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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劉靜)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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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外公》中國當代作家劉靜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外公

一直以為,親情是一種很難解釋的東西,它根深蒂固地紮根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中,濃郁成一壇老酒,無論經歷了多少時光,啟開那層層包裹的外包裝,帶給我們的永遠都是一種溫馨和感動。就如外公,雖然已經離開我十幾年了,可是他慈祥的面容一直鮮活在我的腦海里,歷經了時光的變遷,依然那麼清晰如初

從小在外婆家長大的我,對外婆和外公一直充滿着依戀,是他們撐開了我童年的一片天,是他們讓我的靈魂一生一世都割捨不了對那片溫情的土地的懷想。

外公是一個勤勞的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開始打掃院子,掃完後,打開院門,拿起門後的一根扁擔,挑起兩個鐵桶,去井邊挑水。清亮亮的水合着扁擔有節奏的吱吱聲,為每一個清晨奏響了一段歡快的樂曲。外公小心翼翼地挑着水,輕輕地放下,而後慢慢地掂起桶,倒進那口大缸里,再去挑第二挑,往返幾次,才能將缸挑滿。每次站在那口大缸前,看着清冽的水,一股清甜便緩緩地注入心田。年幼的我總是問外公,為什麼每天都要挑水呢?這麼一大缸,一天也用不完呀?外公笑笑說:「水要常喝常新呀!」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中午和小夥伴們玩的時候,我們有時也到那口井旁。那是村里唯一的一口轆軸井,轆軸上的井繩經年累月地轉動着,轉出了一個又一個時代,轉出了不同的人生軌跡,也將外公從少年轉成了青年,又轉到了老年。每次站在井口處,我都拚命忍住害怕,稍稍往前探出身子朝井裡看,瞬間就倒吸一口涼氣,那井太深了,好像老巫婆的一雙眼睛,在凶神惡煞地盯着你。那種感覺,即使是大夏天,也會忍不住打一個激靈的。井沿邊已經長滿了綠苔,滑滑的,我總擔心有一天會不小心摔一跤,掉進井裡。對井的恐懼,讓我每次總是遠遠地就繞道而行。真想不明白,外公每天都來挑水,怎麼就不怕呢?

小時候,我總是愛咳嗽,村里沒有醫生,要到鄰村去。每次,外婆、外公都把我裹得厚厚的,抱着我急匆匆往醫生那裡去。哪怕是深冬,哪怕是深夜,也不例外。外公抱着我,外婆打着手電筒,累了,就輪流抱。小時候,吃的最多的就是甘草片,以至於現在一聞到它我都想吐。每次,外公都在我的下巴下面墊着一塊布,然後在勺子裡放上些許研碎的藥,然後加上糖。一包藥,往往要分好幾次吃,加好幾次糖才能吃完。即使吃完,口腔里的藥味似乎也似乎久久不散。外婆、外公從來都不厭其煩,沒有一句喝斥,看着我吃完藥,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樣,長長地舒一口氣,摸摸我的頭說:「真乖,去睡一會兒吧!」

外公是村幹部,總有事需要他操勞。一有空閒,他就趕緊劈柴、打煤球、收拾屋子內外,從不讓自己閒着。他最喜歡乾的活就是燒火,搬一把凳子,坐在地鍋前,有緊不慢地填塞着,偶爾點燃一支自卷的煙,津津有味地抽着。灶膛的火映照在他清癯的臉龐上,一種煙火氣息慢慢地籠罩了他,此時的他是愜意的、滿足的。也許在盈盈的火光中,那些過往都會在他腦海里浮現,燒火的時光其實是他整理生活、思考人生的過程。

吃飯時,外公不怎麼愛說話,幼小的我總愛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外公總會放下筷子,說:「丫頭,快吃,吃飯說話不好。」我有時調皮,總是靠在椅子背上,頭向後仰,外公總是用手敲敲桌子,說:「丫頭,吃飯好好吃,要好好地坐着,不要亂看,亂動。」還用筷子輕輕地敲過我的手,那時的我總是不以為然,管我怎麼吃,只要吃完了就行。多年以後,我才明白了,餐桌上是有禮儀的。比如細嚼慢咽,比如坐姿端莊,比如喝湯不能發聲,比如不搶菜……原來,我的外公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教給了我,是言傳身教,是潛移默化地讓我明白了,一個女孩子就應該有一個女孩子的教養,無論她的出身如何,從小學到的關於禮儀、關於言談、關於淺顯的人生道理將會貫穿她的整個人生。

外公家有一把刀,一張電腦桌那麼長,很重很重的。小時候的我曾試圖拿起來,卻總拿不起來。它太重了,重的讓我感覺到,它的上面落滿了歲月的風霜和生活的重擔。聽外婆說,外公參加過抗美援朝,用這把刀殺過敵,立過戰功呢!只是從來不曾聽外公提起,有時看着他對着那把刀久久地凝視着,而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長大了,我才知道,外公本來是兄弟三個的,因為那時,我的太老爺脾氣壞,經常不是打就是罵的,三個兄弟一賭氣都出去當兵了。解放後,回到村裡的只有外公自己了,他的兩個哥哥杳無音信,大家都說應該在戰亂中去世了。外公始終不相信,後來,村里一個偷聽廣播的人,找到了遠在台灣的親人,外公的心頭掠過了一絲驚喜和希望,希望兩個哥哥尚在人世,只是這種希望只能默默地存在心底,大家誰也沒敢說什麼。一年又一年,外公老了,如同院子裡的那棵老榆樹,在時光里追憶着似水年華。忽然有一年,鄰村一個人回來了,帶給外公一個消息,說在駐馬店的南大門見到了外公的二哥,他依舊是孤身一人,問他為什麼不回來,他說,家裡人都走光了,我自己回去幹啥哩?那時電話還不普及,鄰村的人也多年沒回來過,不知道外公家裡到底還有沒有人,就寒喧了幾句過去了。

一石掀起千層浪,他的話,讓外公已經黯淡的心裡重新投進一絲亮光。外公年事已高,再加上當時的條件有限,他的駐馬店之行終於成了一個夢,一直到他去世,還在念叨着。多年以後,當我從我媽的口中得知這件事後,我已經來到了駐馬店。那時,我的心裡,有一種觸動,冥冥之中,是不是外公用一雙神奇的手,在指引着我,讓我最終能找到他的二哥?我不知道。做為外公最大的孩子,媽媽對他的二爹也了解甚少,沒有見過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大名,如果他尚在人世,應該九十多了吧!如果他結婚生子,孫子輩的大概也比我大吧?只是,一切都尚未有定論。

外公很少有發火的時候,唯一的一次發火,讓我每次想起都忍不住地流淚。那年暑假,我在外婆家度過,有一天,正在外乘涼的外婆突然中風,我們都嚇得不知所措,二舅第一時間把外婆送進醫院,讓我第二天趕緊回去通知我媽。次日一大早,我一起床,就聽到大吟子隔着牆的罵聲,外公蹬蹬地跑進院子裡,用拐杖把地敲的脆聲響,衝着大妗子大聲說:「你罵什麼罵?不願意拉倒,不少你一個……」第一次看到外公發火,我驚恐地看着他,似有清淚無聲地流下。外公大外婆八歲,他們一生相濡以沫,相扶相持,一步一步地邁進了老年。突如其來的變故,他能安心嗎?作為晚輩,我們又怎能理解那種感情呢?大妗子的態度和言語,極大的刺激了外公,惹惱了外公。是呀,一輩子辛辛苦苦,勤勤懇懇,為幾個孩子操勞,有了孫子後,又把一個個孫子、孫女帶大,到頭來,卻是滿目淒涼,又有幾個老人能舒坦呢?

老年的外公,得了青光眼,雙眼疼得厲害。經常帶一幅石頭鏡子,坐在太陽底下,默默地望着遠方發呆。是在想念那些崢嶸歲月?是在追憶追憶似水年華?是在和這個世界做無聲的交談?……我不知道,也許都有吧!終於,他累了,在一個冬日的夜晚,他躺下後,就再也沒有起來了。他走了,走的很平靜,走得很安祥。只是如果他能預測到外婆的晚年是孤苦而淒涼的,他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地選擇離開嗎?

2009年的冬天,75歲的外婆也如那片風中的落葉一般飄落在外公的腳下,按照外婆的遺願,她和外公合葬。儘管外婆已經火化了,我們用她早就準備好的棺木裝瞼了她。當沉重的棺木落下的那一刻,我淚流滿面。走過了風風雨雨,穿越了天上人間,他們是否幸福地生活在天國呢?此刻,他們是否互相依偎着,站在天上的某一個地方,含笑着看着我呢?

推動生命的船,總是很難很難,而在我的身後,總是站着外婆、外公這樣兩位老人,讓我無論何時回頭,總能看到他們笑語盈盈地站在我的不遠處,默默地注視着我,止到我也老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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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靜,女,從事新聞宣傳工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