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我的海棠(齊眉兒)
作品欣賞
===陝海棠在千里之外，在我遙遠的記憶里，也在我最近的心裡。
那時我的家，在小興安嶺南麓，是一個枝繁葉茂、蓬勃碧綠的小林場。三間紅磚瓦房，寬敞的大院子，屋前和屋後兩個菜園子，裡面除了鮮嫩的蔬菜，還有幾簇各色花朵。我的那四棵海棠樹，是種在前面的菜園子裡。
為什麼是四棵海棠呢？為什麼除了海棠沒有李子和杏樹呢？就像鄰居家一樣。我問爸爸的時候，他說，果樹苗是朋友給的，當時它們太小了，分辨不出是什麼樹，長起來了才知道全是海棠，也捨不得拔掉，海棠就海棠吧，說明這是咱們的緣分呀！
我還記得它們剛拿來的樣子，在爸爸的手心裡，只有一搾長，葉子又細又小，栽到菜園子裡的時候不像是樹，掩映在長勢旺盛的小白菜中，很容易被忽略。我盼了一陣子，長高了一些，然而仍然看不出什麼，八九歲的年紀，哪有那個耐性，漸漸的就被別的新鮮事物吸引走了。
在遺忘中過了兩三年，那時候我有的是朝氣，有的是快樂的方式。當春天再來的時候，忽然驚覺海棠開花了！四棵海棠已經長成了小樹，高出了我很多，海棠花瓣是淡粉的，中間部分潔白，一簇一簇的花朵，嬌嫩繁盛的樣子，淡雅的香甜氣息，迷醉得我直想閉上眼睛。
我被她的美驚到了。當時還不知道海棠在古代就有了，還被視為「百花之尊」，唐明皇李隆基就將海棠比作楊貴妃。林黛玉也吟過「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我只覺得她好看，忘記了其他，天天守在菜園子裡，看陽光下，她淺淺的粉，純真的白，像嬰孩的笑臉，看不夠也愛不夠。
落花之後，海棠結出了小小的果實，還沒有指甲大，青青嫩嫩的，我發現了，凡是小的東西，模樣都是可喜可愛的。
在期盼海棠果慢慢長大的過程中，我經常按捺不住，趁人不備，就悄悄摘幾個，先是酸澀得很，然後有點甜，等到顏色變得黃里透紅的時候，已經酸甜可口了。終於等到爸爸說可以摘的時候，我和姐弟們像得了特赦令，歡快地衝進菜園，把黃中透着紅、掛着露珠和白霜的海棠摘下來，裝滿身上所有的口袋，跑出家門去告訴夥伴。鄰家的孩子羨慕不已，拿着紅彤彤的李子和黃橙橙的杏兒跟我換海棠，我也答應，因為那時嘗嘗他們的水果，也是我的一個不小的夢想。
又過了兩年，我的海棠們已經長成了大樹，簡直占了半個園子。海棠是有氣勢的，而且越來越有氣勢。樹大了，海棠花自然繁茂，滿樹滿樹的淡粉啊，簇擁在枝頭，你爭我趕的開着，年年歲歲，醉在花海里，深陷在花海里，拔也拔不出。落花的時候，左鄰右舍的孩子都來了，站在大樹下，任花瓣落得滿身滿頭，加上滿園子的花香，個個的小臉也像盛開的海棠花一樣，欣喜着，卻不喧鬧，每個人都深信自己就是花的仙子。
那個初夏，姐姐從鎮上還帶了她的同學來，這個叫小英的姐姐，十六七歲的年紀，看什麼都是新鮮的。嘗過了不用去市場買的黃瓜西紅柿甜瓜和滿地水靈的蔬菜，忍不住讓我去幫她摘海棠，我不想去，海棠還是青的呀，她說怕是等不到海棠成熟她就要走了，我心一軟答應了。趁父母上班，偷偷摘了一捧。英子姐不怕酸，吃得津津有味，而我看得兩腮發酸直咽口水。接連幾天，我都在她的「授意」下去摘青海棠。——那時我還不懂，摘了那麼多酸澀的青果有多可惜！這也是後來我不太喜歡她的原因。
英子姐走的那夜裡下了一場雨，早上起來，我的濕漉漉海棠樹下落了不少果，果子已經微黃，但離成熟還有一段距離。英子姐喜歡，幫她撿拾了一書包，也算沒有浪費。
結了幾年的果，海棠越來越好吃了，咬一口，中間已經是透明的糖芯了，酸甜中芳香四溢，房間裡和院子裡都是香甜的。摘了一些送朋友，又摘了滿滿的兩大木箱，放在儲藏室里，一直到下雪了還會有大半箱。那時候的海棠，就不是清脆的了，吃起來沙沙的，甜甜綿綿的，完全沒有了酸的味道。
我十六歲時，父母決定搬家了，搬到了千里之外的城市。父母終於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鄉，而我們姐弟卻遠離了我們出生和成長的故鄉。以後每一年，我都會想念我那個青山綠水的家園，想念那熟悉的紅磚瓦房和我美麗如初的海棠。我曾讓鄰居的女孩寄過不同生長期的海棠的照片，它們還是那樣繁花似錦，累累的海棠果紅彤彤的掛滿枝頭——她們又年年月月地惠及了新主人。
後來我查了資料，海棠是有花語的：一是海棠有着離愁的含義，常常用來比喻遠離故鄉漂泊在外的遊子，用海棠花來寄寓自己的相思。——難道這不是我嗎？我無時不在思念着的海棠，所代表的正是我的思緒啊，我的海棠她是懂我的！二是苦戀之情，海棠花也被稱為斷腸花，可以用來表示男女之間苦苦的思戀，思念遠方的戀人時，可以送上海棠花，表達自己的相思之苦。我沒把我的海棠當成過戀人，但我何嘗不是這樣愛戀她呢？
回憶里的海棠，就像我童年的面龐，紅彤彤的滿是朝氣。她把我的童年塗抹成彩色，閃耀着我的青春。她是有光的，何時想起，生命里都是一閃一閃的，直到今天，從未磨[1]
作者簡介
齊眉兒，畢業於西北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居古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