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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情結(陳傳祥)

泥土情結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泥土情結》中國當代作家陳傳祥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泥土情結

自從住上高樓,人們就疏遠泥土了,而且還滋生了敵意。家裡是絕不容塵土沾染的,掃帚、抹布、吸塵器、空氣淨化器粉墨登場,堅決消滅來犯之土,務求窗明几淨,一塵不染。穿的得時尚,不然就老土了;說話得會彪新詞,不然就土鱉了;別再混跡鄉下,不然就是泥腿子了。恨土及人,與土相關的人自然是要遭白眼的。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句古訓激勵了許許多多的學子,他們踩着書籍搭建的階梯向着上層建築攀登,就是為了跳出農門遠離泥土,去尋求「黃金屋」和「顏如玉」。這也是父母含辛茹苦的供我們兄弟幾個上學的原因。

我出生在農家,天生就是土坷垃。童年的樂趣多跟泥土有關,掏螃蟹,刨草根,挖山芋,塑泥人,小夥伴們樂此不疲。玩打仗,泥團是我們的武器;過家家,泥巴製作我們的家具;唱大戲,泥漿我們用來妝扮。灰頭土臉的回到家裡,不知贏得母親多少次嗔罵。

「兒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孩提時代總是用遊戲的眼光看世界,哪知道父母勞作的艱辛。待年長些,也嘗試幫父母幹些活(那時不覺得下地幹活是自己的事兒,好像那是父母的專利),才體會得箇中滋味。

看母親插秧是那麼嫻熟自然,彎腰抬頭,左手握秧分秧,右手雞啄米似地扦插,一株株是那麼均勻,一行行是那麼筆直。我以為很容易,也試着做。哪知秧苗苗卻不聽話,要讓它們端正地立着可費勁了。雙腳深陷泥中,欲抬腿移動真的是舉步維艱。最要命的是腰疼,不時的要直起身來揉揉捶捶,一趟還沒到頭,腰就怎麼也直不起來了。母親看我痛苦的樣子,讓我到田埂上歇會。我爬上田埂,倒在青草上,就再也不想起來。扭頭看見母親彎下去的身軀,突然高大起來,在寬闊的水田、嫩綠的秧苗的襯托下就是一幅絕美的圖畫。母親是在插秧,也是在寫詩。母親寫的是植根於泥土的有生命力的詩,「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千古絕句,也不及母親的綠色詩行生動美麗。

之後我每以作業多作託詞,躲避農活,父母也不願意讓我受累,只叫我好好念書。小學到高中,課堂是避風港,書本是擋箭牌,我得以遠離農桑,只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高中畢業,我是大小伙子了,而且發育良好,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只讀聖賢書了,也不忍看着父母披星戴月的在田間操勞。

秋收戰役開始,那可是最繁忙的季節,我豈能袖手旁觀。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農機還沒普及,秋收得靠手割肩挑來完成,頗費體力。割主要靠臂力,四肢發達的我尚能勝任,只是雙手配合不夠協調,速度趕不上母親,握鐮刀的手起水泡也還可以忍受。最大的挑戰是挑稻把。照常是男挑女割,父親說他一個人就行,不用我挑。我知道父親是怕我扛不動扁擔,可我站起來已經不比他矮,我得證明我也是個男子漢。我找來一條扁擔和兩根麻繩,隨父親去履行一個男勞力該有的責任。學着父親的樣,先把割倒了散布在田裡的稻穗抱來碼好,用繩子捆緊扎牢,困扎時要注意平衡,兩端的分量要相當。父親一再叫我少碼點,不要貪多,肩膀不是一下子就能煉出來的。我不聽,心想我一個小伙子還能不如半百老頭?硬是不願碼得比父親的少。困扎完畢,該上肩膀了,才知道勇挑重擔必須有實力才行,儘管我努力得咬牙切齒,血脈噴張,兩頰緋紅,也終於站起來了,卻腰軟腿顫,寸步難行。不得不放下擔子,鬆開繩子,兩端各減去一半,這回輕鬆了許多。挑起擔子,跟着父親,向打穀場走去。父親的扁擔又長又直,兩端的稻穗沉甸甸的,如兩座小山。隨着父親平穩而堅實的腳步,扁擔有節奏的顫動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低垂的稻穗頻頻地點頭。而我的腳步越來越不聽使喚,肩上的擔子感覺愈來愈重,肩膀針扎般的疼痛。緊咬牙關,堅持了一段,眼看離打穀場還遠,便放下擔子歇歇腳,大口地喘氣,豆大的汗珠滾落,濕了頭髮和衣衫,模糊了眼鏡。待氣息稍勻,換個肩膀挑起擔子,繼續艱難地挪動沉重的腳步。近了,終於快到了,最後幾步拼盡全力,踉踉蹌蹌的讓慣性帶着走,猛一聳肩,摜下擔子,才知道什麼叫如釋重負。我躺在稻穗上,還沒緩過勁來,父親的下一趟又到了。擔子還是那麼充盈,腳步還是那麼堅實,神色還是那麼平和。我突然驚嘆父親瘦削的身軀居然有如此神力,他的扁擔怕能挑起太行、王屋二山吧!

我總算明白為什麼有的人寧可要飯也不肯土中刨食了。我也真切的體會得父母要我們兄弟好好念書的良苦用心了。他們是希望把我們土生土長的幼苗移植到文化的營養液中去,實現無土栽培,離開這祖祖輩輩拋灑了汗水和心力的土壤,不要像他們這樣辛苦地生活。他們已習慣了風霜雨雪,習慣了泥漿灰土,習慣了在土壤里播種生活的希望。為了不讓我們吃苦受累,他們力求把所有的苦和累都扛在自己的肩上。他們就是深深扎在泥土裡的根,為了枝葉站得更高,更多的享受陽光,默默地盡心竭力地從貧瘠的土地里汲取營養。

父母的一生勤苦,坦蕩,充實。現在,母親父親相繼離我而去了,家裡的責任田還在。父母對我的「無土栽培」已然見效,儘管長得不算壯碩,也可不用土裡刨食了。可我不忍放棄家裡的責任田,我得扛起這份責任。遇上好年景,家裡的田地一年下來能產三萬來斤稻麥。算算經濟帳,盈利不足兩萬,抵不上人家的一單生意,比不了腕兒一次出場費,何苦來?如今是市場經濟時代,泥土裡永遠刨不出金豆子,周邊的人說我不識時務,自討苦吃。確實,雖然基本實現了機械化,比起父母那會兒輕鬆了許多,種地依然是最苦的活兒。可誰叫我是天生的土坷垃呢?我放不下這片生我養我寄託着父母全部希望的土地。每當夏日的田野在陽光下鋪開碧綠的翡翠,我就能看到母親的嘴角輕揚微笑;每當金色的波浪在秋風中湧起,我就能聽到田疇上迴蕩着父親爽朗的笑聲。我付出的只是汗水,大地回報的則是晶瑩如玉的米粒、潔白如雪的麵粉;我勞作一年,近百人的口糧就有了着落。這還不夠麼?

如今我已年逾不惑,歲月洗去了曾經的鉛華。不棄詩書,不薄農耕;不汲汲於名利,不戚戚於庸常。有時從田間趕去上班,來不及擦淨鞋上新鮮的泥土,同事投來訝異的目光,我笑稱這就是咱的本色。在田地里揮灑汗水,我不再那麼窘迫,付出了去而復來的體力,收穫着最原始的快樂。「晨起拔園草,午休臥柳蔭。閒庭攬書趣,野徑覓詩現情。」是我喜愛的生活。

人們習慣於驚艷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花紅葉綠,往往忽略了深埋地下默默付出的根,更不會在意泥土對根的貼心呵護。所以,人人都在勇攀高枝,遠離泥土,爭做最鮮亮的那片葉子,爭做最美艷的那朵花兒。於是,萬木爭榮,百花鬥豔,盛況空前。

若沒有千千萬萬勞動者組成的龐大根系,時代的大樹怎能枝繁葉茂碩果飄香?

若沒有腳下厚實的土壤,還有什麼能夠承載人們無邊的欲望?

就讓我做龐大根系中的一縷根須吧,深入泥土,汲取生命的給養。 [1]

作者簡介

陳傳祥 安徽天長人,鄉村教師,偶以詩文自娛。。

參考資料