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腳手架(紅山飛雪)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 腳手架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腳手架》中國當代作家紅山飛雪的散文。

作品欣賞

腳手架

天色暗淡下來,四下里一片寂靜。老陳坐在腳手架上抽煙,深深吸一口,再縷縷吐出去,青煙在眼前繚繞,遠處閃爍的燈光,變得模糊了。

剛剛下過雨的夏夜,散發出溽熱的潮氣,即便是在腳手架上,還是渾身冒汗。他只穿一件短褲,在黑暗中一口一口抽煙,望着無邊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人過來,坐在他身邊。不用回頭,他知道誰來了。那種淡淡的梔子花香,是雲香獨有的味道。

「哥,又想孩子和嫂子了?」

雲香眼睛在夜色里忽閃忽閃,就像他唇邊的煙火。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吭聲。

工棚里傳出喧嚷聲,打破了工地的寧靜。有人出來,在黑暗處撒了一泡尿,回頭向這邊看了看,又回屋裡去了。工棚又傳來吵鬧聲。

雲香嘆了一口氣:「猴子又把一天的工錢輸掉了。」

雲香向他身邊湊了湊,濕潤的肌膚摩擦着的臂膀。他身子微微顫了一下,肌肉硬得像一塊石頭。淡淡的梔子花香瀰漫過來籠在他的鼻尖和唇邊,他的心軟了一下,身子往旁邊挪了挪。雲香眼裡的火苗暗下來,輕輕的嘆息落下去,消失在幽深的夜色里。收回手,輕輕捋捋鬢邊飄柔的髮絲,看向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幽深,像是這無邊的夜。

「雲香,這裡的活兒幹完,我可能就要回去了。」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夜空傳來,擊穿了雲香的心。她顫了一下,雙手緊緊抓住身邊的鐵管。一陣風來,她的鼻子酸了。

他坐在夜色里,像是那台攪拌機,堅硬,冰冷。

有個瘦小的身影從工棚出來,一縱身坐在老陳的不遠處。

「哥,雲姐,聊啥呢?」

老陳沒做聲。雲香抿抿嘴,說:「聊你唄。」

「聊我?這麼好的夜色,不談談情,說說愛,聊我幹啥?」

猴子往前湊湊,遞過一支煙,嘻嘻笑着。

老陳沉聲說:「猴子,不要再耍錢了,家裡三個孩子等着吃飯呢。」

猴子縮了縮頭,「哥,知道知道,再不耍了。」

還有,老陳皺着眉頭說:以後上工記得戴安全帽,系安全帶,怎麼老不長記性呢?猴子連聲道:明白,明白,一定長記性。說完,一縱身跳到地下,呲溜一下又鑽進工棚里。

猴子跟他一個村,一塊出來打工的,是一名很熟練的架子工。身形瘦小,手腳麻利,搭架子的時候,從來不用系安全帶。別人勸他,他不往心裡去,幹活比別人快,也比別人多。錢沒少賺,就是有好賭的毛病,一年下來,存不下幾個錢,家裡孩子多,花項多,在村里算是窮的了。每出來,老婆,老爹千叮嚀萬囑咐,村幹部也囑咐老陳看着他,可是......老陳搖搖頭,把手裡的煙頭扔掉,說:這個猴子,什麼時候能不讓人操心呢。雲香望着遼遠的夜空,喃喃道:「是啊,什麼時候不操心呢。」

老陳愣了半天,沒有接話茬。望着遠處明明暗暗的燈火,來來往往的車輛,掏出香煙,點着火,狠狠抽兩口,吐出來。煙霧把他的臉遮住了。

轉眼間天氣就涼了下來,工地的工程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天陰沉沉,還嗖嗖刮着冷風。老陳、雲香和倉庫管理員在工地辦公室清算着庫存的賬目。雲香給他們兩個各自沏了一杯茶,坐在旁邊的桌子旁算賬。喝了一口茶,管理員對雲香說:「香姐,工程快要收工了,你去哪兒,回城裡嗎?」

雲香看看老陳,嘆口氣:「還能去哪兒,孩子在城裡念書呢。」

老陳抬起頭,停下手中的計算器,望着外面陰沉沉的天。

窗外忽然閃出一道刺眼的亮光,緊接着一串悶雷轟隆隆響起來,震得工棚的玻璃嘩嘩響,噼噼啪啪的雨點也隨跟着砸下來,像是誰把鞭炮仍在房頂上,響成了一鍋粥。

屋子裡的人一激靈,放下手中的賬本計算器,向外面望去。

辦公室的門呼啦一下子被撞開了,一個人隨着狂風暴雨撲進來。

渾身是雨的工友撲到老陳的面前,結結巴巴半天說不一個字:「隊長......隊長,猴子,猴子......」

老陳心裡「咯噔」一下就站了起來,雙手抓住那個工友的手說:「快說,猴子怎麼了?」

「猴子,猴子從腳手架上掉下來了......」

天就像被捅了一個窟窿,雨水從空中傾瀉下來,被風席捲着,在黑暗裡嘶吼着,喧囂着,悲鳴着。天地間一片灰濛濛,一片雨飄飄。

中午的時候,風停了,雨小了,工地已經面目全非。

老陳跪在猴子面前,頭垂得低低的,一動不動,像是一個鋼筋水泥雕像。猴子的軀體已經變了形,扭曲着,躺在泥水裡,殷紅的血被雨水沖刷得東一汪西一片,觸目驚心。

幾天下來,老陳簡直變了一個樣。鬍子拉碴,整個人瘦了一圈。事故善後處理的過程異常艱難,本來想等事故處理有一個結果,再告訴家裡。可是現在開發商只答應給一點喪葬費,其他什麼都不答應。經過了城建部門,公安部門,甚至連農民工工資監察部門都有介入,可是開發商一口咬定猴子違規作業,沒有按照規定戴安全帽,帶安全帶,不屬於工傷,他們不會做出賠償。工友們忿忿不平,卻也無可奈何,怨天怨地,還是怨那黑心的開發商呢。

大家沒有心情出工了,就聚在小酒館喝悶酒。平時不大喝酒的老陳,也喝紅了眼。一仰頭,喝口酒,長嘆一聲:「這人啊,有時候真是沒有用啊,好好的一個兄弟,說沒就沒了,連一個賠償都拿不到,怎麼回去見他的家人啊。」又一口酒下肚,眼睛更加紅了。大家都唉聲嘆氣,不知道說什麼好。

雲香走過去,把酒杯拿過來:「不能再喝了,喝壞了身子,也解決不了問題,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大家紛紛點頭,看着老陳。

猴子的老叔喝了一口酒,淚光閃閃,顫聲說:「大侄子,別老埋怨自個兒了,出了這事,誰都不願意,可是事出了,能怎麼辦呢?咱們農村人,要人沒人,要勢力沒勢力,不忍,還能怎麼着?」擦了一把淚,淚水又湧出來,他老淚縱橫:「不過話說回來,猴子真是沒戴安全帽,沒系安全帶啊,怨誰呢......」

猴子老叔說不下去了。這是大家一直不願意面對,一直不願意承認的,可是又不能不面對不承認,平時的確是不太重視安全問題。現在出事了,理不在自己一邊,說出天花來也沒什麼用。莊稼人沒啥文化,可不是刁蠻人,不能拿着不是當理說,心裡過不去,也不能不面對現實。大家都不做聲了,猴子叔叔說:「我年紀大了,這次回去,明年就不再出來了,這把老骨頭,就留在家裡吧。家裡窮是窮了點,可那是一個風水寶地啊。」有幾個人也紛紛點頭,明年也不會再出來打工了。猴子叔叔轉向雲香:「丫頭,你是個好孩子,有文化,懂會計,這幾年我們施工隊全靠你給我們管理賬目了。我們要是明年不再回來了,你怎麼辦?一個人帶着一個孩子,難那。我們那裡實在太偏僻太窮了,要不然就讓你去我們那裡安家了。」

雲香眼睛紅了,拿起酒瓶,給猴子叔叔斟了一杯酒,流着淚說:「大叔,我也捨不得大伙兒,甭惦記我,我不怕累,能吃苦,餓不着。」說完,雲香從包里掏出一疊賬目,對老陳說:「這是今年大伙兒的工資表,都算好了,按照大伙兒的意思,給猴子兄弟多算了一些,大家看看。」

大家七嘴八舌說,不用看了,這麼多年,誰還信不過雲姐。

老陳點點頭,「大夥說得對,還看什麼,都有數呢。」他把工資表和一張銀行卡遞給倉庫保管,讓他明天把錢取出來,發給大家,準備回家了。

明天就回家了,雲香和大伙兒聚在小酒館吃飯,算是給大伙兒送行,也是散夥飯。大家都有些喝高了,紅着臉,也紅着眼。有幾個小伙子眼淚汪汪,在工地這幾年雲香就是他們的姐姐,幫他們管錢,還管着他們的生活。他們學會了賺錢,也學會了做人。如果不是有雲姐在,說不定這幾個年輕人在這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裡怎麼樣呢。他們幾個輪番給雲香敬酒,一聲聲「姐」叫着,叫得雲香眼淚心酸。一個小伙子搖搖晃晃端着酒杯,閃着淚光說:「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到你,你......你什麼時候到我們神仙溝去,那裡的風景可好呢。」

雲香眼含着淚,連聲說:「去,去,一定會去。」一邊偷眼看着悶頭喝酒的老陳。

老陳站起身,端起一杯酒,走到雲香面前說:「雲妹,客氣的話就不多說了,謝謝幾年對我們大伙兒的幫助和照顧。我們這些人幹活行,賬目管理一竅不通,自從你來了,賬目從來沒出過差錯。你一個城裡人,一心一意幫助我們,沒有你就沒有我們這個施工隊,來,我敬你一杯。」

一杯下肚,老陳端起酒杯對大夥說:「來,咱們都滿上,共同敬雲香一杯。」

老陳放下酒杯,清清嗓子,大聲說:「昨天村里來了電話,明年咱們都不會再來了。」頓了頓,他的眼裡放出光來:「咱們神仙溝已經被縣上確定為鄉村旅遊開發區,會加大投入力度,全力開發。我們在家裡也閒不着,修橋鋪路,建設民俗民居,振興鄉村旅遊,我們的能力和技術,是家鄉最需要的,我們將來的工地,在家鄉。」大家一陣歡呼,心裡輕鬆下來。

雲香也跟着高興,可是,心裡卻是一陣陣隱痛。自己的明天會如何呢?

似乎窺破了雲香的心思,老陳站在雲香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雲香,對我們神仙溝來說,你是一個人才,將來我們會成立一個旅遊開發公司,需要你這樣的財務人員,我現在真誠邀請你,到我們神仙溝去,做我們的財務總管。」

雲香一下子站起來,臉紅了,張了張嘴。

老陳揮揮手,笑着沒有讓她說下去:「你先不要急着回答我,先考慮一下,明年開春,我們來接你。」

雲香一雙好看的大眼睛一下子噙滿了淚水。她看着那張俊朗的臉,那麼堅毅,真誠。她的心思活動了。明年,女兒就上大學了,自己一個人應該會有時間,也應該有時間支配自己的生活了吧。一個人在城裡飄着,看着城市裡那麼熱鬧喧囂,可是一個人的孤獨,只有自己知道。他看着眼前那一張張熱情真摯的臉,她似乎覺得這城市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或許,神仙溝的日子還不錯呢。


[1]

作者簡介

紅山飛雪,孫國華,內蒙赤峰市人。作品散見於《人民文學》《兒童文學》《中國校園文學》《小品文選刊》《四川文學》《意林》《語文報》《電影報》等報刊。

參考資料

  1.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