上廁所。他已分不清廁所在哪裡了,他毫無意識地被三姐架着走。

我在旁邊看着,心裡有了一句獨白:在家敬父母,何必遠燒香!

雖然爸爸聽不到,不能意會,但是,我相信,就像給神禱告一樣,神是能聽見的。然而,無論姐姐們離他多麼近,將他伺候得如何周到,爸爸的身影都是隱隱約約的,都被阻隔在沉沉暮靄的深處。孩子們可以拉住他的手,卻拉不住他越來越淡的背影。

2015年1月2號凌晨兩點,接到老公短信:爸爸走了!回電話給他,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爸爸不在了呀……掛了電話,趕快給自己請假,給孩子請假,上網買票,把笨笨狗寄養到鄰居家,做完這一切,才想起忙了幾個時辰,水也沒喝一口。低頭喝着水,一邊就悄悄紅了眼圈,想到那年帶着爸爸去醫院安假牙,過馬路時,他下意識的把我往路邊拉。還想到終有一天,當我回漢中老家,泡上一杯好茶,卻只能灑給一抷黃土,買來棉鞋棉衣,都沒有人會接着。我叫一聲爹,一聲娘,回應我的也只能是荒草萋萋,或者連天白雪掩埋下的,那抷冰冷的黃土。總有一天,我也會像老公一樣變成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趕回家,爸爸已經停放在客廳,我和孩子叩過頭後,掀起他臉上的白紙來看,這一看,說不清為何就哭了,跪在爸爸靈前想了一會兒,一些情景、感受、境界,就把我包圍了、淹沒了——

爸爸一生其實也有揚眉吐氣的時候:年輕時的他帥氣高大,光榮地參了軍。退伍後,他通過了國家統一招考,吃上了皇糧。中年時,他成為廠里第一批高級工程師。只是,退休後的爸爸患上了失憶症。這讓子女們感到苦澀,常感嘆他這一生的好日子太少了。這幾年,老公時常說,父親整日整夜在死和生的交界處徘徊,他甚至會不打一個招呼就離開,所以,他不能陪在我和孩子身邊,希望我理解。

我不解,總感覺命運待我何其不公。總感覺夫妻雙雙把家還里沒有我,老公為老婆燒飯洗衣里沒有我,但是,當爸爸突然離世,我才明白,生和死之間,就是淡淡的、細細的那一條線,躍過這條線,就再也回不來了。

送走爸爸,隔天坐在回程的高鐵上,全身好像被抽了筋,臉上擺不出一點表情,什麼也不想干,就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大哭幾聲。可是我不能哭,必須笑,只能笑。四十歲的女人,疲憊得只恨不得快快卸下一切重擔,可是還要養孩子供房,還要孝敬雙方的父母。四十歲的女人不能哭。

回家後,我從箱子裡拿出爸爸躺過的那床老布單,我將它鋪在床上,我對孩子說,今晚我們就睡你爺爺睡過的這張床單。孩子說,好。然後再補充一句:爺爺會保佑我們的。

爸爸走了,話也沒留下,但是他給我的恩惠會在心裡記着,記到我的風燭之年。[1]

作者簡介

靜月清荷,女,原名,李彥菊,祖籍陝西漢中,現居住於山東省棗莊市,自由創作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