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坡(劉亮)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長長的坡》是中國當代作家劉亮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長長的坡
井下的巷道,起起伏伏,向上走的叫上山,向下走的叫下山。
我把身上的腰帶紮緊,把棉襖脫下來放在挎包的袋子上,這樣一手提着水壺,一手夾着棉襖,就開始向那個上山的坡走去。
腳下全是鋪鐵軌的石子兒,走快的時候你打滑還崴腳。還沒走幾十步我就開始往上看,那看不到頭的坡又一次給我一個非常大的壓力,我強迫自己不要去看吧,慢慢的低着頭走,我暗自嘆息:「總要有走到頭的時候。」
身上開始一點點的出來汗了,腳步也變得異常的沉重,每抬一步我都覺得異常的艱難。我開始不停地叉着腰,抬頭看看前方,前面是看不到頭的大坡,我大口喘着氣。不行了,我得歇一歇,我勸自己。
這樣我就停下腳步,靠在巷道的幫前,大口的喘着氣,抬頭看看那前面沒有盡頭的大坡,心裡充滿了一種絕望的情緒。
這個時候的我不能圖快,只能圖走上去,走上去對我來說就是勝利。
我的身後來來往往有很多人,他們一會兒就超過我,他們走的都非常快,而且也沒有要停下來去休息的意思。這讓我的心裡既充滿了羨慕,又充滿了嚮往,他們怎麼那麼厲害?
前方的隊伍走得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他們的燈光。我想我不能總是歇着,這樣我還要走幾步啊,於是又耐着性子走了二百步左右的樣子,再一次坐在那裡不走了。就這樣,走走停停,也終於到了坡頂了。
有一天我又正在走在上坡的路上。我隱隱約約的聽見後面有說話的聲音,我扭頭一看,礦燈閃爍之間是幾個人走,他們慢慢的跟上來之後看了我一眼說:「哎呀,小劉怎麼還不走?怎麼走那麼慢!」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哎呀,我光想歇着。」
「堅持一會兒,堅持一會兒,到中間去歇歇。」有人提議說。
我擦一擦額頭上的汗,聽從了他們的好心建議,繼續跟着他們走,果然到了中間他們中間有一個人說:「我們歇歇吧,也讓小劉休息一下。」
大家坐下來,才覺得巷道里的風很大,一會就把身上的汗吹乾了。有兩個人坐起來準備要走,後面的人也就跟着站起來,這時候老孫哥說:「你們先走吧,我陪小劉走一會兒。」大家看了看我,沒有說什麼,就慢慢的都走開了。
等了一會,孫哥說:「要不,咱們就行動,走起來。」他看了看錶,又看了看我。
我還想歇着,可是我不能耽誤人家上井啊?我就乾脆地說:「老孫哥,咱們走!」
老孫一邊低着頭趕路,一邊對我說:「爬坡最忌諱的就是心急,越急越想快,結果把體力都在最初的幾步路上消耗乾淨了,想再走,就提不起精神了,是不是?」
「咱們就要慢慢的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有好遠的路呢,我們把步子放勻,不怕慢就怕站嘛!」
我聽了不住地在心裡佩服,他說得的確是有道理,我一開始走那麼急幹什麼?
儘管是這樣,我覺得還是跟不上他,這應該跟體力有關係。為了不耽誤他準時上井,我說:「孫哥,你陪着我好大一會了,你還是先走吧,我就這樣了。」
他哈哈笑着說:「唉呀,這個沒關係,你走多慢我就走多慢,我始終不超過你就是了,這樣行吧?」見他這樣說我有點不好意思,我只好不說別的,跟着他繼續慢慢地走。
在談話中我知道老孫是一名退伍軍人,曾經在部隊當了10多年的兵。年輕的時候在部隊拉練,十里二十里路在他眼裡不算什麼。他講了部隊的一些比較新鮮有趣的見聞,讓我專注好奇地去聽,不知不覺就爬到了坡頂。
再往前走,還有一條1500多米長的巷道,不過那是平巷,走路不費勁的。老孫站直身子看了看我說:「你看小劉,我們這不是一口氣兒沒有歇着,也不到了坡頂了嗎?」
我敞開胸,用衣服擦了擦汗,面對他開心地笑着。
在以後的日子不知道老孫哥是不是故意等着我,他常常在巷道里,提前在硐室里坐着,看到我來了,然後就起來說:「小劉,我們一起走吧。」
我有點感激的說:「行啊!現在就走。」
好幾次,我們倆就是邊說話邊爬坡,中間沒有歇着,一口氣到坡頂。
有一回,他主動的提出來說:「小劉啊,我們要不要歇一會兒?」我當然巴不得的說,趕緊答應:「」哎呀,好啊,我們歇會!」於是就這樣停下來,實際上我們還沒有走多少步呢。他迎着風站着,把衣服敞開,原來他的衣服在來時就已經濕透了,今天的勞動量可能不小。
有一天孫哥沒來上班,別人說他休班回老家了,但是唐哥卻和我一路同行。唐哥是皮帶隊裡的專業電工,甚至對維修家裡的電器也很在行。他高高的個子,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煤泥和汗水糊了厚厚的一層。他個子高,腿邁的就長。他喜歡談論國家大事,並且分析的頭頭是道,讓我着實開了不少眼界。
一路作伴的不少,那天衛生班的老吳走晚了,正好遇到我正一點點往上爬。他說好吧,我們做個伴吧。
他是一個念舊的人,喜歡講農村的故事,這是我非常喜歡聽的。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他說那時候在農村里幹活,曾經挖開過一個很大的老鼠洞,我們刨出來好多花生、玉米、大豆。他想不明白,老鼠洞周邊有那麼大的水,裡面居然是乾燥的。洞有幾層,還有好幾個出口,真是天生的建築師,居然是防澇的。我聽得津津有味,甚至想讓這段路變得更長一些,讓他把他的故事講的更多。他是一個快退休的人,我想他的肚子裡都有多少故事啊。可惜的是只和他共同走過一次以後,就再也沒有和他一起爬那個大坡。倒是玉松,見面愛談部隊的伙食多麼好,每一次聽了都很饞人。
掌握好了爬坡的節奏,我從一開始的這1000多米要歇上七八次,到歇三四次,最後中間只歇了一次,越跑腳上越有勁。
那一天坡底沒有任何人,只有我一個人,我稍微休息一下就開始了我的爬坡之旅。放緩腳步放平呼吸慢慢的走。快走到中間的時候,我聽見有人在後面議論:「哎呀,你們看看前面有人呢,那是誰?可能是小劉。」
我扭頭看他們雖然離得遠,但是也看到他們腳步踉踉蹌蹌的樣子,可能今天乾的活比較重一些,他們的腳步變得格外沉重。
我高興的扭過頭,把手對着,做成喇叭狀對着下邊喊:「不用猜了,是我,是我啊!我等着你們!」。
在中間休息的時候,孫哥說:「小劉啊,好厲害,我們已經趕不上你了!」
我擺着手說:「哪裡哪裡。」
老孫別看是退伍軍人,也有50多了,再過兩年也要退休了。爬這個坡他從來不一口氣上去,在中間總是要歇一會兒的。後來我們又走在一起了,每天我們都一塊從坡底往上出發。那一次我們走着走着,忽然我覺得怎麼沒有了身邊沒有了動靜,我扭頭一看,原來老孫在我後面被我甩出了很遠很遠。原來在不知覺當中我加快了腳步,全然沒有顧及到老孫的步伐。我有些慚愧,不好意思地說:「孫哥,把你給忘了。」
他笑了笑:「哈哈,你現在越來越厲害了,已經掌握了走路的節奏。」
他擺着手說:「你不用等我的,你要是趕時間你就趕緊走就行,我還要再休息一會兒。」
我怎麼可能走呢,我也堅持要休息,坐下來。從那次以後我再也沒有單獨的超過他。
記得是一個早班,下班的時候有一個通風隊的同志和我一起走。他高高的個子,身材有些胖。他撓着頭皮說:「哎呀那麼長啊,什麼時候走到頭啊!我幾年前走過一次,可不想再走了。」
他的同夥大聲說:「哎呀現在你到底走是不走,你要不走我就走了。」
他的同伴很不耐煩,甩開步子自顧自的走開了,而且走得很快。面對他同事的一番搶白,他覺得還是走起來比較好,可是剛走了幾十步,他這個腳絕對抬不動了。
「哎呀,我們還是歇歇吧。」
我看了看他極力勉強走不動的樣子,還有他一臉的汗水,我一下子想起來了,這多像當初的我呀。我說行。歇一歇,我們該歇的就歇着。他聽見我這樣說,一下子變得客氣起來說:「哥啊,你要是急着走,不用等我的。」
他的語氣有些絕望,有些泄氣,我說:「我能有啥急事!我也累,咱一起歇會。」他有些感激地看看我,無力地靠着巷道大口喘着氣。這中間我們一起休了六次。最後終於到了坡頂。
他說:「要不是你我真的沒有信心走上來呢!」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的拍了拍拍他的肩膀。
最近這一個月,這兩天,老孫哥,唐哥,他們一批人到北翼去乾急活去了,靜靜的巷道里就我一個人。每一次走到坡底都禁不住說:「我們出發吧!」
空空的巷道里沒有人回答我,只有水管嘩嘩地流水聲,只有呼呼的風聲。
我挎起背包,夾着棉襖,一步步上路了,看到這長長的坡,心裡格外沉靜,我放平呼吸,放緩節奏,這坡越來越短了。
作者簡介
劉亮,供職於兗礦濟寧二號煤礦,兗礦文學創作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