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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的母愛(王友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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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的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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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的母愛》中國當代作家王友明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永恆的母愛

許是母親近40歲才生下我的緣故,她一直把我視若掌上明珠,給予特別的疼愛。

小時候,我的淘氣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一日三餐極少安安穩穩地坐在家裡吃,都是由母親端着碗,在大街上邊追邊喂,一頓飯得吃個把小時。稍不如意,便把飯碗打翻在地,摔成碎瓣。母親也不生氣,總是微笑着說:「不要緊,摔壞了再換新的。」待小碗被我一個個摔完後,母親就催着父親趕集去買。最多的一次,父親竟買下20個小碗。售貨員不解地問:「您買這麼多小碗幹啥?」父親直言相告:「我家孩子愛摔碗,多買一點預備着。」售貨員感慨萬端:「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小碗買回家不到一年,便被我摔得所剩無幾。父親氣極了,拿了把笤帚要打我,又被母親緊緊地護在了身後。

為此,母親和父親沒少拌嘴。實在沒轍了,母親叫父親買來一摞塑料小碗。小碗用膩了,淘氣的我不是當球踢,就是用磚砸,好端端的塑料小碗被折騰地肢體分離。母親悄悄換個新碗給我用,並再三叮囑:「以後不要再砸了。」頑皮的我依然如故。父親罵我是敗家子。母親卻說:「閨女淘氣是巧的,小子淘氣是好的。」母親從未打過我。

那年春天,母親突患重病,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身體很是虛弱。父親為給母親治病借了不少債,還變賣了家中值錢的家什。鄰里親朋伸出援助之手,有的送來掛麵,有的送來雞蛋,有的送來蔬菜。每每給病中的母親做點好吃的,她首先想到的是我。我要是不先吃一點,她是說啥也不肯吃的。

母親是一雙小腳,而且腳很小。小腳行走,主要靠腳後跟負重,一步三搖,煞是費力。過麥時節,剛剛病癒的母親,不顧父親的勸阻,拖着仍很虛弱的身體,硬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跟着村裡的大娘大嬸們,到幾十公里外的地方去拾麥穗。餓了,啃幾口糠菜糰子;渴了,喝幾口涼水。

一日傍晚,天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我見母親還沒回來,就和弟弟披了塊塑料布,跑到村西的小橋邊去等。等啊,等啊,一直不見母親歸來。弟弟直嚷肚子餓,我哄着弟弟說:「忍着點,待會娘就帶好吃的來了。」夜半時分,我的眼睛一亮。母親肩背布袋,手拄木棍,踏着泥濘的道路,一瘸一拐地走來了。我和弟弟撲過去,抱着母親哭起來。母親哽咽着問:「孩子,餓壞了吧?」隨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糠菜窩窩頭,分給我們。我沒捨得吃,遞給了弟弟。早已飢餓的弟弟,三五口便進了肚。母親見狀,流下了兩行辛酸的淚水。

回到家,我餓着肚子鑽進了被窩,頭一挨枕頭就睡着了。一覺醒來,我看見母親正手拿繡花針,坐在昏暗的小油燈下,扳着那雙小腳挑血泡呢。我湊過去一瞧,頓時驚呆了,那是一雙怎樣的腳啊:腳後跟像一個小饅頭,下面滿是老繭,腳面高高地隆起,四個腳指頭向下彎曲着,如一塊無骨肉般緊緊地貼於腳掌上,只有大腳指孤零零地露在外面,恰似一個尖尖的棕子角。那雙小腳上磨出了許多血泡,用針一刺,血水橫流。母親剪了幾根頭髮,讓我幫她穿在血泡上,外面包了一層軟布。我拉着母親的手說:「娘,您的腳小走路不方便,趕明兒我不上學了,幫您去挖菜。」母親生氣了:「不上學哪成?娘吃苦受累還不都是為了你們能有出息!」

第二天天不亮,母親又忍着疼痛,一顛一顫地出發了。望着母親那艱難的步履和瘦弱的身軀,我的眼睛濕潤了!

晚上回來,母親不顧疲勞坐在小油燈下,用簸箕把麥穗搓成粒,再用小拐磨子磨成面,為我和弟弟包了兩碗餃子。母親卻捨不得吃一口,背着我啃了一個糠菜窩窩。看着母親那瘦弱的身體和無奈的神情,年少的我又一次懂事地流下了淚水。

我上學後,家裡的光景更難了。為了多掙點工分錢,供我讀書,母親一天工也捨不得誤。那時候,母親幾乎每天晚上點着小油燈紡棉線,那紡車吱吱呀呀地一圈一圈地搖,搖着希冀,搖着夢想。我睡着了,燈花還在夢境裡跳躍,棉線還在夢境裡纏繞。一家5口人的穿戴更是母親在小油燈下,就着微弱的光線一針一針縫製的。常常是一覺醒來,看見母親在油燈下,不是紡棉線,就是縫衣服、納鞋底。那閃閃的燈花,是母親不眠的眼睛;那長長的棉線,是母親無盡的愛意。生活是艱難的,可母親總是對我說:「孩子,你是娘的希望,只要你有出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娘也高興。」

記得一年春天,我放學回家,見母親不在家,就跑到地里去找,還未到村口,視野里便映入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肩上挑着一副水桶,兩隻小腳十分吃力地走在鄉間小路上,一顛一顫的。啊,那是母親,是我年過半百的母親!

我三步並作兩步地奔過去,搶過母親肩上的擔子,心疼地勸道:「娘,您年紀大了,走路又不穩,以後別乾重活了,小心摔着。」母親不以為然地說:「今年大旱,要是不擔水點種,誤了時節可就沒指望了。」來到地里,那一串串棕子角般的小腳印,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母親啊,您毫無怨言,默默無聞,到底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承受住如此無邊的艱辛?

凝視着一望無際的春野,凝視着白髮滿頭的母親,凝視着那深淺不一的小腳印,我又一次淚盈眼眶了!

就這樣,母親以傷殘的小腳,獨撐着生活的重負,從來沒有吐露過一句怨言。我那書包里,裝着的可是母親殷殷的心血和沉甸甸的期望啊!

11歲那年,我考上了高小。學校離家雖然僅3華里,因夜間要補習功課,一個星期才能回家一次。母親不放心,三天兩頭總要去學校看我一次,帶點好吃的,給我洗洗衣服。一個炎熱的夏日,臥病在床的我,非常想家、想母親。突然門開了,母親微笑着走到我的床前。我恍若夢境,一下子撲到母親溫暖的懷抱,伏在她的肩頭哭了起來。母親給我擦掉淚花,哽咽着說:「孩子,別哭了,都怪娘沒早來看你。」母親提過來一個小柳條籃,掀開蓋在上面的白毛巾。哇,全是好吃的。我立即來了精神,抓起一個煮雞蛋,三下五除二剝掉皮,一口吃了下去。望着我那狼吞虎咽的神態,母親流淚了。

那時,我的家境很貧困,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即便如此,每到我的生日,母親都要想方設法做些好吃的,慶賀一下。我真不能想象,母親是用了怎樣的神力變出那些「美味佳肴」的。每每噙着熱淚吞咽下這人間溫暖的時候,我就真切地感受到,在母親的枝頭,再艱難的歲月也會流光溢彩。面對慈愛的母親,一瞬間,我似乎長大了、成熟了。我對母親發誓,一定努力學習,將來有了出息,好好孝敬她。聽了我的話,母親眼含熱淚笑了。

沐浴在幸福而又甜蜜的母愛的海洋里,我真的長大了。17歲那年,我離開母親,邁入軍營。母親對我的牽掛一日濃似一日,但只能把愛化作家書,每月一封地寄到軍營。每次捧讀家書,我都被偉大的母愛所陶醉。6年後,我第一次探家,回到了家鄉。因為事先沒有通知母親,所以,當還在田裡勞作的母親聽到我回來後,竟抹着眼淚,一路小跑着奔向日思夜想的兒子。從父親口裡得知,打我當兵6年來,母親天天都在想我、盼我歸來,每年不知要站到村口張望多少次。這就是我的母親,疼兒、盼兒、想兒、念兒的母親!那天夜裡,我睡在母親那條大土炕上,跟母親聊着6年來的工作、生活。我說着,母親聽着;我躺着,母親坐着,滿臉笑容地端詳着我。母親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仿佛我是一個小孩子,得需要料理什麼,又仿佛我會突然從她目光里、從她身邊消失。就這樣,說着說着,我進入了甜甜的夢鄉。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當我睜開朦朧的眼睛時,我被驚呆了,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母親還是那樣坐着,還是那樣目不轉睛地端詳着我,整整一個晚上,母親就那樣看着自己心愛的兒子……娘,我的親娘,兒讓您牽掛了,我禁不住淚流滿面。

母親知道我愛吃咸雞蛋,年年都要餵幾隻小雞,下了蛋除了賣幾個零花錢外,其餘的全部醃在小罐里。時逢戰友探家,或家屬來隊,便把咸雞蛋煮熟,托人帶到部隊。小小的雞蛋,使我在緊張的軍訓之餘,感受到濃濃的母愛親情。有一年,我回家過年,又一次見到了母親。只是,母親的頭髮更白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我抓住母親枯樹皮般粗糙的手,流下了兩行淚水。我深知,母親那滿頭白髮,是將純潔無瑕的色素注入我的肌體,染得國防綠更綠的人生傑作;母親臉上那縱橫的皺紋,是我安心軍營,健康成長的階梯!那天晚上,我依舊睡在母親那條土炕上,母親又是那樣坐在炕上看着我到天亮。可是,年剛過完,母親就催我歸隊,說是不能因為家影響了部隊工作。我含淚離開了母親。很遠了,母親還站在村口向我張望。寒風陣陣,我已是淚水滿腮了。那次離家時,為了安慰母親,我無意中說了一句:「等秋天閒了,我再回來看您。」我本是為了安慰母親,可這句話竟被想兒心切的老人家牢牢地記在了心裡。我走後,母親不顧自己年邁體弱,買了十幾隻小雞精心餵養着。我清楚母親的心思:等到秋天,小雞長大了,兒子也該回來了,正好給兒子做雞吃,補養補養瘦弱的身子。我那老母親喲!

小雞一天天長大了,秋天也到了,認定兒子一定會回來的老母親,天天拄着拐杖到村口張望。一天、兩天,一直到冬天,望眼欲穿的老母親也沒見到兒子的身影……

後來,母親叫人給我捎了一封信,告訴我:小雞長大了,如有空回來一趟,娘給你燉雞吃。我捧着信,淚水又一次洶湧而出。母親,兒子對不起您!

近些年,母親漸漸衰老了。只要有空閒,我每年都要回家探望母親,大多只能小住七、八天。在這短暫的時日裡,我儘量不走親訪友,陪伴在母親身邊。母親也很珍惜這短暫的光陰,盡其所能施愛於她心愛的兒子。每天早晨,我還沉浸在夢鄉里,母親就端着一碗飄着濃烈香味的雞蛋茶,顫顫巍巍地送到我床前。母親還讓父親把她精心餵養的公雞殺掉,親手燉給我吃。只要我出門,母親總是送到門外,千叮嚀萬囑咐:「早點回來!」偶爾回來晚了,母親准叫父親去接我,就像兒時一樣,恐怕我走失了。一次參加同學聚會,夜半時分仍未結束,父親便找上門,說母親心急如焚。待我走進老屋,發現母親仰躺在炕頭,正在昏暗的燈光下,捧着我的照片發呆。見我歸來,急忙下炕,從鍋里盛出一碗早已煮好的雞蛋麵條。看着白髮滿頭的母親,我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潸然落下。

又是一個陽春三月。我低吟着「找點空閒,找點時間,領着孩子常回家看看」的歌詞,登上了歸家的列車。當我輾轉800餘公里,一路風塵地跨進那座熟悉的小院,撲進母親溫暖的懷抱時,旅途的睏倦,旋即被濃濃的母愛親情驅趕得無影無蹤了。母親一臉的驚喜:「我的兒,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說七八月份才能有空嗎?」那是上次離家時,為了安慰母親,我隨意說了句:「明年我要轉業,等七八月份工作定下來就回來看您。」卻不知,這句話又被疼兒想兒盼兒的老母親牢記於心了。母親拉着我的手,動情地說:「你走後,我像是丟了魂似的,天天掰着手指頭掐算,盼望着七八月份早一點到來。算啊,算啊,還有好幾個月,我都等急了。這幾天,老是做夢說你回來了,還真是回來了!」說着,說着,一連串的淚珠,從母親的臉頰上,沿着一條條深深的皺紋,涌了出來。

第二天,我到鎮上趕了個集,買了不少蔬菜,還有一些食品,好為母親調一調口味,又為母親洗了幾床被單和幾件衣服,母親心疼了:「快歇一會兒,別累着了。」母親喲,您為兒子操勞了一生,忙碌了一生,奉獻了一生,在您的晚年,兒子就是拼着命伺候,又怎能回報您的萬一?!清明節那天,風特別大,沙土隨着狂風飛舞,給天空塗上了一層灰黃的顏色,連太陽的影子也看不見了。暮色降臨的傍晚,我出門上墳回到村里,遠遠便看見母親拄着拐杖,正立於狂風肆虐的街口,等着我歸來。我把母親扶進屋,邊拍打着她身上的土,邊埋怨:「這麼大的風,您怎麼能站在街口,吹病了多不值。」母親說:「這麼晚不回來,我不放心啊!」頓時,我的眼淚又流下來。

離開家鄉30多年,我極少能在母親身邊盡點孝心。母親從不責怪我,反而疼愛有加,用整個身心為我造就了一個溫馨愉悅的環境。母愛是偉大而無私的。在異鄉,我像珍愛生命一樣,珍愛着如海的母愛。我真怕,真怕有一天,母愛之海會棄我於渺茫無垠的沙灘……

誰知,這一天還是無情地到來了,且是那麼的神速。

如今,母親走了,遠遠地走了。歲月盡可以像落葉一樣飄逝,但母愛深情卻會永存。每當我聽到或唱起那首悠揚婉轉的《母親》歌:「你入學的新書包,有人給你拿;你雨中的花折傘,有人給你打;你愛吃的三鮮餡,有人給你包;你委屈的淚花兒,有人給你擦。這個人就是娘,這個人就是媽;這個人給了我生命,給我一個家。無論你走多遠,無論你在幹啥,到什麼時候也離不開咱的媽。你身在他鄉中,有人在牽掛;你回到家裡邊,有人沏熱茶;你躺在病床上,有人掉眼淚;你露出笑容時,有人樂開花。這個人就是娘,這個人就是媽;這個人給了我生命,給我一個家。無論你多富有,無論你官多大,到什麼時候也忘不了咱的媽!」我的心中便滋生出無法排遣的思念,眼眶裡便湧起熱辣辣的淚水。

母親是一部蘊含博大、蘊意深厚的巨著,真正讓我溫讀一生。在我迢迢的人生旅途上,最豐富、最博大、最崇高的母愛深情會永久地陪伴着我,時刻給我以溫暖和力量。

永恆的母愛啊![1]

作者簡介

王友明,河北臨西人。中國散文家協會常務理事。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