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愛 余繼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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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愛 》是中國當代作家余繼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因為有愛
今，我常常懷念外婆，懷念外婆為我做小吃的那段時光。可是，雖然老茴香依然年年在地埂上抽薹，蘆芽依然年年在野地里出土，薺薺菜依然年年遍野，而我卻永遠喚不回我的外婆，再也吃不到外婆做的美味小吃了。
因為有愛
外婆能做很多小吃，叫我百吃不厭。外婆在世時，只要我想吃，她就會不辭辛勞地為我做。外婆去世後，我再沒吃到過那麼可口的小吃了。
如今，很多大飯店最受食客青睞的一道小吃——茴香粑粑，我童年時外婆就做給我吃過很多，只是外婆做得比飯店的好吃得多。外婆只用糯米磨的吊漿面——用石磨和水磨，磨出米漿後再把水吊干。這樣做出來的吊漿面，油炸茴香粑粑，做湯圓，吃起來都細膩可口。飯店裡用鋼磨磨出的糯米麵，粗糙不細膩，以之做成油炸粑粑，放不放茴香口感都不好；以之做湯圓，口感就更差。
外婆選用茴香看似隨便，其實很講究。外婆從來不用可以做菜的嫩茴香苗，而是選地邊田埂上這兒一叢那兒一叢的老茴香，只掐它三四寸長的嫩薹芽。老茴香味濃，比起味淡的嫩茴香來就特香。老茴香要切得很細，放入吊漿面中一起和水揉搓。炸時要用純菜油，用炭木文火慢慢炸烤。烤熟後，茴香還在白色的米麵里泛着新鮮翠綠，琥珀一般，香味撲鼻，十分誘人。
為此，外婆會趁去菜地給生產隊找豬食菜的機會，冒着午後的驕陽，不辭辛勞地去一條條地埂上找尋和採摘老茴香薹。看着衰老駝背的外婆艱難地攀爬上一條條山地高埂，去採摘這兒一叢那兒一叢零零星星的老茴香，那時我若懂愛的話，一定會心疼得淚流滿面的。
外婆心中有一腔對我的最濃的愛，那一台沉重的石磨，只要我想吃豆腐，外婆就會為我推轉，不論有多苦多辛勞，即便是月夜歸來，外婆也會讓石磨為我深情地唱歌。在我的家鄉，做豆腐以牟定人最為有名，而我卻沒見他們能做得像外婆那麼好。
豆腐有兩種，一種用曬乾的黃豆做成，叫白豆腐，如今菜市場上到處都有賣。另一種是綠豆腐，我們家鄉謂之「懶豆腐」，做的工序比起做白豆腐簡單得多，用的是剛剝出的鮮嫩青黃豆，放進磨盤裡磨，磨出漿汁後放到鍋里煮熟，再撒上蔥花、食鹽、嫩南瓜藤尖，就可以起鍋了。省去了點石膏、壓榨水等工序。然而，「懶豆腐」富含葉綠素和很多鮮活營養物質，吃起來比白豆腐香嫩得多，而且省時省力，只要有青黃豆，想吃就可以做。
外婆是一個能把單調乏味的日子過得很有滋味、很有詩意的女人。每年蔞蒿滿地、蘆芽出土、薺薺菜遍野的時候，外婆會採回野菜舂糍粑給我吃。某一天傍晚，只要外婆開始用泉水沖洗大石碓，我就明白第二天外婆要舂糍粑給我們吃了，於是高高興興地去和外婆洗碓、泡糯米。第二天一大早，外婆就會牽上我去野外采蔞蒿、蘆芽和薺薺菜。沐浴着春風麗日，欣賞着野花，滿野地采野菜，外婆和我都很高興。外婆蒼老的臉上皺紋舒展開來，我發覺她的臉竟然也像野花般好看。采夠野菜後，我負責把蔞蒿、蘆芽、薺薺菜端到河邊去漂洗，外婆就蒸煮糯米飯，然後把蒸熟的糯米飯倒入大石碓，再放入蔞蒿、蘆芽和薺薺菜。外婆不用笨重的石碓嘴舂，而用舂牆用的木杵去舂。糯米太黏，容易粘住杵，放入蘆芽等野菜，不只是為舂出的糍粑鮮香，而且也是為防糍粑太粘杵。蘆芽等野菜富含纖維，可以降低糍粑的黏性，避免吃時太粘牙齒。舂到糯米與野菜融為一體的時候，舀出來捏成巴掌大小的圓粑粑，放在篩子裡的青松毛（松針）上。
等到夜半，刨開火塘，一家人一邊說着話，一邊烤糍粑吃。吃着這香噴噴的野菜糍粑，也許外婆想到的是挖野菜充飢的過去的歲月，而我卻是憧憬着美好的未來。
其實無論加入多少野菜，舂糍粑都很粘木杵，很費力氣，外婆的布衣常常被汗水浸透，晾乾後，白白的汗漬如霜一般厚。吃着外婆舂的糍粑，我會想到那是不是由外婆流下的一顆顆亮晶晶的汗珠匯聚而成？糍粑雖味美，我卻不忍心下咽。
外婆做的烤飯糰，同樣無人能做得那麼好吃。要在飯剛蒸熟的時候，迅速啟開甑蓋，舀出一勺米飯倒入碗中，再舀一大勺豬油放在飯上，再舀上一勺飯把豬油蓋住。等到豬油被燙化後，在手上沾些涼水，趕快把飯捏成很緊的飯糰，迅速用蓮葉、芋頭葉或芭蕉葉包好，刨開灶坑裡的枝木火灰，小心地焐入飯糰。有時由於飯太燙，會把外婆滿是厚繭的手也燙起水皰，可是外婆全不顧及痛，繼續為我烤飯糰。枝木火灰即柴木燒出的炭灰，不會像煤灰一樣仍在燃燒，熱力和緩，剛好能把包飯糰的葉子和飯糰表皮烤脆，但又不至於烤煳飯糰。這樣，焐在火灰中的飯糰在熱力的作用下慢慢吸收着蓮葉、芋頭葉或芭蕉葉上的清香，刨出來後就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這樣烤出的飯糰香噴噴，一直從童年的記憶中撲鼻而來。我想這人世間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像外婆那樣為我做出那麼好吃的飯糰了。
外婆做的小吃還有米酒煮湯圓、米酒煮荷包蛋、苞谷衣包鮮苞谷飯、洋芋粑粑、蔥花餅、南瓜花粑粑等。總之，因為愛，因為對我們兄弟的愛，外婆最大限度地發揮了一個農村婦女所能有的想象力和創造力，這使外婆在我們眼裡顯得那麼年輕、聰慧、能幹，使我們的童年過得有滋有味、美好無比。
無論是在磨吊漿糯米麵、磨懶豆腐的時候，還是在滿山野去采野菜的時候，也無論是一邊為生產隊砍豬食、煮豬食、做飯，還是一邊為我烤飯糰的時候，腰酸背痛、汗流浹背的外婆，常常還很幸福地背着我。兒時的我根本不知道心疼外婆，而且我那時的瞌睡說來就來。如今，我常常懷念外婆，懷念外婆為我做小吃的那段時光。可是，雖然老茴香依然年年在地埂上抽薹，蘆芽依然年年在野地里出土，薺薺菜依然年年遍野，而我卻永遠喚不回我的外婆，再也吃不到外婆做的美味小吃了。[1]
作者簡介
余繼聰，1971年6月生，雲南楚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