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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里的雪(呂延梅)

生命里的雪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生命里的雪》中國當代作家呂延梅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生命里的雪

「下雪了,紛紛揚揚的。」有朋友在微信里發來消息。

「你在哪個城市?」最近看多了朋友圈裡北方朋友曬雪景,我以為他不在本地。

「我在市區啊!」對方驚訝於我的回覆。

我把視線轉向窗外,裸着的銀杏樹枝上,水滴正積聚着能量,等待垂落的那一刻。香樟樹葉子,金色的,片片閃着水光。細雨一直在窗外的天井裡灑着,雨滴濺在水窪里,泛着圈圈漣漪。我在城區南幾公里外,在無盡細雨的懷抱里。這多情的冬雨啊,繾綣着曖昧的陰冷,糾纏了幾天了,久久不散。

我在想,近了,近了,雪花藉助風的力量,展開六角形的翅膀,輕盈地舞動着曼妙的身姿,正一步一步向南飛過來。想等待一次美麗的約會,期待着驚心動魄的那一刻。我的心又異常安靜了,屬於我的,一定會來到。於是,安靜地坐在辦公室里忙自己的事情。

一個小時之後,發現走廊里有湊在窗口觀望的人,我把頭湊過去,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一道道明亮的白線在窗前划過,它們牽住了人們的視線!

從那一刻起,那些灰溜溜悄然飄落的雨滴突然變成了天使,在清冷的空氣里輕盈地舞蹈,那翩然的姿態,從我的眼前一閃,忽而又飛到無盡的虛空里去了。當雪花熱鬧起來的時候,人們也開始躁動了,看到樓下穿着厚厚冬衣的年輕人,一下課就跑進天井裡,年輕人啊,他們在雪花中宣洩着青春的躁動,互相追趕着,呼叫着,是比雪花更快樂。有人把雨傘扔在地上,在雪花的簇擁下旋轉起來。他們利用這短暫的課間十分鐘的時間,盡情地與雪花兒近距離的接觸。年輕人總有些浪漫的想法,一場雪就會給他們無限的遐思。

寒冷成就了雪的美麗。六角形的冰凌,自然天成的圖案,這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雪花兒,就像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是啊,如果保持一種寒冷,雨就能變成精靈,在空中飛舞,最後,落在大地上,落在樹木上,人們的頭髮上,衣服上……它保持着它的姿態,晶瑩而冰冷。樓下的臘梅開得正好,想看一眼它浴雪的樣子。我斜了傘,鑽進雪花編織的網裡。走近那梅花,就有一股凜然的香氣逼來。在昏暗的底色里,如燃燒的火苗。金黃的臘梅開了許久,一直等一場雪來。它是怕寂寞一個冬天,在樓角旮旯里也引不來人們的目光,雪的潔白能給一個襯托。冷風夾着雪粒子砸下來,無數的臘梅花迎風抖擻着,我仿佛聽到它們歡快的叫聲。

園子裡那一潭寒水,蕩漾着清波,把萬千的雪花融進懷裡。「千條線,萬條線,落進水裡看不見。」眼前划過萬千條銀線,一下子把我拽進孩提時期。童聲清脆,把雨天的快樂融了進去。可眼前是飄的雪花兒,落在地面上,樹木上,建築的牆棱上,立刻就消失了蹤影,更別說落在水裡了。我不知道得犧牲多少雪花兒,才能存留一些白。

而那匆匆流去的時光,也如這雪花划過眼前,倏地就消逝了。

兒時,冬天奇寒。冰凍三尺。雪後,世界凍成一個冰疙瘩。房檐上掛着長長短短的冰柱,晶瑩剔透。我們用棍子打,玉碎的聲音,脆落一地。抓起一塊放在嘴裡,透心涼。皴了的手指,像胡蘿蔔,臉上有紅又硬的凍瘡,腳時常是麻木的,有時又奇癢。在碧藍的晴空映襯下,棗樹裹着厚厚的冰雪,直指着天空。它們的姿態,拽住我的眼光不放。一個成語從腦袋裡竄出,哦,這就是「玉樹瓊枝」啊!在那個精神和物質一樣貧瘠的年代,一個鄉下孩子,她痴痴地站在那裡,早已忘記了徹骨的清寒。不知不覺鼻涕流出來。

有一次,落了一天的雪,到了夜裡十點多了,五歲的女兒異想天開,要去樓下的操場上玩雪。拗不過她,我倆走進大雪覆蓋的操場,腳踩上去,一串深深的雪窩。沒有燈光,大地亮堂堂的。當手掌擦過那一片雪白時,觸到一種冰涼的疼痛。我們滾雪球,驚奇的歡笑聲淹沒在白色的寂靜里。我看不清女兒眼睛裡的光,只感覺有一種快樂,輕飄飄的,在寒冷里彌散。跺一跺木了的腳,搓一搓麻木的手,疼痛已成為一股暖流,在肌膚間遊走,在身體裡漫延。操場邊一排大楊樹,仿佛懷着陰謀,沉默不語,暗笑我們在雪的大床上徒勞地折騰。最終,一個體態臃腫雪人,歪歪斜斜地立在跑道上。守着夜的深,也守住了我的記憶。

女兒高考後去了東北讀書,那裡是冰雪的世界。我問,你不是喜歡雪嗎,這回如願了。她說,一出門就戰戰兢兢,滑倒,會摔得很疼。前幾年,同事的兒子在東北一小城讀書,不小心摔了跤,住進了醫院,同事萬里迢迢趕去看望他,據說是摔了腦袋,有輕微的腦震盪。下雪,在大東北是再平常不過了,飄落的雪花,因為奇寒的天氣,一直到來年春深,一直以冰雪的形式存在;江南的雪,像天賜的禮物,就那樣紛紛飄一陣,給蔥綠的大地披一層白紗,給人們一些驚喜,很快就消融了。我所居住的魯西南,雪實在不算多,有時整個冬天盼不來一場象樣的雪。

小時候背誦王維的《觀獵》。「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我在想,到底有沒有雪啊?雪盡了。是大雪過後,一直等着冰雪融化,是春天嗎?顯然不是。風勁角弓鳴,那一定是呼嘯的北風吹得角弓嗚嗚作響。融化殆盡的雪地上,碎玉和泥土,隨疾馳的馬蹄片片濺起。雪成了狩獵英雄的陪襯和點綴,斑斑點點,在古詩詞里零落千年。

張岱《湖心亭賞雪》,寫的也是尋常景色,「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之景,諸多人見過,只是那一痕長堤,一點亭,一芥小舟,兩三粒人,是水墨畫裡極簡的筆畫。天地蒼蒼茫茫,絕無人蹤鳥跡。此刻,詩人心是不是空落落的,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有了感懷,就要有寄託,酒是好東西。三大白下肚,痴人的暢快淋漓,世俗人不會懂。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雪沒來之前,興致已經盎然,飄雪之時,與朋友一起喝酒聊天,天地大美,有人和你分享那份興致,該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蘇軾是喜歡雪天與友一起敞懷喝酒的,有詩云:「乘興不辭千里遠,放懷還喜一樽同。」(《題永叔會老堂》)《世說新語》:「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仿偟,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 ,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夜雪引起王子猷與友同酌的興致,於是乘小舟一夜行至朋友門前。卻忽然感覺興致沒了,轉身離開。這就是乘興而歸的出處。王子猷真是性情中人。可見,興致不會長久,是一時的衝動,一閃念而已。雪能喚起它,即使不持久,也是人生中的波瀾,那一刻點燃了你生命里的火。

帶着思緒,走在泥濘里,大雪紛紛,仿佛飄飛的心情。一杯酒,可以在昏暗的斗室之內,獨酌。 [1]

作者簡介

呂延梅,筆名,綠葉子。出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生活在孔孟之鄉。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