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小石磨(龔保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永遠的小石磨》是中國當代作家龔保彥的散文。
作品欣賞
永遠的小石磨
今年「十·一」國慶節放假回到漢中南鄭老家,於一個秋雨霏霏、暮色漸濃的黃昏,閒下無事在老屋房後轉悠時,突然無意間看見屋檐下一個不為人注意的旮旯里碼放的兩捆乾枯的麥草下,放着我家那台已有好多年沒再看見也沒再使用的小石磨。
暮色、細雨、麥草、灰土……雖使蜷縮在一角的這台小石磨顯得十分落寞而淒涼、陳舊而寒傖,但它卻依舊驀然觸動了我的心,引發它曾經深深留在我腦海里的記憶,並牽起我對它一腔綿綿眷戀之情……
這種小石磨,是家鄉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無電無打漿和無粉碎各種糧食的機器時常用的器具。它在家家戶戶磨豆漿、米漿、米粉、麥面、包穀面、辣椒麵、花椒麵等東西時,發揮過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我印象里,當時我們整個村子100多戶人家,攏共也就只有那麼六七台小石磨,且都安放在那些家庭經濟條件較好的人家。它們在全村四五百號人日常生活和年節中一直勞作不止,忙忙碌碌,不僅大大方便了大家生活,還為整個村子增添了濃濃的人氣、煙火氣、生活氣、節日氣,甚至可以用「居功至偉」來誇獎它。
小石磨是用家鄉大山里出產的一種質地非常細膩堅硬的花崗岩做成的。因當時農村沒電,也沒有電動切割、打鑿及研磨工具,它們全是由吃苦耐勞、毅力頑強的石匠們一天天、一月月、甚至一年年一錘錘、一鑿鑿、一鏨鏨堅持不懈用人力精心打造出來的,費時費工費力,成本非常高,故而價錢也就很不便宜,一般經濟條差的人家根本買不起。
但好的一點是,那些有小石磨的人家,大都不嗇皮,基本全把小石磨安放在自家屋外房檐下檐廊里,這樣既方便自己使用,還可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天候向全村開放,只要主人家沒使用,誰家想磨點東西,不論大人還是小孩,也不管男人還是女人,上門給主人家打聲招呼,就可推動小石磨磨自家想磨的東西。也就是說,這些小石磨雖然表面上看是有主人的,但實際上全村家家戶戶都可以使用,跟公共設施差不多沒什麼兩樣。
它拉近了村子裡人與人之間距離,融洽了鄉親鄉鄰關係,增進了男女老少親情,並形成了家庭與家庭間互幫互助的良好風氣,為和諧鄉村建設出了力。
小石磨主要由大大小小八個部分組成,即磨盤、下磨扇、上磨扇、磨軸、磨臍、磨齒、磨眼、磨耳。
磨盤大致形狀為橢圓形,很有點像南瓜籽,專門在一處地方留有一個向外伸出大致三十多公分的長嘴,為小石磨磨出的東西往外排放的出口。磨盤中間固定着小石磨的下扇,下扇與磨盤外沿之間那個七八公分深、五六公分寬的凹槽,為盛接小石磨上扇和下扇間磨出來的流質或粉狀東西的地方。小石磨下扇和上扇均為圓形,直徑相同,薄厚一樣,在它們相互接合的平面上均鑿有一些長短不一、方向不同的凸棱起來的粗線條,為小石磨的磨齒。小石磨下扇最中心的位置安裝着一個六七公分長的青岡木做成的非常耐磨的圓柱形木樁,是小石磨的磨軸,與磨軸對應的小石磨上扇最中心的地方一個凹下去的圓孔為磨臍。小石磨上下扇重合在一起磨東西時,上扇就是將磨臍套在磨軸上,在人力推動下圍繞磨軸順時針旋轉,通過上下扇磨齒間的相互咬齧、擠壓,將東西磨碎磨細的。小石磨上扇從上到下開鑿着的一個通透的圓孔,是磨東西時往小石磨里填料的專用通道。而小石磨上扇側面開鑿的一個深約七八公分的方形凹孔上安裝着的一個中間從上到下垂直開着圓孔的方形木塊,為小石磨的磨耳。人們用小石磨磨東西時,就是用力推着磨耳,讓小石磨上扇一圈圈轉起來的。
用小石磨磨東西,可一個人,也可以兩個人。
不過一個人時,磨東西的人既要用手推着磨耳讓小石磨一圈一圈旋轉,還要不時停下來往磨眼裡填東西,費時費力不說,效率也不高。而兩個人時,一個人可專門站在離小石磨約三點五公尺左右遠的地方,用一個一頭勾扎在磨耳木孔里的三公尺長的「丁」字形拐耙,推着小石磨不停旋轉,另一個人專門站在小石磨旁邊往磨眼裡填東西,相互默契配合,心無旁鶩,各干其事,不但省時又省力,還達到事半功倍效果。
村子裡小石磨最繁忙的時候,是每年春節快到前那十多天到二十天左右,因為這段時間家家戶戶都忙着準備過年自己吃和招待客人的東西,諸如豆腐、臭豆腐、豆豉、元宵、粉蒸肉、米皮等。
要做豆腐就得磨豆漿,要做臭豆腐、豆豉就得磨花椒麵、辣辣麵,要做粉蒸肉就得磨包穀面,要做元宵就得磨米粉,而要做米皮必須磨米漿。所以村里那六七台小石磨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的工作量,都被家家戶戶要磨的各種東西排得滿滿的。
幾台小石磨每天從晨曦初露到晚上半夜三更,幾乎一刻不停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推得陀螺一樣團團轉,致使不管置身村子哪個地方,不但能隨時聽到小石磨旋轉的咯吱咯吱聲,和豆漿、米漿從小石磨磨槽口流進水桶的哧溜溜溜聲,還能聞到不絕如縷的豆漿味、米漿味、米粉味、辣椒麵味、包穀面味和花椒麵味,使整個村子既洋溢着一股濃濃的年味,還呈現出一種濃濃的煙火氣,更構建起一個人人歡歡喜喜辭舊迎新,準備歡度佳節的快樂祥和氛圍……
我家本來也一直沒有小石磨,平日和逢年過節要磨點什麼東西,都是和別的沒有小石磨的人家一樣,不是去東家磨一次,就是去西家磨一次,宛若打游擊一般。可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家裡經濟條件稍微好轉點兒後,為方便自家使用,父親就拉着架子車去縣城集市上買回一台小石磨。
他用胡基(一種修房砌牆用的干長方形土坯)在我家廚房外寬寬的檐廊上,砌了一個高約一公尺二三左右穩穩噹噹的四方形土台子,然後把小石磨安裝在上面。
自那台小石磨一安裝好,就隔三差五不斷有左鄰右舍各種人上門來磨東西,弄得我家院子裡成天鬧哄哄不得安寧。面對此情此景,父母不但沒嫌棄和責怪大家,反而還不時給來人遞個凳子端杯茶水髮根紙煙什麼的,熱情接待,笑臉相迎,並誠心誠意口口聲聲說歡迎大家來我家用小石磨磨東西,使得每個來磨東西的人如沐春風,如飲蜜汁,心裡樂悠悠、甜滋滋的。
以後隨着國家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經濟的快速發展,不但電從城市牽進了農村,各種性能先進、價錢便宜、便捷適用的糧食打漿、粉碎機器也逐漸在農村家庭普及。
人們磨豆漿、米漿,有快速、高效的打漿機,人們磨包穀面、辣椒麵、花椒麵、米粉,有專門的粉碎機,再也不需要費時費力且效率低下的小石磨了。
從此,我家那台小石磨和村里其它人家那六七台小石磨,就逐漸被淘汰、遺棄和淡忘。
但不管怎樣,當我今天在老家屋後再次看見我家那台老舊過氣的小石磨,還是為它以及村里其它那些也早已不為人注意,也早已不被人使用,全部閒置在村子旮旮旯旯的小石磨,陡生一種深深的眷戀之情。
因為它們畢竟在家鄉過去生產力水平低下、生活貧困的歲月為我們發揮過重要作用,做出過無論怎樣也讓人難以忘記的貢獻…… [1]
作者簡介
龔保彥,男,作家,陝西省漢中市南鄭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