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血的蔣家姑娘(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獻血的蔣家姑娘》是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獻血的蔣家姑娘
那年三弟突然胃出血休克,生命垂危。
在周溪街上住院,主治醫生說要輸血。
那時縣裡是沒有血庫的,要輸血就臨時聯繫獻血人。
蔣荷娥就來了,這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微胖,大手大腳大眼睛高個子還有粗長的辮子,愛笑。
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獻血的過程。看上去有些驚人,一根好粗的針直插到獻血者的靜脈血管里,那血就嘩嘩流進出血管。
蔣荷娥不看出血管,只是跟人家說着笑。大約在周溪獻血有很多次了,所以跟很多人熟悉。
她獻了300cc。拔下針,她並不休息,只說有些暈。我就給她叫了碗肉絲麵,她吃得很香,依舊咧着大嘴笑。
輸血的第二天,三弟的血液指標很快跟上來了,三弟失血遠遠不止300cc,但300cc維持了三弟正常的生命運行,藥物止住了內出血,之後三弟自己的造血功能日夜運作,身體一天強比一天,一個月後,人就出院了。
後來跟我的妹妹說起賣血的蔣荷娥,妹妹說那人是她夫家姑娘。
這麼巧的事?也沒聽說她夫家有個姑娘呀。
都昌人說的姑娘,就是姑媽。
妹夫確實姓蔣,住鄡陽大屋場邵家。屋場就是村,大屋場就是大村。但那個邵家村子非常小,一共才二、三十戶人家。打開妹夫家的家譜,才知道邵村原本是蔣村,祖先來女兒港圈地,插標為記號,占了好多的地。人口繁衍很快,就成了大屋場。後來招了一個上門女婿,姓邵。
後來脬肚病(血吸蟲感染)流行,蔣家人大量的死亡,眼看就要滅村了,有蔣家人就逃出去,離開鄱陽湖,去一個叫七角塘的山裡住。蔣家剩一戶人家單傳至我的妹夫,姓邵的上門女婿倒是人口得到了不錯的繁衍,所以那個村後來就叫大屋場邵家。
七角塘如今有很多蔣家人,他們知道自己的根本在鄡陽,家族裡每年都派人去大屋場蔣家探親。
蔣荷娥並不是七角塘人。
她住在縣城東街。就在往邵家街去的方向的東街入口,她的房子很小,占地只有十幾平方的樣子,很古老的店鋪,要拾級而上,好似是賣布料,布料也很少。那屋子我沒有進去過,外面看上去,很幽暗,想想,這樣的店鋪該是遠古留下來的。
因為什麼樣的緣故,妹夫的父親在東街或是別的什麼地方遇到了那個女人,男人說,俺姓蔣;女人說,哎呀,俺也姓蔣哩,都昌蔣姓是一家。天哪,我們是兄妹。
於是妹夫就有了個在縣裡住的姑娘。
很多時,妹夫一家人都以有這麼個姑娘為榮。俺縣裡有個姑娘,或說,俺有個姑娘住縣裡。
這個姑娘大約生意做得很沒落,或者是她那個店鋪的生意早就沒落了,到姑娘這輩,店鋪也就是戶人家,擺幾塊賣不出去的布料,只是表示對祖業的堅守。
她獻血。
那時獻血,有很微博的報酬,大約100cc二十多元。在鄉村人看,是非常悲催的。血是命之本,獻血,不就是獻命麼?雖然政府里早有宣傳,獻血是光榮的。但小城人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不是迫不得已誰還幹這個?
東街的這個女人在做。三十好幾,算是人生的好年華,但好似也到了太陽當頂的時候。這個時候把自己的血給別人,別人活了命,自己還活不活?
蔣家姑娘怎麼想的?大概她認為自己天生好身板,上天照看她,獻獻血對她來說不過是微風吹氈帽大;大概她認為救人一命就是莫大功德,大概……沒有人知道她真實的想法。
她只是很快樂地獻血。
因為她,很多人得救了。
三弟在縣中讀過兩年半書,想必在東街往來過很多次,必然要經過蔣家姑娘的店鋪。那時一個小屁孩,一個賣布兼獻血的女人,沒有交集。
但後來三弟的身體裡卻流入了那個女人的血。三弟後來身體很好。這也算是一種緣分。
一個過得並不好但內心很陽光的女人,一個因為有她別人才過得好的女人,她住的地方叫東街,往裡去叫邵家街。
哎呀,想來,蔣家人,還有上門女婿的邵家人,他們不僅僅是去了七角塘,他們首先是來了這個四面有山(東山、南山、北山、磯山)的水邊,蔣家人居一處,上門女婿邵姓人居一處,後來廢了鄡陽,後來立了都昌,這個地方做了縣城,蔣家人住的地方成一街,是東街;邵姓人住的地方成一街是邵家街。
草民的歷史隨風吹散。世人悅納當時繁華,沒人思索這街那街的緣由。
有風從鄱陽湖上吹來,裊裊如歌。
一個剛考入大學的農家娃,暑假裡盡心為父母干農活,勞累過度,引發內出血,生命垂危。
一個從大屋場走出去的說不清是蔣家第幾代的傳人,咧着大嘴,挽起袖子,用自己的血,救了那娃。
到底有那麼一日,有人想起這裡面的緣分,內心一激靈,想起了沉鄡陽,立都昌;想起了早已不大的大屋場;不僅僅如此,還有蔣家人居住的街,邵家人居住的坊。
遠古的那些人到底是什麼樣子?就應當如這個姑娘,大手大腳大個子大眼睛,不願說多少道理,不願想多少名堂,就要好好活,大家一起好好活。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