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里的深愛(王海燕)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菜里的深愛》是中國當代作家王海燕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菜里的深愛
坐公交車,去山區的杭坪小學上公益課。車廂里清一色是老人,大袋小袋地裝着從城裡帶回去的豬肉、豆腐、干雜之類。
我的斜對面是一個六十多歲的奶奶,稀疏花白的齊耳短髮,似乎有些累了,翹着腳兒,靠在那梅紅色的花襖上,隨着車子的震動,一顫一顫。陽光大大方方地從車窗里跳進來,纏繞在她腳邊的大竹籃子上。
「春梅,你又來城裡賣菜了?」我前座的爺爺開了口,他側着身子,看着奶奶,滿臉的皺紋在陽光中蕩漾。
「是啊,水根叔,自己吃不完,就拿了點白菜到城裡賣,三元一斤。」奶奶聞聲回過頭,捋了捋頭髮,笑盈盈地與爺爺打了個招呼。
「白菜三元?價格蠻好,你今天是賺到錢了。」爺爺笑着說道。車廂里的老人也附和着,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在深圳的兒子打電話說,青菜都漲到六七塊一斤,嘖嘖嘖,快趕上肉價了。」
「可不是嘛,之前的白菜才幾毛一斤。今年的天氣也怪,旱嘛旱死,澇嘛澇死。自己地里種的,也只夠一家人吃。」
「現在種菜,成本也高,那除蟲劑,便宜的不好使,貴的又只有一丁點兒,那蟲子咋這麼耐活?」
……
我靜靜地聽着老人們的對話。公交車已開進了東嶺隧道,沉悶的迴響,米白色的燈光一閃而過,如同一幀幀生活的剪影,在記憶中一一浮現……
我的父母與車廂里的老人一樣,對於土地猶如孩子般的珍愛,按着季節種上滿滿當當的瓜果蔬菜,一茬又一茬。
家裡的地比較分散。遠一點的地,父母親種上竹筍、板栗、油茶樹之類,近一點的地,種些應季蔬菜、紅薯、玉米等,除了一家人吃之外,剩餘的就餵頂樓的那十幾隻雞鴨了。
冬日暖陽,父親用鋤頭扛着扎箕去菜地挖蘿蔔,我與母親也跟着去地里拿些青菜。
菜地邊是一畦白蘿蔔,散漫的蘿蔔葉,仿佛搖滾歌手頂着個爆炸頭。緊挨着的是三畦青菜,碧綠可人,恰似給冬日的菜地穿上了一件厚實的綠色毛衫。母親手拿菜刀,利落地割着青菜,一會兒就滿滿一籃子,挨挨擠擠,猶如盛了一個盎然的春天。
回到家,母親把老葉,黃葉擇掉,把收拾好的青菜,整齊地裝進塑料袋裡,讓我帶走。此時,父親也扛着一紮箕籮卜回來了。蘿蔔如同孩子白胖的小腿兒,看上去非常的討喜。父親說,蘿蔔筋少,脆甜,燉湯、干炒,都好吃。於是,母親又拿了兩個籮卜,塞進了青菜的塑料袋裡。我一拎,沉甸甸的。
父母親種菜,自己吃的很少。母親時常打電話,讓我過去拿菜。有時候工作忙,我便敷衍一句「嗯,我會來拿的」,便掛了電話,轉頭就忘了此事。母親卻相信了我的話,一直等到了晚上,她又打電話來,急急地問,你咋又不來了?我才猛然想起了此事,也不過是淡淡的一句:忘記了,明天再來拿。第二天一大早,我去拿了菜,母親這才了卻了一樁心事。
提着菜,回想着白髮蒼顏的母親,依着門扉,那無數次失落的凝望,從晨輝墜入沉沉的暮色中,而我卻渾然不知。不由得心生愧疚。
有些菜,父母親愛吃,我不太喜歡吃。即使我早已為人母,在父母親心裡我依舊是個孩子。他們寧願自己少一口,也絕不會虧待孩子。由此,父母親覺得好吃的菜,我也應該吃上。
雖說我不想要,但也不好拂了母親的心意,便順帶着拿回了家。放了幾天後,葉子蔫了、黃了,就理所當然地扔進了垃圾桶。待下次去,母親問菜好吃嗎?我搪塞着,挺好吃的,都吃完了。心裡總歸還是有一絲的不安。母親以為我愛吃,便又從菜地里摘了些,讓我拿上……
這樣的事,發生過好幾回了。而今想想,我扔掉的不僅僅是菜,更是父母親的辛勞與深愛,實是不孝之舉!
有些應季的菜,時間短,一下子來不及吃掉,又怕老了,爛了,母親便把它們醃製起來。九頭芥、青菜、蘿蔔、黃瓜等,醃製後味道很是鮮美。
柜子里,大瓶,小瓶,大罐,小罐裝滿了各種醃菜,煮麵、炒肉、包餛飩、配飯,都是不錯的選擇。我拿上一大瓶九頭芥醃菜,母親叮囑我,煮麵時少放點鹽。她說上幾句醃菜也挺累人之類的話,但此時語氣很輕,仿佛只是說給她自己聽,似乎生怕我聽見,讓她不要再醃了。
兒女們皆成家立業,各自忙着生計。父母年事已高,也幫不上什麼忙,力所能及地種些菜,以自己的方式一如既往地愛着孩子。當兒女們來拿菜時,陪伴他們坐一坐,聊一聊,吃一頓家常便飯,父母臉上已是滿滿的知足了……
公交車開出了東嶺隧道口,拐個彎,就到了杭坪小學,我下了車。回望着遠去的公交車,會心一笑,菜有價,父母的深愛無價。[1]
作者簡介
王海燕,浙江省金華市浦江縣人,浙江省散文學會會員,金華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