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之祭(李漢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書之祭》是中國當代作家李漢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書之祭
年老多杞憂。前幾天,寫了一篇小文,談起對自己所存之書的隱憂,還生出一番感慨來。這,就好比一個人,遠遠地望見了生命終點處露出了那角黑色的旗幡,便不由得回過頭去,向陪伴他一路走過來的那一本本書作個訣別,因為,這輩子睡在自己枕邊的,除了老婆,就是這些書了。
說起來,家,對於每個人都是棲身之所,而對於我,除去棲身的床鋪,家中那些書,才是我真正的精神家園。其實,家,無論是深宅大院,還是項脊小軒,除了能容納這副軀殼以外,還應該可以安頓自己的心靈。我們維持生命,有賴於家中的柴米油鹽,但這只是最原始的「活着」,人作為萬物之靈,總要給靈魂留出一方天地,不然的話,我們與雞鴨鵝狗又有何區別呢?清代易學大家焦循,對此就頗為在意。陳居淵在《雕菰樓易學五種》(鳳凰出版社2013年11月版)一書的前言中簡述焦循行跡時曾介紹說:焦循以稿酬起樓,「樓下置書櫃,收藏生平所寫的著述草稿,以為歿後神智所棲托。壙以藏骨,棲以息魂,名樓為『雕菰樓』。」顯然,焦循認為,人死之後,墓室只供存放骨質,而「神智所棲托」的地方,則在於那些書稿中。由此可知,讀書著書,是件可以寄託和升華我們靈魂的事。
我的閱讀不干名利,只是作為自己的一種生存方式,遣情托興,成為意趣之所寄,故而欲罷不能。況且讀書還有別一樣好處:逢有樂事,人每浮躁輕狂,埋頭讀一陣子書,則會讓人重歸寧靜;遭遇挫折,人易沮喪,坐下來讀書,與古人談心,與賢哲對話,自可給自己以精神慰藉。書是我人生路上的「情侶」,她對我始終不離不棄,「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她都永遠默默地守候在我身旁。
當我駐足於那一櫥書前,嗅,可以享其墨香;看,可以賞其形美;捧而讀之,更讓人沉浸其中,或激昂,或沉鬱,或遐思,或頓悟,不覺眼前寰宇為開,山河生色,似攬千古風雲於胸中,如聚萬世英傑於座間。書中有情,情系古今;書中有道,道通玄妙。書,涵天地,通今古,豈只「顏如玉」、「黃金屋」哉!
我愛書,更愛自己的這些書。因為我的書,不同於圖書館裡的藏書。圖書館裡的書,只不過是碼放在櫥架上的一排排冊頁紙函,並不承載任何個人的情愫。而自家的這些書,則被我一遍遍的翻檢過,那一頁頁紙間,留下了淺淺的指痕,帶着我寒來暑往的體溫。而那些冊頁,正因得了我生命的潤化,也無不烙印上了專屬於「我」的生息,所以,每一本,都不同於任何他人的書。我的書,帶着生命的溫度,涵着精神的性靈!
書的積攢,總是需要一些時日。它不同於到百貨商店裡買東西,可以批量購進,甚至一次置齊。書是一本本寫出來的,也是一本本印製發行的,而要買,自然也得一本本的選,一本本的攢。所以,一個人擁書多寡,雖然與他荷包的充容度有關,但最根本的,還在於他有心與無心,是愛還是不愛。至於要積攢哪一類書,則完全取決於個人的需要、品位和學養了。因為對於書的選擇,必然要受到購書人的情趣、偏好、專業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書其實不是「買」來的,而是追求到的,有時也需尋訪。也正因有了對書的追尋和訪求,自古以來才留下了許多關於書的軼聞趣事。有的讀書人便將這些故事寫出來,竟成了一種文體,謂之曰「書話」。「書話」雖然也講別人的書,但講得最多的,恐怕還是自己的書。
我蓄書不多,其中「有些來歷」的,就更少。打開書櫥,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套八卷本的《漢語大字典》,是我到河南鄭州開會時購得的。也是在那次行程中,還補齊了那套《中華掌故類編》。此書一共六冊,幾年前便購得了第一、二冊,但後面的幾冊,卻總不見當地書店進貨。那次到了河南,竟然在密縣的書店裡見到了自己所缺的另外四本,一下子便購齊了。書得以湊齊成套,當時的心情,真可以說是喜不自勝。書櫥里那套中華書局的《明史》,一共是二十八冊,是在北京琉璃廠古籍書店買的。同時購買的,還有《新唐書》和《舊唐書》各一套。但萬沒想到,營業員卻錯給我包了兩套《新唐書》。待我回到家中,拆開包裹,才發現重了。我並不想退換,就把另外的一套送給了朋友。雖然營業員拿錯了書讓人啼笑皆非,但以書贈友的這個結果,倒讓人頗覺欣慰!還有那套《漢語大詞典》,一套共是十三冊,竟然陸陸續續地出版了好幾年。我也就一連關注了數年才算湊齊了。因為時間間隔太長,購書的地點也就不止一個,從哈爾濱到北京,從南京到蘇杭,最後的那一冊,則是在此書的出版地上海買到的。而這中間,書的價格也有了很大變化,第一冊定價僅為三十八元,而到買第十二冊的時候,定價已經是八十元了,期間物價的漲落,自然也可見一斑。而最折騰人的,大概要數山東泰山出版社的那套《中華野史》了。此書十六開本,厚厚的十六冊,裝成了一箱,拿起來頗有些分量。書是托朋友在濟南工作的兒子,直接去出版社購買的,然後搬運到郵局,再打包寄過來,這中間的那份辛苦,不用說,也是可想而知的。
作者簡介
李漢君,關中渭水邊一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