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水聽簫(臨清流)
作品欣賞
隔水聽簫
喜歡夜晚臨睡時,聽窗外傳來的歌舞之聲,淡淡的,遠遠的。不熱烈,也不擾人。然而給寂寥的夜色平添了幾分聲色,讓你知道外面還有一些世界存在着,然而與你各不相干。你仿佛瞥見了秋天裡的幾片落葉,不見全貌,卻可感知秋色。你可以聽,也可以不聽;你可以想,也可以不想,那個世界不過是做了你的背景!
喜歡這樣的感覺,仿佛隔水聽簫。
若,簫聲太近,刺激耳膜,清晰得會有些尖銳。倒是遠遠的,隔着一湖秋水,那聲就漸漸地有了清幽,有了遠意,有了思緒,有了魂魄。在你的心上劃盪着,然而是清冽的,柔和的。何況,那聲隔水而聽,不僅沒有尖銳的失真,反而是摻雜了月色,水波,心緒,清風的豐富和清越。沒有過多的聲色投注,沒有太切近的情緒焦灼。耳中是聲,然而眼前是寬闊的湖水。於是,你的世界,不僅僅有聲,還有一個更寬闊的世界。於是,在簫的世界,你可進可退,可聽,可不聽,仿佛黃昏的暮色,有光亮卻絕不逼仄,那是一種溫柔的投射。
隔開的距離,成全了心靈的自由。
我想,每個人的心有不同的底溫。因成長環境的不同,張愛玲的底溫是冷色的,冰心的底溫是暖色的。不同的底溫註定了不同的命運紋理。
若遇一團溫熱的火星,冷調子的心珍惜備至,會如一團柔席,奮不顧身的席捲而起,萬不肯失。如張愛玲遇見胡蘭成。然而,因為過於急切和渴望,反而容易窒息了這火星,並且更容易在熄滅之後留下黑焦了的傷口。
而,暖調子的心,就會淡定一些了,因為她從不缺暖,她會自然而平和地交往,不會包裹,不會窒息,反而更容易保全,即便在凋落後,也能用本心的溫度自我癒合。所以,暖色的冰心一身更愛做的,是將愛傳出去,她活得溫厚而綿長。
底溫的不同,就決定了與那事那人的距離。
太近了,太迫切了,反而容易幻滅。倒是能隔水聽簫一般的,將纏綿的簫聲放在彼岸,有寬闊的一湖秋水可周轉,那麼這個簫聲會更動人更清遠。你可聽簫,亦可看水;你可不聽,亦可不看。當簫聲不是你心靈的全部,不是完全地占據,而只是一部分時,你才會有更大的自由。
人生到最後,不也是如夜聽管弦,隔水聽簫一般嗎?熱烈的,撩人的,都隱隱地退到了遠處,你獨坐一隅,可聽,可不聽。那個世界熱烈存在,卻也似乎與你毫無關聯。那些熱烈之後的寂寥,然而卻是人生的另種開闊和悠遠,不是嗎?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