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喜歡南校長(元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我偏喜歡南校長》是中國當代作家元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偏喜歡南校長
秋聲聚唱潤新堂,夢縵輕開映曙光。
舒袖懷春非過錯,低眉噴口是顛狂。
錐心涕泣申冤訴,厚臉窮謀盡塞搪。
難煞初飛調處者,才平禍事免傳揚。
羅大壯說:「你肯辦我也沒啥說的了。不過作為老同學,還是要勸你,說幾句真心話,聽不聽由你。不要企圖表達你的不滿意,形勢如此,你想不通有什麼用?我希望你振作起來,不要總覺得自己受了委屈;路是自己走的,我不希望因為見解不同,你我分道揚鑣。」
站長還是皮笑肉不笑地說:「話說到這裡,我也有幾句相勸。別以為造反了、得勢了,就一定持久。人民天下,容得了那些拉大旗作虎皮的小人嗎?遲早得收拾他們。你看革委會裡都是些什麼人?跟他們同流合污,虧你們還是知識分子!好,不說了。這就給你們發東西。也別計較我對你們沒好臉子。我的話聽不進去,只當我是放屁了。」
南嶽憲聽得心驚肉跳,看來這站長也不是什麼壞人,只是對眼下造反奪權有成見,而知青辦主任的提醒也不是沒道理。兩同學之間,都不希望對方出事。外人看起來,卻像生死冤家。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關係,有時候真不是一句話解釋得清楚的。他幾次拿眼角暗示張又常,作為外人,我們只能保持沉默。
在知青辦主任的帶領下,領東西,拿文件,進行得意想不到的順利,一天就完成了。
知青主任說:「這些東西又沉又多,你們背不動,明天一早派汽車送你們回去,到了山下放信號讓村里人出山來接。帶話給柳漢倫,我可是對得起他了。」說完,拿出一塊錢給南嶽憲,說:「現在你帶張又常逛逛街,也可以看一場一人兩毛錢的電影,再買點什么小東西。」。
南嶽憲拿着羅大壯給的一塊錢,真帶張又常去看了一場兩毛錢一張票的電影《小兵張嘎》,再帶張又常逛新華書店,用五毛八分錢給張又常買了一本《唐詩三百首》,才回知青接待站吃晚飯。
第二天一早坐知青辦羅主任派的南京嘎斯車,搖搖晃晃大半天,回到要進雪村的鷹嘴岩腳下,卸下一大堆東西。司機開車迴轉,張又常放要村里派人接的衝天炮。
村里得到信息,來接也要兩個小時。南嶽憲和又常躺在書堆上聊天。
南嶽憲說,沒想到進城辦事這麼順利,更沒想到知青辦主任還真把知青當回事,親自出馬幫忙。就連教育局革委會副主任、教材站長,逼一逼,也都肯辦事,主動把事辦好,柳校長不需再為學校基本經費犯愁了。真是應了「吉人自有天相」「無娘的兒天照應」這樣的俗話。
張又常還沉浸在電影《小兵張嘎》里。這是他第一次看電影,也是雪村第二個看電影的人。第一個當然是柳漢倫,這些年,他到縣上開會,晚上總會安排一場電影,只是從來沒對村里人講過。張又常看了電影,滿腦子疑問,那多戰爭場面,拍攝是不是真的要死人?日本人為什麼打老遠跑來中國打仗,那麼好的武器卻為什麼打敗仗?聽南嶽憲說沒想到進城辦事這麼順利,他問,你不是說保證完成任務嗎,難道事先也不知道知青辦、教育局、教材站肯不肯幫忙?
南嶽憲說,是的。其先心裡沒把握,只是想耍賴放潑也要把事辦好。
柳漢倫每天下午一直注視着信號,一看到衝天炮在空中爆炸開花,就立馬喊人出山來接,剛過兩個小時就翻過鷹嘴岩來到了山下,一看黑板都有了,十分滿意。
張又常滔滔不絕地講辦事的過程,柳漢倫不住點頭稱讚。同時吩咐跟他一起出山的人:「把東西背上,馬上往回趕,免得摸夜路,沒講完的路上接着講。」
上了路,南嶽憲詳細報告了已經辦成的事和上了文件、落實還有一個過程的事,並如實交待是打着柳校長的牌子去找知青辦主任的,很管用。
柳漢倫說:「你做得對,有些人不把他逼到牆角,不會主動為你辦事。今後辦事,只要打我的牌子行得通,儘管打,你還不是為了雪村嘛。這個知青辦主任,我跟他爭過吵過,總體看是個靠譜的,他把雪村的事當事。咱們也要知恩圖報,在心裡要跟人家記上一筆。」
南嶽憲說:「那是。教育局副主任,教材站長也不錯,逼一下,也為雪村辦不少事。」
過鷹嘴岩天色已晚,東西由黑熊柳漢倫和另外兩個人背着,南嶽憲和張又常空手,仍是手腳並用,膽戰心驚,一身臭汗。
回到學校,放好東西,天已黑定。柳漢倫讓南嶽憲和張又常去他家吃晚飯,交待南嶽憲明天從起,教師都要住到學校來,準備開學。住戶有什麼事要幫忙的,必須是走得開才行,不能影響教學。報名的條件是全大隊七至十六周歲的全部孩子,分不分班,怎樣教,你們定,你們管,我只出席開學典禮。
按照柳校長交待,南嶽憲、和大有、盧友林都完全住校上班了,三個人輪流值班做飯、燒開水。把學校打掃得乾乾淨淨,組織學生報名,接受家長搬來的課桌凳,三天報名四十八人,分成七至十一歲、十二至十六歲兩個班。
南嶽憲分工,自己當低齡班的班主任,教兩個班的語文和美工;盧友林當大齡班的班主任,教兩個班的數學和思想品德;和大有教兩個班的體育和勞動。
和大有心裡不舒服,但說不出口,柳漢倫分工他當總務主任,管的就是吃喝拉撒睡,教體育和勞動最合適,分工就這麼延續下來。
南嶽憲是住張告栓家的,假期還要回他家,張又常離校七八里,每天跑來跑去不方便,便找柳漢倫,要求將張又常帶到學校住讀,自帶食物搭夥,周六下午回家,周一早上回校。
柳漢倫說:「行。其餘邊遠的孩子願住校的也一樣自帶食物搭夥住讀,你們老師要一樣照顧」。
南嶽憲說好,我會通知下去。
但沒有家長和學生要來住讀。柳縉芸是個女孩,離學校近,不需要住校。盧友林住戶家是十五歲男孩,家也不太遠,放學了回家要回家幹活,家裡不同意住校。
這樣只有張又常住讀,南嶽憲就在自己宿舍為他搭張鋪,用建校剩餘的木板給他釘張小桌放在宿舍里,開始了師生同住的生活。
張又常是全班20多人中極其特殊的一個學生。他們父子讀語錄的時候,已經學會認字,簡化字已不在話下。要是能讓他看古歌本,恐怕連大篆也認識了。
張告栓的不簡單只有南嶽憲知道。他從祖輩學認古歌本上的字,屬秦始皇以前的大篆文字。為教張又常識字,他聽柳漢倫一句一句背語錄,記下來,然後對照古歌的語音語義揣摩,認全了語錄上的漢字簡化字,直接超邁漢字小篆、隸書、晉楷、唐楷、宋板印刷楷書、清康熙字典楷書兩千多年的變遷。沒有超人意志,是根本做不到的。
南嶽憲到雪村以後,接着教張又常讀書,糾正了個別誤讀,串講語錄本、《老三篇》和《毛選》四卷的重點內容,又教了繁體字、小學算術、世界地理、中國歷史、自然常識。他的實際水平遠超過小學水平。在文史方面,甚至超過一般初中生。現在發的語文、數學、思想品德和常識課本,十分簡單,主要是是鬥私批修、反修防修等內容,他一看就懂,每次考試一百分。在校基本沒事幹,長期如此必然荒廢。南嶽憲的藍皮書他也看了不少,剩下不多的一是不適宜他這種年齡看,二是不敢帶進學校。好在南嶽憲用看電影剩的錢,買了一本《唐詩》三百首。規定他每天學一首,做到會讀會認會背會寫會講,錯一處要受罰。尤其是會寫,不僅寫對,還要寫好,就不那麼容易,這才把他拴住。
柳縉芸在大班,知道表弟會得多,一下課就找他玩,問他又學什麼新東西。張又常一五一十相告,只不說讀過的藍皮書。
縉芸羨慕張又常遇到了好老師,天天跟老師泡在一起,學到的東西多。
張又常說,姐,你家不是也有和老師嗎?讓他教啊。
柳縉芸翹着嘴說,他呀,及南老師一半也好,一天到黑猥猥瑣瑣,傻笑,獻媚,湊趣,干不好一件正經事。我媽怎麼挑這麼個知青,倒霉!
「他不也是高二嗎,咋這麼差啊?」張又常不解。
縉芸說:「我原以為他們既然一個學校一個年級,應該差不多。哪知跟南嶽憲比,不止差某個方面一點點。這近半年看,學問、做事、為人、儀表都差老鼻子了。南嶽憲跟你們一家關係多好,我們跟和大有是貌合心不合,至少我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岳憲哥不,我給你傳個信啊?」
「快不說這事,羞死人的,我才上學呢。」
「你都十六啦,上學、戀愛兩不誤,畢業正好拜天地。」
「你人小鬼大,多大一點就知道戀愛結婚?還欺負我這大年齡才上學啊?咱偏要上完學再找婆家。」
「那你到底喜歡岳憲哥不,你告訴我,我暗地裡告訴他,免得他答應了人家啊。李玉茹、文蘭馨、羅少玲、胡之秀,她們跟你年齡差不多,而且也都很漂亮,要是人家占先你不後悔一輩子?」
這一說,柳縉芸緊張了,生怕岳憲被別人搶走,不得不說:「我喜歡他,你告訴他等我,我一定不會辜負他。」
張又常抽個機會,把柳縉芸的心裡話告訴了南嶽憲。
南嶽憲為自己能得到二八少女的芳心激動不已。人家雖是山里人,可也算得上雪村第一公主,出身、長相、家境都在自己之上,如果自己是雪村人,真是三生有福了。可是,自己卻不能答應她。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有苦衷。就算自己不牽掛風燭殘年的奶奶,不牽掛沉冤未雪的父母,安心在雪村當一輩子農民,能像雪村其他男子一樣保證給她幸福、穩定的生活嗎?假若有一天要回江南接受改造,把她帶回江南,她能適應被監督的境遇嗎?如果連堂堂正正昂首生活的權利都沒有,何來甜甜蜜蜜的婚姻生活?自己不能虧待了在雪村生活得自由自在的公主,玷污了那顆金子般純潔的少女之心啊!
張又常見不得南嶽憲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樣子,埋怨道:「你什麼都像個男子漢,唯獨面對女人、面對愛情就篶了。縉芸表姐又賢惠又懂事,除了文化比不上你,那點比你差啊,你就不喜歡嗎?」
南嶽憲說:「喜歡。她非常可愛,沒有文化不正在學嗎?我能教你,當然一樣可以教她。文化不是問題。正因為喜歡,正因為她可愛得像公主像女神,我更不能自私。我若答應她,卻不能給她穩定、自由、有吃有穿的生活,不是害她、拖累她嗎?責任感是男子起碼的也最重要的標準。假若我答應她,卻無法盡到責任,她痛苦,我自責,你願意看到嗎?」
張又常說:「我不懂,就覺得你應該答應她,免得她傷心。」
南嶽憲說:「小弟弟,事情沒那麼簡單。承諾得有能力兌現,對人家一生負責,不說給她幸福,起碼要給她自由、安全和穩定,相親相愛一世。不然就成了欺騙。可是,我連起碼的自由、安全和穩定也無法保證,你說我拿什麼來承諾?」
張又常說服不了南嶽憲,又把縉雲的心事告訴他母親。
柳漢秀專門找南嶽憲談一次,南嶽憲詳細地說了自己的處境和想法,承諾如果有了談戀愛的條件和可能,而縉芸尚未找到好人家,一定娶她。
柳漢秀長嘆一聲,說:「你說的我都懂,都是實在話。人是三節草,不知哪節好,好在你們還年輕,不是非得馬上談婚論嫁,那就再等等吧。」
為這事,張又常跟南嶽憲彆扭了好一段時間。
南嶽憲更擔心的是柳縉芸背思想包袱,影響學習。一段時間,他格外予以關照,作業輔導得細一些,提問和解答的語氣柔和一些,同時給她開了唐詩講座的小灶,每天放學以後,留下她和張又常一起,讀一首唐詩,做到會讀會背會寫會講。
好在縉芸是一個開通的姑娘,愛學習,並未背上思想包袱。
慢慢地南嶽憲也放心了。
誰料想讀了半個月的唐詩以後,柳縉芸突然哭着跑進南嶽憲辦公室,說和大有老師欺負她,問她為什麼天天放學不回家,往南校長哪裡跑,是不是喜歡上南校長了?
柳縉芸本來心裡有個結,和大有出於醋意,單刀直入闖人家少女這個心結,徹底激怒了柳縉芸的公主脾氣,她大喊大叫道:「我就喜歡南校長了,不喜歡你,誰叫你樣樣不如他?你想怎麼樣?吃我家的,喝我家的,還以為我非得喜歡你才對,你問過我同意嗎?你問過我爹我媽他們同意嗎?你憑什麼不讓往南校長哪裡跑?我是和張又常一起跟南校長學唐詩,不行嗎?我喜歡南校長,不喜歡你,不行嗎?你說我喜歡我就喜歡了,你能怎麼樣?你敢怎麼樣?」
和大有沒料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這麼潑辣,一連串的追問逼他得無話可答。
仔細想,他說縉芸喜歡南校長不過是出於醋意,沒有真憑實據說他倆好上了。
再說在雪村這樣一個特殊的村莊裡,雪村未婚少女真愛上未婚知青老師,也不是什麼不倫的事情,說不定還得到知青紮根農村的美譽呢;而且他爹是校長、大隊長、雪村宗祠理事會理事長,自己住他家吃他家,翻臉不起,被他趕出家門,雪村還有誰敢收留他?
沒法,和大有隻得不住地道歉:「好妹妹。對不起,是我愛你想你,神志不清了,生怕你喜歡南老師。你別哭啊,不是那回事就算了,好不好?」
沒想到柳縉芸說:「我就喜歡南校長,他喜不喜歡我,我不知道,也不管。我只是跟張又常一起聽他講唐詩,沒有單獨相處,你說到哪裡我都不怕。你想繼續住我們家,就得公開作檢討。我還是喜歡南校長,你管不着!」
說完,徑直跑來南嶽憲辦公室哭訴。
南嶽憲聽了柳縉芸的哭訴,深感和大有作為一個老師如此莫名其妙,不僅毫無根據地懷疑自己心儀的姑娘愛上了別人,竟然還質問人家。花季少年的芳心初動,是你能直接說出口的?真喜歡人家,也得用真心實意,猜疑,吃醋,質問,只能把人家嚇跑。和大有啊和大有,看來你在戀愛上也是如此低能。不過目前沒功夫跟和大有計較,最緊要的是穩住柳縉芸受傷的情緒。
他趕緊安慰柳縉芸:「是和主任唐突了。首先,必須肯定,每一個人都有喜歡誰、不喜歡誰的權利,別人無權干涉;其次,你喜歡我,我非常高興,一輩子珍惜;第三,你喜歡我,並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我們是乾乾淨淨的師生關係,和張又常一起學唐詩是我的主意,善學多教,師生願意,沒有別的意思;第四,和老師也是出於關心,才問你,如果你真出問題,他問都不問,也不好向你爹交待。你先平和一下心氣,怎麼處理,我們慢慢商量,好嗎?」
柳縉芸找南嶽憲哭訴,當然是傾訴委屈,也知道不能把和大有怎麼辦,她媽領回來的知青,自己看不慣也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了。聽了南嶽憲的解釋,心裡舒坦一些。但不想輕易放過和大有,她堅持說:「他必須作檢討,不能冤枉我就這麼算了。不做檢討,我鬧得學校上不了課。」
南嶽憲說:「沒說他可以不做檢討,但你先要安靜下來,鬧情緒並不能解決問題,大家還要在一個學校一個村相處是不?你先平和心氣,後面的事我來解決,好不好?」
柳縉芸說:「好吧,我相信你這回。千萬別和他一個鼻孔出氣,聯合起來欺負我喲!」
南嶽憲苦笑着說:「怎麼會呢,我不是也牽扯其中嗎?不能任他胡說八道!」
這才把柳縉芸穩住。然後南嶽憲讓張又常送她回去。
他想,還必須找和大有談談,然後一起向柳校長匯報,爭取家長和學生諒解,這樣對學校、對家長、對縉雲、對和大有、對自己才是最好的處置辦法。
送走柳縉芸,南嶽憲趕緊來找和大有。
和大有見他來得匆忙,心裡一緊,這小子不會揍自己一頓吧。在古鎮,和大有沒少欺負南嶽憲,有一次南嶽憲動怒了,差點把他揍個半死。才知道打起架來根本不是南嶽憲的對手,平時挨幾下不吭聲,都是南嶽憲讓着呢。
和大有膽怯[地問:「這麼急找我啥事?」
南嶽憲嚴肅地說:「你闖大禍了你不知道?柳縉芸哭成那樣你不知道?」
和大有不以為然地說:「我只問她為什麼天天往你那兒跑,是不是喜歡南校長了。也沒說別的啊。」
南嶽憲毫不客氣地說:「你還以為沒好大點事?你憑什麼責問她,是她父母兄弟?是她無話不說的閨蜜?你是住他家的知青老師,怎麼一點人事不懂?人家一個芳心初開的姑娘家經得住你這樣責問、冤枉?你住在她們家裡,人家父母可是把你當親兒子待。你若喜歡她,也需慢慢圍,獲心為上。怎麼看到他往我這兒跑就吃醋?你不給柳縉芸面子,不給他爹媽面子,主動把關係鬧僵,你想過後果沒有?如果柳家計較起來,把你趕出來,雪村誰敢收留你,你到哪裡去住?再說,凡事要有證據講,她往我那兒跑就是喜歡上我了?就是她真喜歡上我了,跟你有屁關係?你怎麼說我都可以,畢竟我們是成年人,懶得為這樣的小事跟你計較。你這樣沒根據地猜度,傷一個情竇初開女孩子的心,是將她往我懷裡推?如果她要死要活要尋短見,看你怎麼負責!」[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