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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青春已不再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既然青春已不再》中國當代作家馬忠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既然青春已不再

叫嚷了多長的時間,這一天,我們終於相聚馬鳳城美食樓,只為那一碗夢魂牽繞的炒揪面和生汆面。酒酣耳熱後,心血來潮,一致決定:到師專去看看。

師專,我來了,你知道嗎?你是我的母校,我是你的孩子。可是,我們來得太遲了,當我們再次輕叩你的門扉,時間的塵埃,已在歷史的天空飄逸了十九年,可是,人生能有幾個十九年?!

你的東大門,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小的醜小鴨,展示給人一副巍峨堂皇的容貌,可是你的氣派,卻怎麼撫慰不了我一川煙草樣的落寞?你金雕玉鏤的門樓下,本是我們腳踏塵土飛揚的青春,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曾經目證我們永不生鏽的友情,可是,那扇鐵門啊,如今被遺棄在哪個角落裡一任歲月的風雨繼續斑銹它的鉛華?我們行走在東大門外坦坦蕩蕩的現代化公路上,可是我們的腳步,再也追不上那條凹凸不平的小路,追不上小路另側那些熟悉的舊建築。

輕輕地,邁進東大門,師專,把我們整個身心擁進了母校的暖暖懷抱。圈哥手指左側的預科部大樓,說:「這裡,就是過去的女生樓。」頓時,我看見馬大哥雙眼潮潮的。人都說,物是人非事事休,其實,只要物還在,情就還有一方可供依託的載體。但如今,對我們而言,物也不再,此情可待成追憶?!舊物新顏不是我們的喜悅,物已成為歷史,人,難道也要成為歷史?!我轉頭,看見小莫和王萍如花的笑臉上,似乎再現着芳年十八的憂傷。我們的童話大王趙華,走路搖搖晃晃,瘦瘦的身子踉蹌着歲月的艱遙,不知此刻,他可否想到了幾多光年外智慧生命在茫茫太空里的璀璨和渺小?

我們繼續向前走,右側的萋萋芳草和濃濃綠蔭有清風拂過,在灰濛濛的天空下擦拭我們迷離的眼眸。馬大哥一聲驚呼:「哎!我的足球場不見了!」說着,他走進樹蔭下的彎曲小路,高高的背影,留給我們一副小園香徑獨徘徊的失意和寂寞。我想說,馬大哥,如果我沒記錯,這裡應該是當年的小球場。女生樓前的大操場都不見了,更何況小球場呢?可是,我又何忍對馬大哥說這番話?今天我們來了,儘管,當年踢球的兄弟只來了四個,當年為我們觀球鼓勁的女生,也只來了兩個,但是,我們畢竟來了,雖然,我們不能在過去的球場上踢上兩腳哪怕是走上兩圈。遠在北京的李二哥,你還記得嗎,你帶着足球一路狂奔,害的美術系那個小伙子怎麼也追不上你,好不容易追上了,你就像腳下加油,油門一轟,車速飆進,把人家撂倒在地,兩隻手差點拉下你的大褲頭?嘻嘻哈哈的圈哥,你想起了沒有,在你即將射門的歷史關頭,你勇敢滴摔倒在球場上,萬眾一片驚呼中,你的球兒趁着守門員發愣,進門了,留給我們一段永不磨滅的榮光?那個樂天派老六兄弟,你還記得嗎,我們狂呼擁抱,混亂中,不知是誰把你抱得喘不上氣,你大喊:「快放手,救命啊——」?我們那個破球與線褲齊飛,毛筆共床單一色的明羔兄弟,你還記得嗎,明明是你的頭被碰爛,血濺到了老六兄弟的頭上,你還抱着老六大驚失色:「六啊,你的頭爛了!」?對門那個老牛兄弟,你是否也記得,想當年,我們中文系踢不過人家,踢不過就踢不過唄,可你飛起牛腳將足球蹦飛到半空中,足球在藍藍的高天上爆炸了,人家慌忙去拿新球,新球尚未拿來,時間已到,我們贏了。如今你坐在賀蘭縣政府的太師椅上,是否還覺得你當年贏得光彩?

這是哪裡?這是我們當年填飽肚皮的地方,也是圈哥他們幾個甜蜜蜜地哄着花女生飯票的地方。樓,還是那個樓;門,還是那個門;窗,還是那個窗。撲入鼻翼的,是清風裡那一縷熟悉的飯菜香,還有樓上閱覽室里當年翻閱雜誌的墨香,可是,一同就餐閱讀的兄弟姐妹們,你們現在哪裡?你們還好嗎?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二十年,我願意改變我的內向寡言,與你們好好共享青春的喜悅和同窗的精彩。可是,時光能倒流嗎?我對自己說,既然青春留不住,何必當初太孤僻?既然青春留不住,何必當初太任性?既然青春留不住,何必當初太碌碌?既然青春留不住,何必當初不珍惜?!

走過餐廳,夕陽下的小路,在婆娑的樹影里蜿蜒而去,伸向那個飽經滄桑的男生宿舍樓。小路左側的花園,我仿佛依稀感受到,樹梢上依然氤氳着《同桌的你》憂傷的旋律,依然搖曳着《花心》的芬芳,依然回應着圈哥的自戀自唱:不愛不愛就不愛。我想重溫一下手捧飯盒喜滋滋走回宿舍的懵懂,可是,我的飯盒不見了,跟在我後面邊走邊巴拉飯菜的兄弟不見了,用酒精燈偷偷做飯的兄弟不見了,大晚上賣給我們方便麵的那個漂亮宿管員也不見了。老跡斑斑的樓門前,我能有那種直面小扣柴門久不開的力量嗎?我沒有那種力量,想忘也終不能忘,我只有悽然卻步,寞寞而去,趁着我還沒有離開母校的懷抱,輕輕遙祝一聲:兄弟珍重!我想再去看一看那些乒乓球檯,那些讓圈哥戀戀不忘的球檯,可是,我又沒有勇氣直視它們在落日餘暉里亂石青苔的幽怨。

那個迎面而來的男孩子,你怎麼就問我們的馬大哥,叔叔,你找誰?!你知道嗎?我們不是叔叔,也不是阿姨,我們是你的師兄師姐。我們來看望自己的媽媽,也是你們的媽媽,我們這個媽媽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銀川師專。可是,如今在你們的眼裡,媽媽是你們的媽媽,不再是我們的媽媽了。哦,小師弟,不能怪你,我們當年還在媽媽臂彎里讀書時,我們有一群年齡超大的師兄師姐,那時候,媽媽還有一個名字叫寧夏教育學院。而如今,你們卻沒有了這樣的師兄師姐,難怪,在你的眼裡,我們是叔叔和阿姨。可是,小師弟,你知道嗎,為何你這句話衝口而出,你的大師兄就瞬間淚崩?你可知道,我們鄉音未改,鬢毛未衰,我們承受不起兒童笑問客從何處來的悲哀!

終於,略顯沉重的腳步,蹣跚到了那座高大的環形教學樓前,油漆紅門觸目驚心地逼視着我內心的蒼涼。無聲地推開教學樓門,芳草萋萋的橢圓形地面已變成了羽毛球場,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沙沙渣渣,宣示着那些碧草被鏟去的抗議,也無聲訴說着對我們遲來的責怨。抱着一份愧疚心理,我踏上了二樓,同樣是觸目驚心的油漆紅門,是媽媽不變的容顏。我在手機上寫道:母校,我的女神;中文系,心中的魂夢。是的,女神一樣的母校,你給我們最可彌足珍貴的青春。如今我們依偎着你的門扉留念,我們已青春不再,而你,也已青春不再。透過你的窗眼,凌凌亂亂地堆疊成山的,不再是當年我們那些桌凳。我想數一數這些桌凳,可是,我實在無法數的清楚,那些桌凳是否剛好就是三十二對。可是,我又分明感覺得到,媽媽還保留着三十二個兒女的氣息。據說,就是這個讓我們歡笑與勤奮過的教學樓,很快就要拆除了,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再來看一眼自己的媽媽,我更不知道,除了我,那三十一個兄弟姐妹是否每個人都能有機會再睹一眼媽媽的芳容,親偎媽媽的體膚。

一種無法形容的哽咽堵塞在我的喉頭,為什麼噴涌的話語久久長長流淌在心間,曾經有一汪深深的情誼在這裡洶湧,亘古的歲月一步一步,化作了一彎彎遠去的身影,清晰的話語一年一年,淡成了一首首依稀的童謠。泉水叮咚遠去的是唐詩宋詞的背誦,春花春月凋去的是笑語喧鬧的青春。如果青春留得住,我把細浪凝成山巒,演繹出我們的柔情和堅毅。如果青春留得住,我願放下書本和迂腐,留下兄弟姐妹們輕快的舞步。如果青春留得住,我願不辭路艱遙,讓山河銘刻我們的足跡。如果青春留得住,我願球場多灑汗水,為母校留下瀟灑的剪影。如果青春留得住,我願拋掉慫個性,積極配合老師,讓唐詩宋詞心中永駐。

可是青春畢竟留不住,畢竟青春已過去。所幸的是,我們還不算老,我們剛到不惑之年,我們還有時間。走出母校北大門的那一刻,我唯有把自己的心語化作海的咆哮,像巨龍落地的吶喊,喊出我的期待:

既然青春已不再,何不趁早喜相逢!

既然青春已不再,何必還要相隔膜!

既然青春已不再,還要音信遙遙是何期!

既然青春已不再,何懼萬水共千山!

既然青春已不再,何讓母校苦等待!

既然青春已不再,豈可互成天涯陌路人!

既然……

我還能既然麼我?![1]

作者簡介

馬忠華,寧夏平羅縣第四中學教師,畢業於銀川師範專科學校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