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變奏曲:秋之歌三章(郭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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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變奏曲:秋之歌三章》是中國當代作家郭喬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季節變奏曲:秋之歌三章
秋天，每一季都如此。
樹葉凋落，不獨從一棵樹開始，而是整片整片的，用不了多久，一世界的濃綠便會被枯黃代替，就此蓬勃熱烈的盛景逐漸隱退，生命由喧囂走入冷寂 。
伴着秋風的吹拂，那些憔悴瘦損的葉片宛如一群折翼的鳥兒，在空中打着旋兒飄舞、飄舞，直至接近塵路。一個季節結束了。這凋零的季候像被壓癟的紙張，在隱約可見的縫隙中，我常常會看到這樣一幅圖景：一座小山樣的手推車，被肥嫩的大白菜堆滿。車的前後，伸縮着兩顆腦袋，一大一小。紫茄子般漲紅的麵皮，緊貼耳根的被汗水浸濕的鬢髮，一步三挪的身影。宛如推巨石的弗弗西斯。當然還有那漫天飛舞，折翼的鳥兒般的秋葉……
去年秋天，大概是11月，我坐在摩托車后座上，並不像平時那樣從後摟住老趙的腰，而是緊緊抓住車底座的橫樑，緊閉雙眼，為了方才一次不成功的購物，與他慪着氣。車速很快，帶動一片葉子飛來，打得我眼角生疼，我被迫睜開眼睛。街對面的景象依舊，如常的店鋪，寥落的行人……
秋風的勁道十足，橫掃着街面的落葉，那些葉子被吹拂到空中後，久久不肯落下，仿佛要綻放最後的美麗，一剎那，秋風靜止，時間仿佛凝固了，漫天只有這飄舞的金黃。
這時，從街角的吉利胡同拐出來一輛手推車，車上堆滿胖大的白菜，一摞一摞，小山似的。前面拉車的是一個胖大的人形，也像小山似的；藏青上衣，褐色褲子，渾身破舊黯淡，乍看很難辨出性別，唯有從其因過分用力拉車而繃緊了的豐碩的身體曲線判斷，應該是個女人，加之那難辨本色的包頭巾。 車後似乎有人，又似乎沒有，若隱若現的，好像有個人影。
車子終於全部拐出來了，這下我看清楚了，緊跟車後賣力推車的是一個雞仔似的小男孩，他細腳伶仃，十分瘦弱，褲腿似乎短了一截，露出一段骨頭鋒利的腳踝，讓人不忍多看。小男孩同樣也用十分力氣來推車，大概使出了渾身解數，所以當他弓着身子，拼盡全力的時候，細瘦的肩胛骨高高聳起，中間一顆拳大的小腦袋，一伸一縮， 就像一片掛在秋風中搖搖欲墜的樹葉。
街對面的女人拉着車，孩子推着車，這是一對拉着一車白菜的母子。母親用盡全身的力氣，使她過分龐大的身軀更顯龐大；兒子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這用力，卻仿佛使他瘦小的身軀縮小了許多，加上兩人之間堆砌起來的白菜堆，這白菜堆，也因了參照物的不同，而顯得不大不小不倫不類了。這情景多像一幅畫，但不是寫實的人物畫，而是讓我們一看便捧腹的漫畫，而我卻笑不出來，心情變得格外沉重了。
母親，兒子，一車白菜。何以在外奔波的是一對母子？這家裡的男人呢？這樣的負重前行不都是由男人承擔嗎？哦！或許，這是一對失去了丈夫和父親的母子。或許，他們的丈夫和父親，因為疾病的折磨，正癱倒於床頭。這一車白菜意味着急需救命的醫藥費，意味着這孩子拖欠了許久的學雜費。看起來反差巨大，滑稽可笑甚至是格格不入，胖大到近乎浮腫和瘦小到孱弱乾癟的身體，都是出於同樣的原因：營養不良！
秋風颳得更加猛烈。這母子逆風而行，簡直舉步維艱，他們只得更加拚命，可那車卻紋絲不動，一任母子伸直脖子前蹬後弓。我很想下來助他們一臂之力。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最近以來，我的許多想法都變成了衝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母子在肆虐的狂風中掙命。
順風加快了我們的車速，摩托車飛速駛過，母親、兒子和一車白菜離我的視線越來越遠，終於化作一個小點，消失在滿世界絢爛的秋葉中。
我又閉上眼晴，心情卻再也不能平靜。眼前總是浮現出母子倆的身影，胖大的身體，乾癟的小腦袋，母親紅蘿蔔一樣粗壯浮腫、黑泥斑斑的皸裂手指；兒子一走路，便露出腳趾的破球鞋，他們因出力，而紫漲了的臉；以及在這寒冷的季節里，因出汗而升騰起裊裊熱氣的頭頂 ……這情景像電影畫面似的，在我眼前一幕幕再現，細化到一個個極其微小的環節，揮之不去。這鏡頭似的播放，使我內心暗涌一股股潮流，熱乎乎，抑或冷絲絲，一時竟無法形容。
在這冷熱交替的涌動中，我的心情沉重又輕鬆，為這背負生活重擔的母子，也為這母子在寒冷的秋風中，給予我的這一次生動而實在的心靈洗禮。
這以後，我也曾親眼目睹過許多比之沉重或慘烈萬分的場景，彼時，心靈也曾極為震顫，可都不及這對母子留給我的印象深刻。當我被生活中無謂的煩惱纏繞時，我會想到他們。想到他們，會使我羞慚，這羞慚又使我時時自新，對當下的生活，更加珍惜。對於未來，也更加努力。即便遇到真正的困難，也不再逃避……
作者簡介
郭喬，女，今年20歲，家在山西，現在河北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