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簫(林海燕)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談簫是中國當代作家林海燕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談簫
午後,薰風淡淡,幽遠簫曲緩緩在耳畔吹奏,從《灞橋柳》到《清明上河圖》,從《雨霖鈴》到《葉落天地間》,從《梅花引》至《幽靜沁人心》一曲又一曲,這美好的曲調,把我帶入關於簫的世界,那個清幽的、寧靜的、渺遠的世界。
《說文解字》中:「簫,參差管樂也,象鳳之翼。」簫,是一種單管吹奏樂器,也稱洞簫或雅簫。主要在漢族使用,簫的前身是骨哨,後來演變為骨笛,豎吹之骨笛則為簫,與笛孔數不同。其產生歷史可追溯到遠古時期,據說在新石器時代就開始用竹子做樂器,或許最早的簫便是在那時產生的。簫按照材質分,有竹簫、玉簫、骨簫、鐵簫。
「紫簫吹破黃州月。簌簌小梅花,飄香雪。」簫是一種極具東方味道的樂器。簫曲風格清冷、幽遠、平和、從容、深沉,是一些古典影視作品常用的背景音樂,尤其是武俠電影。簫獨奏時顯得孤傲清幽,與古琴、古箏、笛子等樂器合奏又有另一種味道。
簫聲清雅幽靜,被視為「雅樂」。《淮南子》中有「若風之過簫」之形容。唐代李嶠在其詩《簫》中寫道:「虞舜調清管,王褒賦雅音。參差橫鳳翼,搜索動人心。」既是「雅樂」,自有其風雅之處,古人尤其喜歡在山中、月下吹簫,唐朝王翰在《夜月吹簫圖》中寫道:「梧桐月轉欲棲鴉,閒弄參差隔紫霞」。「月下吹簫」現在看來也許會覺得奇怪,但「古代雅人們」認為別有一番清幽之美,給人安靜和悅及含蓄幽雅之感,正如唐朝張祜在其詩《簫》中所描述:杳妙和雲絕,依微向水沉。還將九成意,高閣佇芳音。」
簫之種種況味,且由不同簫曲做詮釋。有清幽孤潔,如《梅花引》、《梧桐月》,有清新平和如《薰風曲》、《陽關三疊》,有清冷寂寥,如《花泣》、《葉落天地間》,有清曠逍遙如《漁樵問答》、《山居引》,也有幽遠曠渺,如《雲水吟》、《落霞》,當然也有世事滄桑如《清明上河圖》等。
不如進入簫之天地,細細品味。在雨天,於午後,聽《葉落天地間》,但覺簫聲清微、淡遠,跌宕之間,漸至清和,竟是說不遠的幽遠,簡樸清冷的曲子,卻有幽遠的意味,悠揚簫聲,吟唱着秋之清寂,帶着憂傷,卻並不悲怨,而是舒緩平靜地,是憂傷中有舒緩,溫暖中又藏不住寒涼,日子清淺,鎖夢時光,這微涼的曲子,如古代簡樸清冷的灰衣劍客,是的,一流的蕭手,就如同一流的劍客,簫出如劍舞,疏中見密,虛中有實,循環超綿,綿密不絕,簫與天地和,簫聲有無限禪意,空寂、淡遠,有時,一支簫曲,可以品味一個下午。
然而,我亦摯愛一曲帶逍遙況味的簫曲《漁樵問答》,「青山綠水也,足盤桓,人情幾變翻,好似夢裡那邯鄲。樵山呵,漁水呵,樂事更多般。醒眼看,將相王侯,那裡肯換!」此曲中有獨善之美,有尋幽之樂,有曠達之趣,它清越悠揚,仿佛穿越空間,從遠寂的無名山谷中來,從縹渺天外來,又仿佛穿越了時光,從遠古來。青山綠水,漁樵共樂,嘯傲山林,陶然忘機,其樂何極。
不妨走進《清明上河圖》中,世事滄桑,簫聲幽遠,那幅北宋的寫意畫依舊在歲月的長河裡緩緩展示:先是汴河兩岸,安靜的村莊,有走動的行人與驢隊,簫聲陣陣,平緩而不失闊壯,畫卷繼續展開,繁華的街市里,優美的虹橋,橋上如織的行人,和橋下忙碌的船家,簫聲帶人進入那個千年前的別致朝代,進入那北宋的繁華都城,樸實篤定的人間煙火氣,熱鬧繁華的都市生活畫卷也可以由這簡單的竹樂器來演繹。
喜歡「聖手簫王」張維良的演繹,簫之種種況味,盡在其中。《古剎幽境》勾勒出一幅莊嚴的畫面:禪寺幽幽,古木森森,顯示出空靈的禪意,讓人內心清靜。《花泣》取材自「葬花」之典故,卻並無《葬花吟》一曲三嘆的婉轉纏綿,和刻骨銘心的悲切,而是張維良式的溫雅與清淡,閉目聽之,心曠神怡、內心寧靜。怎能不聆聽一曲《薰風曲》?這樣清虛、淡遠、溫熙的曲子,浸染着江南絲竹的情味,仿若在江南園林中,那暖熙南風,淡淡吹來,薰風和熙的況味,用簫來演繹,真是再切合不過,曲風輕淡、清寂、緩緩而來,漸入佳境。《平湖秋月》則充滿詩情畫意,靜謐的秋夜,西湖上,一輪素月,月光灑向湖面、青山、亭台,那一片清輝使湖面及周圍的一切顯得那樣地清新朦朧,清暢華美的旋律,幽幽的、靜靜地,讓人聽聞如同跌落仙境。至於《佛上殿》,亦仿若一曲梵音,平緩沉穩的簫聲,安靜。和悅。摻雜木魚聲,顯得莊重、虔誠、空靈,頗有禪意。
若少了梅,簫便少了一個好素材。關於梅的簫曲很多,微雨的午後,綠茶清香當中,安靜聆聽簫曲《梅花引》。《梅花引》之簫演奏版本與笛或古琴相比,更顯清雅俊爽,別有風味。清淡簫聲,把人帶到那遙遠年代的深冬清晨,伊山之上,冷梅於雪中綻放,疏影暗香,冰霜玉潔,這一奇景啟發了那個「善音樂,盡一時之妙,為江左第一」的桓伊,清麗的音符在那文武雙全、精通韻律的桓公子心中流淌,一次又一次的與渺邈天地及那清麗冷梅應和,是以,有了流傳至今的《梅花引》,它也叫《梅花三弄》。聆聽《梅花三弄》簫曲,如同看到天地間冬雪散淡,獨秀寒梅,那種傲立雪中的況味堪稱神骨清秀、魂醉骨蝕。此曲唯有中國有,且隨之這清靜幽遠的簫聲穿越時空,來到那伊山之上,與桓伊一同欣賞那梅花盛開的清景吧。
又怎麼能忘記那一曲《鬲溪梅令》呢?隔溪望梅,遙遙相對,見而不得的悵然,與那溯溪尋蒹的痴情何其相似。「又恐春風歸去綠成陰。玉鈿何處尋」,把簫曲與白石道人這悱惻之詞相對應,簡直也是叫人蝕骨。
鬲溪之梅,遙遙相望,若即若離,可望見梅之淡然身影,疏影橫斜,暗香浮動,那清新孤靜的姿態,引人遐思,而宋代那姜姓落魄詞人的身影與相思,就這樣融入這清幽簫聲當中,多情的詞人啊,你望梅思人,柔腸寸斷,你夢中如梅花一樣的姑娘可否感應?或許,你己闖入她的夢中呢。而聽簫的我,則想着冬去春來,春風吹拂,那曾經的梅花盈盈處,有時也是可望可不可及的了,唯有那簫聲隱隱,從冬到春,可以與那逍遙翠禽相和,一遍又一遍,穿越溪面,到達彼岸。
簫清幽、脫俗,但又不是完全脫離世俗,它於安靜中有振奮,它深沉但不消沉,它幽清但不幽怨,它隱於世外卻並不與世隔絕,它是有情懷有血性,也是有靈氣有情趣的東西。
清簫隱隱,每一支簫曲都隱匿一個深情的靈魂,《清明上河圖》中隱了個張擇端,《梅花引》中是桓伊,《鬲溪梅令》中白石道人一直在深情吟唱。簫里有寂寥的深情和美麗的故事,於喧囂中,獨品那份仿若穿越時空的靜謐,聽古人陌上吹簫,一支畫筆,一樹梅花,一闕清詞,惹人無限遐思。有誰替那隱居孤山的林家公子新譜一支簫曲嗎?可取名《尋梅記》,一隻墨硯,一根簪子,一段往事,那墨硯有墨香,亦有梅之暗香,那古老的簪子上,或許有喜鵲與梅花的圖案,雅致的銀飾,暗藍的長長流蘇,簫聲淡淡,故事隱於簫聲與墨硯、簪子中。
有時漫步郊外,抬眼見天空微渺,群山遠影是一幅水墨畫。可供自在欣賞。但不知為何,卻突然想着,倘若彼時有或清朗,或低沉,或孤寂,或欣喜的簫聲緩緩響在山中,無論是何種況味,無論是何種風格的簫曲,都是極好的。當然更多時候希望聽着一曲帶禪意的曲子。雖然我着實不能分辯何謂簫中禪?它是一種修為?還是一種狀態?它山中的精靈?還是樹梢的明月?它僅僅只是一種聲音?還是亦為一種顏色?它是只可意會?還是亦可言傳?
薰風依舊淡淡,一曲又一曲簫聲,如初雪中梅花悄然綻放,如春曉時竹舞,如同清秋時節葉落天地間,怡人音符中,幽靜沁人心。[1]
作者簡介
林海燕。福建連江縣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