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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爭雄如夢裡.且須歌舞寬離憂出自唐代李白的《江夏贈韋南陵冰[1]

胡驕馬驚沙塵起,胡雛飲馬天津水。 君為張掖近酒泉,我竄三色九千里。(三色 一作:三巴) 天地再新法令寬,夜郎遷客帶霜寒。 西憶故人不可見,東風吹夢到長安。 寧期此地忽相遇,驚喜茫如墮煙霧。 玉簫金管喧四筵,苦心不得申長句。 昨日繡衣傾綠尊,病如桃李竟何言。 昔騎天子大宛馬,今乘款段諸侯門。 賴遇南平豁方寸,復兼夫子持清論。 有似山開萬里雲,四望青天解人悶。 人悶還心悶,苦辛長苦辛。 愁來飲酒二千石,寒灰重暖生陽春。 山公醉後能騎馬,別是風流賢主人。 頭陀雲月多僧氣,山水何曾稱人意。 不然鳴笳按鼓戲滄流,呼取江南女兒歌棹謳。 我且為君槌碎黃鶴樓,君亦為吾倒卻鸚鵡洲。 赤壁爭雄如夢裡,且須歌舞寬離憂。

譯文及注釋

譯文

胡人驕矜戰馬驚奔沙塵隆起,時局艱險石勒般的胡雛飲馬京師之水。

您為遠赴張掖近酒泉,我被流放來到三巴路程九千里。

頒詔大赦法令寬鬆如同天地再新,流放夜郎的遷謫之人攜帶一身寒霜歸還。

懷憶西方的老朋友不可相見,東風把我的夢兒帶到長安與你相會。

哪裡想到在此地忽然相遇,驚喜之間又茫然如墮煙霧。

筵席上玉簫金管喧響四下,心情苦澀難以用七言長句淋漓抒發。

昨日裡繡衣侍御綠褥頻傾,我卻有如得病桃李竟然無言無語。

昔日天子恩賜大宛馬逍遙邁行,如今騎劣馬步履艱難奔走侯門。

幸賴相遇南平太守李之遙心胸豁達,再加上夫子您陳述高論清談。

有如青山頂上撥開萬里雲霧,眺望炙朗青天解除煩悶。

人悶最終還是心悶,苦辛依舊長是苦辛。

愁腸襲來飲酒二千石,渴望死灰復燃嚴寒中重生陽春。

仿效山公酒醉仍能騎馬出行,這也是主人與大家的一番風流。

頭陀寺的雲月煙空帶有一股僧氣,如此山水哪能稱人心意?

要不然鳴築擊鼓相戲滄涼清流,呼喚江南女兒鼓棹謳歌。

我將為您捶碎這黃鶴高樓,您也為我翻倒那鸚鵡之洲。

三國時赤壁爭雄有如夢中之事,還是邊歌邊舞寬卻離別的憂愁。

注釋

江夏:唐天寶元年(742年)改鄂州為江夏郡,即今武漢市武昌。南陵:今安徽省南陵縣。韋南陵冰:即南陵縣令韋冰,李白在長安結識的友人。

胡驕:《漢書·匈奴傳》匈奴單于自稱「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此指安史叛軍。胡雛:年幼的胡人。《晉書·石勒載記》:「石勒……上黨武鄉羯人也。……年十四,隨邑人行販洛陽,倚嘯上東門。王衍見而異之,顧謂左右曰:『向者胡雛,吾觀其聲視有奇志,恐將為天下之患。』」這裡亦指安史之兵。天津:河南洛陽西南洛水上有天津橋。

張掖(yè)、酒泉:皆唐郡,在今甘肅張掖市、酒泉市一帶。瞿蛻園等《李白集校注》:「韋冰蓋先曾官於張掖,旋至長安,今赴官南陵也。」三巴:東漢末益州牧劉璋分巴郡為永寧、固陵、巴三郡,後改為巴、巴東、巴西三郡,合稱三巴。

天地再新:指兩京收復後形勢重新好轉。法令寬:指乾元二年(759年)的大赦。遷客:指自己。帶霜寒:比喻心有餘悸。

故人:指韋冰。

寧期:哪裡料到,沒想到。

一句:一作「長句」。唐代以七言古詩為長句。

繡衣:指御史台的官員。因其常出使幕府,故有時亦以繡衣稱幕僚。病如桃李:病得像不講話的桃李。此借《史記·李將軍列傳》「桃李不言」的典故。這兩句大約是說:昨天曾與節度使的幕僚們在一起欽宴,但心裡抑鬱,像無言的桃李,沒處訴說。

大宛(yuān)馬:古代西域大宛國所產的名馬。款段:行走緩慢的馬。此指劣馬。諸侯:此指地方長官。

南平,指李白的族弟南平太守李之遙。豁方寸:開心。夫子:對韋冰的尊稱。清論:清高脫俗的言論。

二千石:中國古代計算酒的容量用升、斗、石等單位。二千石是誇張的說法。

山公:指晉人山簡,常喝酒喝得爛醉如泥,「復能乘駿馬,倒著白接蘺」(《世說新語·任誕》)。賢主人:指韋冰。此句以山簡喻韋冰。

頭陀:僧寺名,故址約在今湖北武昌縣東南。

笳:古代一種樂器。按鼓:擊鼓。戲滄流:到江中遊玩。歌棹(zhào)謳(ōu):以船槳打着拍子唱歌。

賞析

詩一開始,便是一段倒敘。這是驟遇後對已往的追憶。詩人說:「安史亂起,你遠赴張掖,我避地三巴,地北天南,無緣相見。而當叛亂初平,肅宗返京,我卻琅當入獄,披霜帶露,長流夜郎,自覺將淒涼了卻殘生。想起長安舊交,此時必當隨駕返朝,東風得意,而自己大約只能在夢中會見他們了。誰料想,我有幸遇赦,竟然又遇見無望相會的長安故人。這實在令人喜出望外,驚訝不已,簡直不可思議,茫然如墮煙霧。」李白是遇赦的罪人,韋冰系被貶的官員,在那相逢的宴會上,人眾嘈雜,彼此的遭遇不可能說得了,道得清。從開頭到「苦心」句為一段,在概括追敘驟遇的驚喜之中,詩人寄託着自己和韋冰兩人的不幸遭遇和不平情緒;在抒寫迷惑不解的思緒之中,蘊含着對肅宗和朝廷的皮裡陽秋的譏刺。這恍如夢魂相見的驚喜描述,其實是大夢初醒的痛心自白。愛國的壯志,濟世的雄圖,竟成為天真的迷夢,真實的悲劇。[2]

詩人由衷感激故人的解慰。他說:「昨天的宴會上,衣繡的貴達為自己斟酒,禮遇殊重。但是,他們只是愛慕我的才名,並不真正理解我,而我『病如桃李』,更有什麼可講的呢?當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世人終會理解我的,對於我的今昔榮辱,就得到故人的了解。前些時聽到了南平太守李之遙一番坦率的真心話,使人豁開胸襟;今日在這裡又得聞你的清正的言論,真好像深山撥開雲霧,使人看到晴朗的天空,驅散了心頭的苦悶。」從「昨日」句到「四望」句這一段,詩人口氣雖然比較平緩,然而卻使人強烈感受到他內心無從排遣的鬱結,有似大雷雨來臨之前的沉悶。

最後一段,筆勢奔放恣肆,強烈的悲憤,直瀉而出,仿佛心頭壓抑的山洪,暴發了出來,猛烈衝擊這現實的一切。詩中寫道:「人悶,心悶,苦痛,辛酸,接連不斷,永遠如此。我只有借酒澆愁,痛飲它二千石。漢代韓安國身陷囹圄,自信死灰可以復燃,我為什麼不能呢?晉朝山簡鎮守襄陽時,常喝得酩酊大醉,還能騎乘駿馬,別是一番賢主人的風流倜儻之舉。」而李白喝的是苦悶之酒,孤獨一人,自然沒有那份閒適之情了,所以酒醉也不能遣悶。於是他說:「還是去遨遊山水吧,但又覺得山山水水都像江夏附近著名古剎頭陀寺一樣,充斥那苦行的僧人氣,毫無樂趣,不稱人意。那麼,哪裡是出路,何處可解悶呢?倒不如乘船飄遊,招喚樂妓,鳴笳按鼓,歌舞取樂;把那曾經嚮往、追求的一切都剷除掉,不留痕跡;把那紛爭逞雄的政治現實看作一場夢幻,不足介懷;就讓歌舞來寬解離愁吧!」詩人排斥了自己以往自適的愛好,並非自暴自棄,而是極度苦悶的暴發,激烈悲憤的反抗。這最後十四句,情調愈轉越激烈。矛頭針對黑暗的政治,冷酷的現實。

「我且為君捶碎黃鶴樓,君亦為吾倒卻鸚鵡洲」,是此篇感情最激烈的詩句,也是歷來傳誦的名句。「黃鶴樓」因神仙騎鶴上天而聞名,「鸚鵡洲」因東漢漢末年作過《鸚鵡賦》的禰衡被黃祖殺於此洲而得名。一個令人嚮往神仙,一個觸發不遇的感慨,雖然是傳說和歷史,卻寄託了韋冰和李白的情懷遭際。遊仙不是志士的理想,而是失志的歸宿;不遇本非明時的現象,卻是自古而然的常情。李白以知己的情懷,對彼此的遭際表示極大的激憤,因而要「捶碎黃鶴樓」,「倒卻鸚鵡洲」,不再懷有夢想,不再自尋苦悶。然而黃鶴樓捶不碎,鸚鵡洲倒不了,詩人極大的憤怒中包含着無可奈何的悲傷。

這詩抒寫的是真情實感,然而構思浪漫奇特。詩人抓住在江夏意外遇見韋冰的機緣,敏銳覺察這一意外相遇的喜劇中隱含着悲劇內容,浪漫地誇張地把它構思和表現為如夢覺醒。它從遇赦驟逢的驚喜如夢,寫到在冷酷境遇中覺醒,而以覺醒後的悲憤作結。從而使詩人及韋冰的遭遇具有典型意義,真實地反映出造成悲劇的時代特點。詩人是怨屈悲憤的,又是痛心絕望的,他不堪回首而又悲慨激昂,因而感情起伏轉換,熱烈充沛,使人清楚地看到他那至老未衰的「不干人、不屈己」的性格,「大濟蒼生」、「四海清一」的抱負。這是詩人暮年作品,較之前期作品,思想更成熟,藝術更老練,而風格依舊,傲岸不羈,風流倜儻,個性突出,筆調豪放,有着強烈的感情色彩。[3]

創作背景

唐肅宗乾元二年(759年),李白在長流夜郎途中遇赦放還,在江夏(治所在今湖北武漢市武昌)逗留的日子裡,遇見了長安故人、當時任南陵(今屬安徽)縣令的韋冰。此時剛遇大赦,又驟逢故人,使他驚喜異常,滿腔悲憤,不禁迸發,便寫成了這首沉痛激烈的政治抒情詩。

李白

李白(701年-762年) ,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後人譽為「詩仙」,與杜甫並稱為「李杜」,為了與另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據《新唐書》記載,李白為興聖皇帝(涼武昭王李暠)九世孫,與李唐諸王同宗。其人爽朗大方,愛飲酒作詩,喜交友。李白深受黃老列莊思想影響,有《李太白集》傳世,詩作中多以醉時寫的,代表作有《望廬山瀑布》《行路難》《蜀道難》《將進酒》《明堂賦》《早發白帝城》等多首。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