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花鞋(李景寬)
作品欣賞
繡花鞋
大概是在我讀小學二年級時，我們村的小學校調來一位年輕的女老師，齊耳的短髮，總是笑盈盈的，腮幫上的那對酒窩更讓她顯得漂亮和藹可親，我們都喜歡上她的課。那時候的小學生不大理會老師的名字，只知道她姓劉。劉老師在課餘時間還教我們跳舞唱歌做遊戲和扭秧歌。有一次在跳「找朋友」時，我不小心跌倒後把嘴唇也碰破了，還流了不少的血。劉老師看見我眼淚汪汪的，就摸着我的頭對我說：「是不是你的鞋不跟腳呀！」一看，媽給我做的繡花鞋，真的破舊了，大拇指前還生出了一隻「眼」，我越發哭得傷心了。劉老師說：「不要哭了，我給你做一雙新繡花鞋還不行嗎？」我聽了後，真的不哭了。放學回家後我把這事告訴給媽媽。媽說：「傻妮，老師是教學生念書的，不是給學生做鞋的。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何嘗是因為鞋的過？還哭，真沒出息！再不要說這件事了。」
但沒想到的是過了不幾天，劉老師真的為我做了一雙繡花鞋幫。面料是棗紅的，花是並蒂的，用深淺雙色粉線繡成，水靈靈的，還配有綠色的葉子，和真花差不多。當她把繡好的鞋幫給我時，我想起了媽的說的話，所以沒有敢要。後來是劉老師親自把那雙繡花鞋幫送到了我家，媽再三表示感謝後方才收下，隨後上了鞋底。當我穿上新的繡花鞋去到學校後，那高興勁就甭提了。老師和同學們都知道是劉老師為我做的花鞋幫，滿校園的孩子們都羨慕我。我也很擔心把老師做的繡花鞋穿破了，因此也就有些捨不得多穿。可大人們說：「十來歲小孩子的腳比個子長得快，不捨得穿很快也就就穿不上了。」於是我穿上這雙鞋後走路也就十分小心起來了，學習也就更加用心了。後來我也記不起來是在我讀幾年級的時候，劉老師就調走了。看不見劉老師了，心裡免不了有些懷想。
在我中師畢業當了教師之後，我就四處打聽這位老師的下落，可就是問尋不着，也許是當時我年齡太小把她的名字記錯了。只記得是「劉」什麼「春」。仔細推算，她可能長我十幾歲，我相信這麼善良美麗心靈手巧的老師一定還健在，心想我一定要想辦法把她找見，重續師生情緣，把我對她的感謝和敬意表達給她。
人如果對某一件想做的事念念不忘，說不定老天爺真的會給你創造機緣，成全你的心事。在我快退休時，我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人的電話，男的，他主動介紹說：「我是你的讀者，在你的《三音集》中讀到了《寄存童年》欄目中的《老師給我做繡花鞋》那一篇，很為你的記恩和感恩情懷感動。我告訴你，給你做繡花鞋的老師是我的姑姑，她叫劉元春，她現在一切都很好，家住在榆次。你要是去看望她需要我幫忙時我帶你去看她。」真是天隨人願。我對老師的侄兒表示了感謝。而後他把他姑姑的電話告訴了我。之後，我就有了去榆次看望劉老師的意向和打算。
而後過了不多些時，我被省教育廳抽調到太原參加對下屬地市「教師繼續教育工作」的督查驗收，並被分配到了晉中地區，老天真的就給我創造了一個去榆次的機會。而且依着工作程序是先到平遙等基層縣區驗收，而後回到榆次匯總情況。到了平遙後，我順便到平遙古城的市場裡，挑選了兩雙古色古香的繡花鞋，準備回到榆次後抽空去面見劉老師，以了卻我這樁謝師的心事。心裡琢磨着自己買的鞋也不知道符合不符合劉老師的喜好心理，但老天爺既然給了我這麼好的機緣，我就當珍惜。到了榆次後，毫不費力，一個電話就和劉老師聯繫上了。在辦完工作上的事後，我順利地找到了她的家。雖然劉老師和她的老伴都出胡同口去接我，但互相之間都對不上號，等我去到她家，作了自我介紹後，雙方才相互認識。
我努力從劉老師並不衰老的臉上身上手上尋找她當年的影子，她那慈祥的面容和雅韻的舉止，立刻讓我追憶起她年輕時的漂亮樣子。我對劉老師說：「劉老師，在半個多世紀前你給我做繡花鞋，那是母親給女兒般的大愛，但是我當時候並不懂得。」劉老師說：「我在東冶頭村小學教書時，確實是給一個小女孩做過一雙鞋，真沒有想到，在五十多年之後，你這個穿了繡花鞋的孩子還會來看望我。」她慈詳地詢問了我的情況。我向老師做了認真的匯報。我說：「劉老師，你為我做的那雙繡花鞋，溫暖了我半輩子，而且將繼續溫暖下去。是你，給我做了當教師的榜樣。我也是當了半輩子的教師啦。我爹媽在世時，總在念叨您給我做繡花鞋的那件事，讓我一定得想辦法找見您還報您。今天，看見您健健康康的，實在是幸福。」
聽劉老師說，那時候她和她愛人都在東冶頭教書，她的愛人姓李。我恭敬地看看她的愛人，高高的個子，滿臉的和藹，滿身的才氣，但我實在回憶不起來了。那時候的我只有十來歲，懵懵懂懂的，小心眼裡能夠記住的大概只有給我做繡花鞋的劉老師了。
臨別時，劉老師拉着我的手說：「千萬再來。」相見容易別時難，老師的恩情不是看望幾次就能夠報答了的。退休之後的我一直被腿病困擾，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了。但我還是念念不忘給我做繡花鞋的劉老師。如今又一個教師節就要來臨了，我為劉老師祈禱，祝福她永遠年輕漂亮，祝福她和她的家人長命百歲。
作者簡介
李景寬，山西昔陽人，1948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