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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花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借花看》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借花看

七月半,借花看。

贛地人有這樣的歌謠。

其實正是立秋、處暑的季節,得暖才開的花早就燦爛地開過、謝過。就說南國四季花開,這個季節的三角梅也只有疲憊的臉色。

借花看,看的不是花,是棉花。

燦開的白棉花不是花,是果。棉花的種子藏在白傘衣中央,種子成熟了,傘衣也完善了,只等風。

無論南風北風,傘衣把種子帶上飄出去,到遠遠的地方,挑個地方降落,看似被草木掛住,其實是有了寄託,之後傘成了溫床,護着種子在土裡孕育,來年桐花落地的時候,新生命就會誕生。

但人卻侵占的棉花的果,不等風把棉果吹走,先摘了,曬了,選了,脫籽,成絮,防線,織布,成了人床上的被身上的衣,榨籽成油,作食,作皂,生生把棉果化骨揚屍了。

人於其它的生命來說,簡直是惡物。

這比起用獸皮作衣,那卻是善良、勤勞又有智慧的行當。

是啊,以土地為生的人,種棉,做的是予人溫暖的事。

桐花開,到七月半,眼看半年過去了,汗水的結晶就在那依舊火熱的地里。棉桃是綠色的,上面有胭脂色的斑點,沉甸甸彎着腰,不哭也不笑。農夫也是,不哭也不笑。

過了許多乾旱的事,又挨過了許多次的蟲害,到底掛了果,看上去挺飽滿,數來數去,是不豐不欠的招勢,靠土地活命的人,這就算是可以了。所以不哭。

但棉桃還未出棉,那桃能不能及時燦開,裂果前有沒有可惡的棉鈴蟲鑽進去作禍,都是未知的事。棉花需要足夠的光照,過了七月半,日頭往南竄,是說秋天的日頭一天比一天善,要是遇到連綿的秋雨,那就很糟心了,胖胖的棉桃傻傻的吃水吃肥,就是不裂果。吃傻了,蠢死了,摘下來鋪地上曬,壓破果,有胎死腹中的棉,無量,無質。棉鈴蟲鑽了果更是傷人心的事兒,那果也是遲遲不開,等到農人心焦成灰,果裂了,卻是瞎子棉。棉籽被蟲吃了,棉絲兒早死了,果托里有少量黑色的瞎胎,值不得幾何了。

希望總是不滅的,六月之後走的是下半年的運程,棉花總是呈漸次燦開的趨勢,一般是,那些得肥飽,喝水足,光照好的優秀分子,提前把果裂了,給農人許多歡欣。

這就是借花看。棉花有是有,只是三幾朵,比方借君看而已。

推廣種植棉,是洪武年間才首有的事。

沒有棉花之前,中國人種麻。

不要責怪孟浩然吃人家的雞吃人家的高粱米飯還喝人家的酒,說桑說麻就不說借花看的事。人家吃那餐飯的時候也不是七月半,但也差不多,菊花初開,重陽未到,想來該是中秋次第了。關鍵人家那時沒有棉花,借花看一事,天下沒哪個神聖能想起。

從長江來到珠江。珠江邊光照足,多雨。本來是適合棉花生長的,但多雨會嚴重損害棉絨的質量,沿着珠江岸跑,日起跑到日落,沒有棉花的蹤影。

我依然會准准地因着七月半,想到借花看。

我們許多的青春潑灑在棉壠里。因為有太陽的恩賜,因為有借花看的希望,頭髮使勁黃,皮膚使勁黑。我們選苗、補苗、施肥、壠行、拔草、打邊枝、掰贅芽、打頂芯、噴藥、捉蟲、放水、摘棉……所有的活計都是在盛熱中完成,我們知道棉的葉、棉的花、棉的桃、棉的棉的特殊氣味,熟知自然生長的啞豆、小蒜、老鴉蛋(曼珠沙華)還有蚱蜢和各種害蟲的形狀和氣味。當然,我們自己的膻味也瀰漫在棉壠間。

熱,渴,餓,都不算什麼,揪心的是天干,正要盛開的葉蔫了,正要坐桃的花落了,天哪,這樣下去,今年怕是要甩空手網了。母親說,不要焦,端午已熬過,社火也拎了,七月半就快了,七月半,祖宗來,祖宗不走灰路,就是說十四、十五兩天,神明送雨。

說機站上明天抽水呢。

呵呵,那可是起死回生的事呢。

十四歲時我管過一個生產隊的棉地灌溉。

一個人光着膀子在烈日下奔跑,滿垴的棉地,層層級級,或大或小,或弧或方,或短或長。得在放水前設計好水路,先到哪再到哪,無可錯亂了算盤,有時要築好大好粗的溝壩,久乾的土是浮鬆的,要築起一個能關水的壩非常不容易,急得無法想,乾脆把住屋上的門板取下扛來擋水,壩成,才覺得身上被曬得火燒火燎。

水來了,驚心動魄的事,跟着水路走,及時補救大小土壩,不要浪費了水,儘量讓每一株乾渴的棉喝上水。而這個時候,放水人早已又渴又累,每每想乾脆躺在烈日下,休閒一刻,但水還在走,許多的棉花還在受旱,停不得手啊。

夜來,少年躺六寸寬的條凳上和蚊子無休止地爭地盤,睏倦,不理蚊子,迷迷惑惑睡去,覺着身子還在挖土築壩,還在爭分奪秒,還在咒罵自己的無能,機子停了,還有些地方水路沒到,那些可憐的棉花就只能等七月半祖宗的恩賜了。

隔幾日,身上掀下一層透明色的死皮,一張又一張,不覺的有啥不對,倒是覺得挺好玩。

七月半呀

日頭往南竄呀

敬得天神

借花看呀

母親的歌謠,母親從她的母親那裡聽來的歌謠。

聽來,好似是祭神的醃菜粑做好了,夜來看火燒雲在天空煽情,仙女駕着雲彩來。仙女,仙女,你扇一扇吧,一扇撣千里,再扇蚊無蹤。那就華麗轉身,一扇再扇,棉風徐來,稻香瀰漫。仙女,獻給你一碗餃兒粑,借你頭上那朵棉,看看品品,多少好棉在天邊。

翌日,母親踏着露水來,舉着一朵綻開的棉,一路輕鬆地走來。

七月半,棉花綻了!

多好的棉花,雪花樣白,飽飽滿滿,蓬蓬鬆鬆,準是一級29的貨呢。嬸子是你那七分地里的吧,那三角地,歷來瘦,到爹子、嬸子手裡調教得肥力飽,嬸子今年好字運啊!

母親謙虛地笑:細佬說得好,也就借得好花看,三朵、四朵,轉過身看還一朵呢。天保護,再得兩場不大不小的雨,大家就都得好年成了!

寒露、霜降

能摘的棉花都摘了,瞎子棉也不曾漏一桃。希望和現實,總是隔着好長一程路。好在曾揪心的絕收的事並不存在。祖宗睏在土裡保護呢。

一級29是夢裡的事,二級29也落了空,三級27,低是低了點,也還好。不怪天不怪人,怪自己心狠心蠢,該斷肥的時候沒斷,該摘花的時候又去筻魚就讓燦開的棉花過了一場雨。

今夜正是七月半,月圓的日子。

我只在南國,母親還在故鄉。

母親必然是在昨夜燒了紙,今夜再燒。祖宗來家都半月了,如今正是送祖宗歸山的日子。

得有醃菜粑,不能沒有供品

我幻想,粑兒盛出來,明艷的火燒起來,月亮升起來,地上不再黑,伴着星宿的有雲有蒼狗。

桐花不再,棉地不再,青澀的青春不再。

歌謠還在,母親,您那裡沒有網絡,想聽戲也不可能。

要麼,我給您唱四季謠吧。

春雨驚春清谷天

夏滿芒夏暑相連

秋呀,秋呀,朗格里個那個秋……

哎呀,打住,借花看時鬢已霜,接下的日子還在咱手中呢。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