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隊(樵夫)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連隊》是中國當代作家樵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連隊
父親說讓我去當兵,結果沒有當成。不知道是哄我還是有他的難處,父親解釋說我高中沒畢業部隊不要。從那天起我成為建設兵團的一名編外戰士。比我大八九歲甚至三四歲的戰士,父親總讓我叫他們叔叔。我們去其他連隊看朝鮮電影《一個護士的故事》,回來的路上叔叔們已經學會了電影的插曲:「藍藍的天空飄着白雲,我們的心裡充滿歡樂......」他們說少女的心就像秋天的雲——我似懂非懂。似懂非懂的還有他們的愛情故事。我叫他楊叔叔的大個子被大夥起鬨,笑他是煙袋鍋子一頭熱,可多年後我在魯中的石化公司遇見他倆,這個時候我改口叫她嫂子。嫂子臥蠶眉、大眼睛,光彩照人。我叫他史叔叔的那個戰士,父親是教授,他尋找愛情的方式很浪漫,每天一首詩,有自己創作的也有名人的,比如秦觀,比如徐志摩,比如普希金。兵團的麻雀成災,馬車行走在路上,戰士揚鞭一甩,准能抽下來幾個麻雀。晚上手電筒往馬廄橫樑上照射過去,麻雀蹲成一排紋絲不動,手一伸就可以將麻雀抓下來,麻雀肉比豬肉好吃多了。我不愛吃螃蟹,但是愛玩,隨幾個叔叔到海邊,仍然用手電筒照射,碗口大的螃蟹成群結隊滿地跑,撿回來放在臉盆里,第二天早上起床腳剛落地就聽「嚓」地一聲,一隻螃蟹的生命就此了結。就是那種可以用來做糖的甜菜,收穫的季節,連隊都要派人值守。夜半時分菜地里傳來聲音,一個叔叔跑過去查看,回來說看見一大幫小偷,我們根本不是對手,然後領着我們慌慌張張奪路而逃。第二天連長去檢查,菜地一片狼藉,卻都是蹄子印,根本沒有小偷蹤跡。難怪這位叔叔!每年都有戰士抓不住小偷反而被小偷打傷的事情發生。機務連的一張乒乓球桌是消耗我青春最多的地方,我的球技實在很差,可叔叔們也好不了多少,包括現任全國政協副主席、交通運輸部黨組書記揚傳堂。剛調來的那個副政委,他是父親軍校時的學生,一臉的富態,一身贅肉,拜訪過父親沒多長時間就搞出幾個美麗的青春被他玷污的事件。不久就有知青大返城的消息從雲南、黑龍江等地傳來,隨後兵團解散。
這是父親面對的第四次解散。
父親的運氣實在太差,總是面對解散,從一座大院搬到另一座大院;從一個部隊轉到另一個部隊,從北方到南方又從南方到北方。他似乎迷失了方向,不停的搬不停的走,為生活奔走,消耗他生命的能量,灼痛他希望的神經。而我的青春也隨他奔走。在蒼蒼茫茫的魯北平原,我像一棵燃燒在荒野的蒿草,毀掉我青春最茁壯的一頁。
走在路上。
父親問我是工作還是繼續上學。我說工作。父親選擇了軍區後勤部一個半軍半民的部隊,說那裡可以不下鄉。可父親報到的時候,卻發現「風捲殘雲」的上山下鄉運動在那裡堆積了兩屆畢業生。父親又讓我去上學。乖乖,我停學一年再回學校插進畢業班,父親是怎麼想的?虧得只學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沒有什麼考試,不然我會很難堪。之後是學工學農,然後是麥收。一個師的解放軍官兵浩浩蕩蕩開進麥浪滾滾一望無際的田野收割麥子,壯闊的場面我至今難以忘記!總算畢業了,我去了招待所食堂,後來又去菜園拉糞施肥漚地,都是些臨時性的工作。這才是我想要的快樂時光,有同齡的同學,有知心朋友,無憂無慮,還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收入。仍然是玩,和同學輪換着單腳站立自行車后座上,在冰天雪地的柏油路上狂奔,即使摔疼了也裝着沒事,因為那是勇敢的壯舉。在薄薄的冰面跳來跳去,陷下去的時候就「哎呀」大呼一聲,然後再跳,再玩。玩拳擊的技巧就是戴上裝備閉上眼睛亂打,即使你被打得睜不開眼你仍然要閉上眼睛且一往無前,這是我總結的經驗。一個同學夜不歸宿,我們集合了十幾個人蹬着自行車找了幾十里路,坎坷的小路不知道摔倒多少次,找到他的時候他在一個朋友家裡喝酒。
時不待我,僅僅是半年時光,我還是下鄉了。
我的人生就在鄉下,在沒有預期的光陰里悄悄改變。
作者簡介
樵夫,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