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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往事(方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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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nter>'''​​​​​上海往事'''<br><img src="https://images.pexels.com/photos/9805530/pexels-photo-9805530.jpeg?auto=compress&cs=tinysrgb&w=600&lazy=load" width="280"></center><small>[http://uuhy.com/html/22946.html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sm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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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往事》'''是[[中国]]当代作家方燕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上海往事===

醒来,天还没亮。二月初的天气,[[春寒]]料峭,窗外的雨,滴滴嗒嗒。睡意全无,披衣坐起,打开台灯,拿起手机,才凌晨五点。此时,回忆忽然打开了闸门,我特别想念那些年在上海遇见的那些人了!

我又仿佛置身于2004年的那个凌晨,那一天恰好[[立冬]]。我们一家三口带着婆婆,蜗居在上海乡下的一间房子里。阵痛一阵阵袭来,我也不由自主地叫一阵歇一阵,我要生了。老公和婆婆慌乱之中,去拍打楼上房东周姨的房门。周姨那时候刚从乡政府计生委退下来,身体健朗,嗓门洪亮。周姨和老伴卫叔很快下来,周姨一边打电话给医院,一边安排我穿好衣服,搀着我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等急救车。浓雾弥漫,罩住了零星的灯光,早起的邻居们闻讯赶来。阵痛一阵赶一阵,忽然觉得两腿之间一热,一大团肉肉的东西下来了,掉在裤裆里,羊水随着流下来。周姨赶紧搀我回房间,让我躺下,麻利地褪下我的裤子,倒提着儿子的双脚,拍打他的背,过了好一会,儿子才发出清脆的啼哭声。婆婆急得手扶门框,嘴里念叨着“回来哟...回来哟...”,怕我们往生了去。五岁的女儿,亲眼目睹了弟弟的降生。事后,回想起小时候跟在妈妈身后看到的母牛产子的场景,母[[牛]]呜咽的叫声萦绕在脑海。那时候的我,与一头母牛没什么区别。

等救护车迟迟赶来,儿子已经躺在我的腿边,脐带还连着。医生一边处理一边批评老公,“胡闹!大人小孩两条命呢!”,老公不敢吭声。医生不知道老公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不知道我们不是上海人,没有医疗保险,更不知道我们没有办好二胎的准生证明。虽然准备了钱计划去医院生产,但是儿子迫不及待地提前来了,慌得我们措手不及。热心的邻居们把我和儿子一起裹在沾着血的棉被里,抬起放在担架上送进救护车,周姨随着我们一起去了镇上的医院。进了产房,儿子的脐带这才剪断。先包扎好儿子,医生又给我缝了针,推我出产房时,门口没有一个人,他们都围观儿子去了。这时,天也亮了!我等着被认领,虚弱但庆幸。

在医院住了三天,老公心情大好,任劳任怨,称赞我是个完美的女人,生了一儿一女。这是二十年的婚姻生活里,屈指可数的表扬。回想起来,仍有余温。

从医院回来,封了[[红包]]给周姨以示谢意。但周姨又买了很多补品来,让我补补身体。周姨告诉我,那天大雾,救护车迷路了,耽误了时间。儿子生下来不哭,脐带没剪,她从来没有接生过,给医生朋友打电话,朋友指导她做的,问我怕不怕。当时,疼得不行,顾不上害怕,没注意周姨什么时候去打的电话。后来,越想越怕。从古至今,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假如稍有差池,我命休矣!周姨和卫叔只是我的房东,却在最困难的时候伸手救我一命,于我而言,他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周姨是我住在上海的第二个房东,成了我生死之交的恩人。第一个房东,是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村子里的。房东夫妇是一对中年人,他们住在别处的新房子里。房子是工厂租的,有个前院,两间两层的楼房,宽敞明亮。屋后,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风一吹,枇杷叶摇曳生姿,影在窗台上,煞是好看!除了我们一家,还有安徽的陈姓夫妇,他们住二楼。记忆里,村庄位于两条河之间。一条路把村子分开,村前村后有葡萄园桃园,桃园间作套种了蔬菜。我们吃的菜,大部分是女房东的母亲送来的。女房东的母亲,是一位八十多岁的婆婆。她精瘦,驼背,像背着一个会行走的锅。上衣总是前长后短,走起路来,双手一前一后地划着,一阵轻风拂过似的。头发灰白,挽着发髻。每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胸前总围着一个手工缝制的围裙,围裙有个大口袋,里面总装着园子里采摘的时鲜蔬菜。婆婆上了年纪,不会讲普通话,跟我讲上海话,虽不能完全听懂,大概的意思还是明白的。枇杷熟的时候,她竟然能爬到树上给我女儿摘枇杷吃!八十多岁的婆婆哟,因为你爬树的身影,我至今记得那[[枇杷]]酸酸甜甜的滋味。

婆婆的房子在租房的对面,灰瓦。看上去虽然破旧不堪,但是被婆婆收拾得干净整洁。我带着女儿,经常在婆婆家门口玩耍。村子里的人进进出出,从门前路过。有一个中年男人,腋下夹着公文包经常路过,斯斯文文的,让我觉得他不属于乡村。婆婆家斜对面住着一个小姑娘,跟我女儿差不多年纪,三四岁的样子。她妈妈常常在村子里追着她喂饭,一口饭含着,吼几声才能咽下去,一碗饭凉了也吃不完。两个小姑娘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我和她妈妈也渐渐来往起来。去的次数多了,我知道她叫晓榕,贵州人,嫁到上海。晓榕白白胖胖的,大眼睛双眼皮,中等个头,聪明能干,讲一口流利的上海话。不知道的,会以为她是地道的上海人呢!这一家人姓顾,公公婆婆,还有一个姐姐,那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就是她的姐夫。姐姐一双大眼睛,高个子,人长得漂亮,是个洋气的上海人。见了我很热情,我称呼她大姐。晓榕在家待业,大姐让我跟老公说说,把晓榕介绍进厂。2003年,工厂刚筹建,正是招人的时候,晓榕很快就去上班了。工厂离村子只隔着一条河,离家近,晓榕挺高兴。每当晓榕休息的时候,会来约我去他们家吃饭,两个小姑娘就在一起玩。清明时节,晓榕带我去河边的桃树林里挖野菜,教我识野菜,还告诉我河边的哪个洞里有鳝鱼。晓榕说她的老家在贵州的山里,从小就是泡在水里长大的,她还会仰泳,在水面上漂浮。我听着极是新奇,那是我从没有的体验,睡在水面上一定很惬意吧!

我在她的描叙里展开想象的翅膀。一不小心,踩在一块墓碑上。墓碑两个巴掌大小,不注意都忽略了。赶紧挪开脚:惊扰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灵魂,实属无意,罪过!

河对岸,传来敲锣的声音,一群人聚在一起,绕着鲜艳的花圈,低着头跳来跳去,晓榕说那是在下葬骨灰。几年之后,等我再返回,住在晓榕婆姐家的老房子里。晓榕的婆姐夫,那个斯斯文文的男人,竟然患癌症死了!我再见他,只见了一个装着骨灰的盒子,黑色的,放在楼梯拐角的桌子上。每次走过,脑海里想起他的样子,匆匆地不敢抬头。人生,真是无常!

晓榕进厂后,工厂步入正轨,租的房子也很快到期了,我带着女儿回了老家。女儿进了幼儿园,我做些小生意补贴家用。一个学期过去,小生意越做越萧条。我带着女儿,又返回了上海。这一次,我住进了周姨家。

周姨的家位于一条乡村公路的旁边,属于[[奉贤区]],离齐贤镇两公里左右,坐公交车去奉贤城里十几分钟的车程。离工厂很近,过一座桥,五百米就到了。房子三间两层,中间是客厅,客厅不小,左右各有楼梯通往二楼。周姨和卫叔住二楼西户,二楼还有一个露天的阳台。最开始去的时候,我们住在二楼东,那露天阳台围了几块木板,是我们临时的厨房,炒菜的时候乱串的风,吹得油烟四起,经年历月,多年后,依然忘不了那呛人的烟尘味,还有那烟尘里简单纯粹的幸福。现在的我们,住在宽敞明亮的楼房里,用着高档的集成灶,再也不用闻呛人的油烟。可是,连同那油烟消散的,还有平静幸福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分离,是渗入骨髓里的孤单。

房子的左右,一大一小两间客房,各自有卫生间。楼的后边,是一个后院,有两间瓦房。租客多的时候,楼上楼下后院都住满了。后来,一楼东的租户走了,我们就住到了楼下。

周姨是一个豪爽大方的人,有好吃的东西总是拿出来跟我们分享。忘不了端午节,周姨包的粽子,上海特色的,四个角,有肉,咸的。从早上开始,周姨就开始张罗,等东西备好了,我们跟着周姨学包粽子,上海的粽叶青色,长条状,包一个粽子需要用两片粽叶。对我一个中原人来说,小粽叶包成四个角的[[粽子]]还是太复杂了,没学会,直到现在,如何包成四个角的粽子,对于我依然是个谜!包好煮熟了,每一家都有份,大人小孩都欢欢喜喜。我们这些租客都很尊敬她,印象深刻的是住在后院的四川的阿兰,甚至在生了第二个女儿之后,想把孩子送给周姨当孙女。周姨有兩個兒子,各自成家,大兒子有一個孫子,二儿子结婚多年没有生育。他们都住在县城里,很少回来,平时就周姨和卫叔在家。卫叔在镇上开了一个刀片厂,靠近河边。

住进周姨家之后,周姨帮我找人开了证明,把我女儿送进了镇上的[[幼儿园]],我也打算进厂上班。可是,我又怀孕了,上班的事就搁置了。那一段时间,我常去河边走走。河不宽,但能行船。上海的河多是人工河,与海相通,逢河架桥,四通八达。观赏路边豌豆花开,阳光下,有彩蝶飞来飞去。日子,看上去平静美好。

很快,儿子出生了。满月的那天,卫东开车接我们去城里庆祝。卫东是上海人,精明能干,与歌星巫启贤有几分神似。跟我老公一样,卫东的父亲也去世得早,白手起家,尝尽生活艰辛。因为承接厂里的工程业务跟我们相识,老公接手过数不清的业务,也结识很多的上海人。独有卫东,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卫东吃苦耐劳,没有上海人的傲气。跟他一起,你不会觉得你是一个外地的乡下人。他带着我们,领略过东方明珠塔的辉煌,见识过海洋水族馆的缤纷奇妙,听过同里古镇悠扬的小曲,同里酒店优美的自然风光,铭刻在女儿幼小的心灵里,时常念起。最难忘,驾车去海边,漫天繁星的夜空下,逐浪退潮的海水,强劲的风凌乱了长发。在上海的十年,卫东带给我们太多美好的回忆!

月子里,儿子就开始吵百天。白天呼呼大睡,天一黑就开始张着嘴,不停歇地哭。有时到午夜,有时到凌晨。我才体会了“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吵夜郎”是个啥滋味了!通常,老公抱着他,踩着房子的对角线,来回地从这个屋角荡到那个屋角,直到睡着了。足足的一百天过后,儿子终于消停了,回归正常。每天的洗洗涮涮,让老公很烦。与厂里总经理艾伦的摩擦,也不断升级。拖家带口的,去留两难。在异地他乡,如果没了工作,我们就成了无根的浮萍。2005年的春天,我们在老家买了房子,我决定带着孩子们离开,老公一个人留下。这一留,就是七年。艾伦走了,新的同事也[[走马观花]]式的换来换去。职场,也是一个争斗场!这七年间,每年暑假,我带着两孩子犹如候鸟迁徙一般往来团聚。印象深刻的是2009年暑假,我们住在晓榕姐姐家,站在二楼阳台上,经历了日全食震撼的场面。白日里,太阳逐渐消失,突然间漆黑一团,瞬间蛙声四起,灯火通明,犹如置身黑夜,大自然多么神奇!那时,晓榕一家人对我们照顾有加,连房租都没要。多年以后,依然难忘,临别时,依依不舍的心情。

2012年,新城改造开始了,村庄和工厂都拆迁了。工厂迁到江西赣州,我们与上海的缘份就此定格在时间的长河里。2015年,暑假里,老公出差[[上海]],我们娘仨跟着一起去了。看望了周姨卫叔,记忆里的村庄已经被新城取代,我们曾经生活的痕迹,随着村庄一起消失了踪影。时间仓促,遗憾来不及看望晓榕一家。短暂的时间里,卫东一家带我们去海边吃饭,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去海边。时光荏苒,一别已经五年。

窗外的雨滴声逐渐停止了,我在心里遥祝[[千里之外]]的朋友们安好!“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性德]]的词却上心头。

这时,传来鸡叫的声音,天亮了,上海往事也如烟般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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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凌飞雁,本名方燕。七零后,喜欢诗词,散文,音乐和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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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820 中国文學總論]]
[[Category:825 中國散文論;語體文論;新文學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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